第一百四十八章
时间来到一月底。
一切俨然已成定局, 无论三部电影所属影视公司是否情愿，都不得不加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来，随着时间向着上映的二月一□□近，《明天》与《竞速风暴》也不约而同的加大了宣传力度，什么男女主角假戏真做、当红炸子鸡荧幕初.裸, 一时之间, 有关几部电影的话题几乎爬满了热搜榜。
“贺岁档之争, 谁会拿下新年的第一个票房冠军？”
不止媒体记者们对此津津乐道，粉丝观众们也乐此不疲的讨论着自己看好的电影和导演——处于舆论中心的三位导演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几部电影下来，自然也是积累了不少粉丝的。
眼见着局势一天比一天火热，媒体记者们却仍嫌不够似的，纷纷想方设法的问到了几位大导演跟前, 询问三位大导演对即将到来的贺岁档的看法。
三位大导演之中, 要说咖位最高，名声最响亮的, 无疑是《星际征服》的导演克拉克-艾迪，但这位老牌导演显然并无争辩挑衅的意思, 对于记者的询问, 艾迪只是笑了笑：“《星际征服》是我酝酿三年的心血之作, 我是不会让一直支持着我的影迷们失望的。”
没有提及其他任何导演，但换个角度来说, 无视, 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信和挑衅呢？
相比之下, 松华彩的言论就显得有些锋芒毕露了，他毫不客气的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导演的资历和过去的成绩已经能够成为公众衡量一部电影水平高低的指标了？过去终究只能代表过去——”他直言不讳：“而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一旁的记者彼此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喜色。
要的就是这种针锋相对，有了几位导演的隔空对话，至少一直到电影正式上映之前，他们电影杂志的话题不用愁了！
与此同时，位于画影顶层的办公室内，牧宿星正低头翻着手上的电影杂志。
报刊上的消息大多都是无意义的炒作起哄，他随意扫了一眼，就将其丢到了一边。《哈利波特之魔法石》早已完工，这会儿的牧宿星可以说是不能更清闲。他潦草的看了看杂志，便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向外走去。
这边他刚迈出办公室的大门，那边几个员工便齐刷刷抬头看了过去，仔细一看，那目光中竟然还有些许警惕的意味。
方连作为员工代表，很快就被推到了牧宿星跟前，他正奇怪着众人的反应，对面的方连却如临大敌一般，谨慎的问：“你要去哪儿？”
牧宿星不明所以的看过众人一眼，眼见着大半个工作大厅的人都紧张的盯着他看，牧宿星心中微动，了然的同时，也有点无语了：“我说你们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哈利波特不都已经做完了吗？还不带我出去见见老朋友的？”
方连却很理直气壮：“这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你自己前科太多吧，之前邱主编隔三差五就跟我抱怨你神不知鬼不觉开溜的事迹，我想不重视也不行啊。”他说着，一点也不含糊的追问：“你要去见哪个老朋友？不会又是约着一起打牌的吧？”
看来以后再想开溜，恐怕会不太容易啊……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牧宿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毕竟他这次提前给自己下班还真不是因为突然有了什么鬼主意。
目光不经意瞥到附近桌面上摊开，恰巧露出贺岁档电影具体上映日期的那一面，牧宿星想起近期报刊上提起哈利波特和画影动画时的感叹，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不是牌友，只是去见一个同病相怜的‘小可怜’而已。”
——
谢宏阔原本是打算去采访《明天》的导演格罗特-希尔的。
遗憾的是，这位导演似乎对上映前的导演之间的隔空对话毫无兴趣，一直到《明天》在星宁市的现场宣传活动结束了，谢宏阔也没捞到合适的采访机会，然而也就是在他不得不放弃采访，掉头往回走时，却在街头一家茶楼靠近窗户的位置上，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牧宿星和叶昌林吗？
意识到这一点，谢宏阔顿时来了兴趣。
虽然第四比起前三要差了不少，但好歹也是榜单靠前，时下备受期待的贺岁档电影之一嘛，说不定对于这个即将到来的贺岁修罗场，这位一直被忽视的动画导演，也有被忽视的不满与不服气呢？
更别说前不久《竞速风暴》的导演松华彩在嘴炮的时候还不小心开了个aoe技能，也许叶昌林导演对此有话想说？
然而——
“画影的票房目标？”牧宿星捧起面前的茶杯，淡定的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回本了。”
谢宏阔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对面的牧宿星，然而后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标的不对之处，这会儿正悠闲的啜饮着杯中的茶水，见谢宏阔一头雾水，牧宿星挑了挑眉，递过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情。
“我做的是动画电影。”他提醒道。
一般来说，考虑到电影中的各种分成，普通的电影想要回本，那么票房至少应该在投资的三倍以上，换句话说，电影的制作方如果想要盈利，尤其是获得较高的利润，电影最终票房得失投资的好几倍才行。
但动画电影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cg动画电影烧钱不假，可动画电影与真人电影最大的不同，却是在乎自身的核心盈利方式——真人电影最主要的收益来自票房，可动画电影的核心，却在于以动画为核心而衍生的一系列周边。
比如去年上映的动画电影《猛虎蔷薇》，这部动画电影投资2亿，最终票房也不到3亿，从票房上来看，制作这部动画电影的冰川影视似乎连回本都很困难，然而事实是，以这部动画电影的ip为核心的衍生物品，譬如同款娃娃，各类文具等等，截止到今年年底，《猛虎蔷薇》的周边盈利已经达到了15亿信用点。
对动画电影来说，周边才是真正的大头。
他这么一说，谢宏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白归明白，然而牧宿星的话还是令他难免有些挫败，当其他人气势汹汹的变相表示，自己的电影一定会成为贺岁档票房冠军的时候，同样具有竞争力的另一位导演，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回本”才是公司唯一的目标。
谢宏阔吐出一口浊气，他决定将大新闻的希望放到叶昌林身上，然而这位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文艺片的大导演却比牧宿星更加不合作，当谢宏阔问起对方对票房的目标和幻想时，叶昌林随口问了一句：“票房？那是什么？”
谢宏阔沉默了。
偏偏这还是一个令他难以反驳的沉默。
票房是什么？
对大多导演和演员来说，电影的票房几乎代表了一切，可叶昌林作为知名文艺片导演，票房还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范围，对他来说，电影本身的艺术性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他屡屡能够斩获电影大奖的原因，也是所有试图冲击影帝影后的演员时常对他套近乎的原因之一。
谢宏阔被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堵着，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看着挖不出什么大新闻，他只好悻悻的回到了报社。
当然，作为对两人的“报复”，压根就没有良心可言的谢宏阔毫不犹豫的打开自己的电脑，不负责任的写道：“……不得不说，牧宿星导演和叶昌林导演的运气的确不太好，在遭遇了史上最惨烈的地狱档期后，两人就连具体的上映时间，都被另外三部电影团团包围在其中。当然，我们显然不能在票房上对一部动画电影和文艺电影有太高的要求，希望两位导演不会因此大受打击……”
谢宏阔的报道一经发出，牧宿星本人是没什么反应——这段时间他被媒体无视贬低惯了，谢宏阔看似安慰，实则暗含嘲讽与轻蔑的言论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倒是不少粉丝们信以为真，纷纷到牧宿星微博的评论区安慰他，表示虽然大环境艰难，但只要画影保持以往的水准，他们就是包场n刷，也绝不会让画影亏本的！
二月一日，蓝星各大电影院，《明天》、《竞速风暴》与《雨声》同步上映。
电影尚未正式开场，提前买好了门票的影迷们已经排成了两条长长的队列，等待进场。牧宿星带着叶昌林友情赠送的《雨声》电影票，和秦声来到了仅有三五人的另一条队列。两人过来的时候，排在前头的几人还在窃窃私语：
“我们真的要看这个什么《雨声》吗？看剧情简介感觉好无聊啊。”
“没办法，我们动作太慢了，现在不管是《明天》，还是《竞速风暴》，这两部电影的电影票基本都卖光了，来都来了，就凑合看看这什么雨声吧，我记得这个导演好像还挺有名气的，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不远处，幸运抢到电影票的几个相熟的影评人也在低声讨论着：“三部电影今天就上映了两部……不知道《竞速风暴》和《明天》哪一部电影会先掉队？”
“幸好我两个电影票都抢到了，等着吧，一会儿两部看完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竞速风暴》和《明天》的时长并不相同，两部电影一个是90分钟，一个是100分钟，这边《明天》的进度逐步走向尾声时，仅有一墙之隔的二号放映厅，看完《竞速风暴》的影迷们已然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太帅了！松华彩导演真的太懂了，就喜欢这种纯粹刺激的赛车电影，节奏特别爽快，好几个画面都帅到爆表，这个票价真的值了！”
相比兴奋的影迷，几个影评人则表现得沉稳多了：“很不错的爆米花电影，松华彩延续了上部电影的高水平，终了之战的长镜头非常震撼，我估计票房应该不会低于10亿，同期竞争力小的话，拿到15亿票房不是问题。”
几人低声讨论间，随着《明天》放映结束，一号放映大厅里的人群也渐渐涌了出来。不等他们开口询问，已经看完了《明天》的同事便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亮点，对末世这个题材也没有展现出新颖的角度和众不同的思考。”他说：“如果这是某个新人导演的作品，我愿意给他八分，如果是格罗特的话……我觉得不行。”
“对其他导演来说还算优秀，但放下格罗特身上，我只能说刚刚及格。”
“也就是说——”
几人对视一眼，率先自二号放映厅出来的影评人则是耸了耸肩，语气笃定道：“看来第一个淘汰者已经出现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期的贺岁档票房冠军应该会在《星际征服》和《竞速风暴》之间诞生吧？”
不需要更多的佐证。
丰富的观影经历练就了几位影评人的火眼金睛，具体的票房预测或许会出现失误，但大方向的预测，在场的几人还从未失手过。在松华彩的《竞速风暴》超常发挥的情况下，仅有格罗特导演及格水准的《明天》，显然会逊色很多。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电影的世界其实是很单纯的。
电影好看，自然不愁没有影迷买账。但同样的，倘若电影质量令人堪忧，那么哪怕它的导演再有名，演员再优秀，观众们一样不会买账。
唯有质量，才是评价一部电影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
同一时刻，三号放映大厅寂寂无声。
相比上座率极高的一号放映大厅和二号放映大厅，眼前的放映厅内上座率俨然不到一半，然而一直到电影结束，灯光蹭的一下亮起，片尾曲的歌词伴随着字幕出现在荧幕上时，整个大厅内都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言语，也没有人立刻起身离开，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锁定在前方的大荧幕，一动不动。
而事实上，如果此刻有人站在荧幕的下方，即在场所有人的对面的话，那么他就能够看见，此刻仍坐在各自位置上的影迷们，不是早已泪流满面，便是已然红了眼眶。
早已不是第一次观看《雨声》的牧宿星自然没有错过身边观众们的反应。
来看《雨声》的观众并不多，但也不缺乏对文艺片感兴趣的影评人，然而考虑文艺片的特殊性，这会儿即使有专业的影评人被这部电影所打动，能够干脆利落的写出几千字的电影鉴赏，也不会知道，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部国民级电影将会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三部大制作斩于马下。
无论是《竞速风暴》，还是《星际征服》，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佳作。遗憾的是，唯有这部最初被所有人所忽略的《雨声》，才是今年贺岁档真正的怪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影评人们的推断并没有错。
距离二月一日过去了不到三天，《竞速风暴》和《明天》便在票房上应验了他们的猜测：一个日票房一天比一天高，一个日票房却是肉眼可见的迅速滑落，雪上加霜的是，在发现《明天》的颓势后，后者的排片量也随之下降到了10%。
对于一位大导演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或许只有二月十五日上映的《星际征服》，最有可能打破《竞速风暴》当前对影院的统治时，另一个被公众无视到底的文艺片，却忽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蹿了上来！
“看完彻底泪目，我怀疑导演偷窥了我的人生拿去拍的电影……太真实了。真的特别好的一部电影，感谢导演替我们发声。”
“本来是没抢到《竞速风暴》的票才看的《雨声》，说实话我其实一直不太喜欢看文艺片，感觉太深邃，也太沉重了。《雨声》其实也很沉重，但那是一种戳心的沉重，每个人都能够在电影中找到共鸣，非常真诚的一部电影，适合所有上班党。”
网络上，安利《雨声》的网友一天比一天多。
蓝星最公正，也最具权威性的电影评分网站上，《雨声》以9.8分的评分，在上映的第三天，便进入了蓝星高评分电影top200。
当时间来到《雨声》上映一周的二月十一日时，蓝星官方媒体点名表扬《雨声》对当下社会现状的探索与思考，同一时刻，《雨声》的总票房也正式超越了《竞速风暴》，上映十一天，票房10亿。
到这个时候，就是对电影漠不关心的路人，也察觉到这部电影的不一般了。
大多人都是从众的。
而当全世界的媒体都开始专注的给《雨声》唱赞歌，大肆吹捧其深度和广度时，更多对文艺片不感兴趣的人也选择了走进电影院——
这可是国民电影啊。
即使看不懂电影里的伏笔和深意，还不许他们借“看过有深度高大上的国民电影”作为装逼的一种方式吗？
不管人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走进电影，此刻摆在所有人眼前的事实是，在这个号称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修罗场中，一个本不被关注的文艺片就这样脱颖而出，并顺手将本应该拥有更高票房的电影一并压了下去。
理由很简单——
“《雨声》太沉重了。”
“别说了，我一想到这部电影的情节，现在还会抑郁得不行。这还不是那种电影里常见的虐法，主要是很多细节太真实了。还以为看《竞速风暴》这类电影可以缓解一下，结果……我开始后悔买《竞速风暴》的电影票了，剧情太浮夸了。”
“浮夸+1，看完《雨声》，再看《竞速风暴》，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上一秒你还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下一秒就穿到沙雕装逼的小说世界了……”
“来自老司机的真诚建议：看完《雨声》后千万不要看《竞速风暴》，观影体验极差，全程都没法get到飙车的帅气。”
如果只是一个人吐槽《雨声》与《竞速风暴》的不兼容，人们或许还不会当一回事，然而当所有看完了两部电影的影迷都表示了相同的感受时，同样的担忧很快也出现在所有电影即将上映的利益相关者心中。
已经上映，且质量还很不错的《竞速风暴》，都没能在《雨声》这里讨到好，那么即将上映的电影呢？
还有比档期恰巧处于一部国民电影之后，更为绝望的吗？
想到这里，吹捧《雨声》的好事者们来了兴趣，开始兴致勃勃的制作起“受害者名单”起来，而其中并肩名列榜首的，恰恰是同时选定二月十五日的《哈利波特之魔法石》，与《星际征服》。
三天后，星宁市，千安影院内。
“你真的不考虑看《雨声》吗？这部电影真的很经典啊。”
检票口处，已经站在队伍中间的罗高峰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吧，这种泪点多的电影，我还是比较喜欢回头在家里自己看，既然来了电影院，当然得看大片。”
朋友耸耸肩：“先说好，我前天才看完《雨声》，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一会儿看这个什么魔法石，我要是不小心睡着了，你可别怪我。”
他这么个反应，罗高峰反而有些好奇起来：“《雨声》影响真有那么严重？”
“回头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反正是觉得特别有代入感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塞得不行。”好友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将写有“哈利波特之魔法石”字样的电影票递了过去，而后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走向对应的三号放映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放映厅的人员组成，似乎和他看过的其他场次不太一样。
如果说《雨声》的观众基本以成年的上班族为主的话，那么眼前这部动画电影的观众则是全年龄——从五六岁的小孩，到十几岁的少年，再到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乃至三四十岁的父母，除却老人，几乎各个年龄段都有。
因为是动画电影吗？
他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头整个放映大厅的灯光“刷”的一下熄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不远处大荧幕上的光芒。
电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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