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距离《我的英雄学院》上线月启视频还有一周。
月启视频总公司, 六楼，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内，一米宽、三米长的褐色木桌座无虚席，这里汇聚了月启视频播放授权采购部的动画、电视和电影三个部门部长，及九位小组组长,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投向了正中间的空位上。
不过几秒钟的等候时间, 对他们却如小时般漫长。
萧正文垂眸看向眼前的清单, 双手也不自觉在桌下紧张的相扣。
这份清单上清楚的列出了这一个月以来，月启视频从各大动画公司和影视公司处拿到的播发授权情况，有动画，也有电视剧和电影，这会儿他粗略一瞥，就在清单上看到了不下20部作品。
月启视频的推荐位总共也就那么多, 如何分配这近20部作品的推荐位, 便是他们这次会议的唯一目的。
伴随着皮鞋踩在瓷砖地板上的脚步声，西装革履的总经理缓缓走了进来, 一边的助理适时的替他拉开椅子，男人将写着最终分配结果的资料放在桌上, 自己也随之坐了下来。
“公司下个月播放清单已经发在你们手上了, 按照惯例, 现在宣布月启视频接下来的主推项目。”
“……六月主推动画，画影动画, 《我的英雄学院》。”
男人话音刚落, 大半个会议室的人便齐刷刷的向萧正文看了过来, 那目光有了然的，有艳羡的……作为当事人的萧正文却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眼中的忧虑与紧张之色反倒更甚。
总经理来的快，去得也快。
简单宣布完下周主推项目后，整个会议也就此结束，随着总经理率先起身离开，众人也接二连三的站了起来，萧正文低头收拾着手上的东西时，还不时有人过来向他道喜：
“恭喜萧部长啊，有《我的英雄学院》这个首页封推，下半年的业绩也有保障了。”这是真心实意的。
也有人阴阳怪气，明褒暗讽：“可不是吗，我听说萧部长提前了整整两个月，在画影动画文字剧本都没出来的时候，就上门求购呢，萧部长费那么大功夫和画影打好关系，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萧正文没理阴阳怪气的那人，对同事的羡慕，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只是神色严肃的冲对方点了点头。
在购买《我的英雄学院》播放授权这一点上，萧正文其实是有很大压力的。
近期月启视频在动画这边屡屡受挫，他自己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成绩，经理对他已是略有微词，尤其是公司里和他不对付的同事，传出他提前向画影预购的消息后，经理面上不说什么，心里终归是有意见的。
归根结底，画影动画目前拿得出手的商业动画，总共也就《is》这么一部，称不上是拥有业界销量保障的动画公司。
他私下提前那么久联系牧宿星的事情，说出去，若是《我的英雄学院》大爆还好，若是《我的英雄学院》的成绩匹配不上它得到的推荐资源，或者干脆扑街，到时候，他恐怕就要考虑找下一份工作了。
这个首页封推，既是上面考虑过的结果，也是萧正文强力推荐的结果，他对此并不意外，更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只要《我的英雄学院》一天情况不明，他就一天无法放下心来。
而现在……
他看向手机上的日期。
距离《我的英雄学院》上线月启视频，还有七天。
翌日清晨。
随着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上午七点，月启视频app首页横幅位置的大图，也准时的替换成了《我的英雄学院》动画海报，几个主要角色一字排开，再往下，则是“我的英雄学院”的片名字样。
当戚灵如往常一样打开月启视频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处在最显目推荐位的海报——
“我的英雄学院？这个名字……应该是少年漫吧？”她心里这么想着，目光也随之落在动画海报上，她盯着海报上的角色看了一会儿：“画风感觉很一般啊，主角造型也说不上帅……”
作为一个女生，戚灵本身对少年漫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她看来，那是男生才会喜欢的类型。
事实上，这种现象在蓝星也非常常见，目前为止市面上的所有动画，基本上都比较符合男性观众的口味，很少有能够得到女性观众青睐的少年漫。
是以，戚灵的目光在这张显目的海报上停留了几秒，很快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
“唉……怎么感觉最近都是做给男生看的动画？”她不由得抱怨：“那些动画公司也是的，就不能做一些给女生看的动画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她就把这部画风一般，人物也远没有少女漫美型帅气的动画抛在了脑后，在她看来，无论是题材，还是画风，这部动画都不像是她感兴趣的类型，自然也就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不仅是戚灵，在这最后的一周里，所有点开月启视频app的人，都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月启视频首页推荐上的动画海报。
距离《我的英雄学院》正式开播的倒数第四天，动漫论坛“名作之壁”。
主题：《我的英雄学院》销量追踪预测专楼。
内容：[动漫宣传海报大图]
1楼：原作-堀越耕平
总导演-牧宿星
……
2楼：前排，看之前试映会的消息好像反响还不错，我奶一口二十万起跳吧。
3楼：虽然理智上感觉大佬们应该不会说谎，不过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大佬统一口径预言一部动画要爆……太奇怪了，感觉就像被画影动画收买了一样。
4楼：总结一下，从试映会的结果来看，只有两个可能：1.画影动画拿大价钱收买了当天所有去试映会的业内人员。2.《我的英雄学院》前两集实力过硬，大佬纷纷甘当自来水做免费宣传。
5楼：……你们的收买水军论到底有完没完啊，难道别人画影就不能在《is》之外，再做一个爆款商业动画吗？
6楼：我觉得应该是后者吧，就算画影真的收买了当天去看试映会的大佬，总不可能个个都被他们收买了吧？我奶一口二十万。
7楼：既然你们都奶二十万，那我毒奶一口网络订阅四十万吧。
8楼：哇，楼上你也真的敢说，我记得《is》网络订阅也才三十五万吧，四十万……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
……
距离动画正式开播的倒数第二天，蓝星最大的动漫灌水论坛。
主题：我就想知道，有多少人一个月前就和我一样等画影新作？
内容：这几天每天打开月启视频的app，就是那个画风清奇的海报，看得我一个没兴趣的人都有些好奇了。
1楼：画风清奇吗？我觉得还好吧，少年漫的画风本来就多种多样，没有固定标准吧。看题材感觉还是蛮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画影做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样子的，期待。
2楼：只有我觉得很失望吗……还以为画影会趁《is》的余热，继续做后宫漫呢。而且，少年漫和后宫漫的差别那么大，画影真的能做好吗？
3楼：看过一点之前你们吹得天花乱坠的《is》，作为后宫番来说还行，但要说燃，比起真正的少年漫还是差远了，作为一个少年漫爱好者，我反正是看不出哪里燃的。不过现在说再多也没什么意义，等正式开播吧。我倒想看看画影拿什么来征服我们这些少年漫爱好者。
……
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关注下，时间也终于一步步推移到了《我的英雄学院》开播当天。
画影动画官方给出的播放时间是每周周六中午十点，只不过，作为画影动画的粉丝，罗高峰从周六上午九点就开始等待了，他一边用手机和死党开黑打游戏，一边时不时看向墙壁上的挂钟。
随着手机页面上跳出“胜利”的字样，正巧注意到他小动作的死党忍不住奇怪的道：“你在看什么？”
“当然是守着时间啊，”罗高峰理所当然的道：“今天可是画影出品的《我的英雄学院》开播的日子，我都等了快一个月了，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当然要第一时间追番了。”
“就是那个制作了《is》的画影？”殷建修问。
“对，说真的，一会儿要不你跟我一起追番得了，我跟你说，画影的动画是真的好看……”罗高峰一打开话匣子，便没忍住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殷建修却不感兴趣的撇撇嘴：“还是算了吧，我对这家动画公司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之前那部《is》也是，男主废物不说，对待感情也是优柔寡断的，除了泡妹子还是泡妹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哪有少年漫有意思。”
“那不是正好吗？”罗高峰抓住机会安利：“这次的新动画就是少年漫，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殷建修摇摇头：“我才不相信一个做后宫番出名的动画公司能做好少年漫呢，要看你自己看吧。”
见对方这么坚定，罗高峰耸耸肩，也不再劝。
半个小时的时间，随着一场失败的排位赛结束一晃而过，眼见着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罗高峰立刻退出了游戏，毫不犹豫的点开了月启视频app，果然，在《我的英雄学院》这部动画下面，原本空空如已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第一集和第二集的字样。
殷建修却还在为刚刚的失败耿耿于怀：“要不是上一局的法师太傻逼，我们早就赢了！”他抱怨着，那边属于罗高峰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想起。
殷建修奇怪的抬起头，这才发现，罗高峰早就退出了游戏，这会儿早已点开了月启视频app，俨然是打算追番了。
“动漫什么时候看不都一样吗？”殷建修郁闷了，他还想劝劝罗高峰和他一起再排一局，然而对方这会儿却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上的视频，显然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妈蛋，不就是一个动漫吗？至于看得专注成这样，完全无视他吗？
抱着这样怨念的心情，殷建修自己也不想再打排位了，他退出游戏，也跟着打开了月启视频，一边戳中了出于推荐位上《我的英雄学院》——
不就是一个动画吗？他倒要看看，这部由后宫番制作公司出品的少年漫能好到哪里去！
刚点开动画，故事就已经开始了。
在主题曲开始之前，首先呈现出来的是一段发生在主角少年时的往事，在绿荫下的公园中，明显是海报主角幼年版的男孩强忍着眼泪，双手紧握成拳，身躯轻微颤抖着，却仍是坚持的护在另一个哭泣的男孩面前。
啊，又来了。
少年漫常见的狗血桥段之一，主角小时候必定被欺负，这样往后等主角强大起来，再打脸回来……真没意思。
殷建修撇撇嘴，心中不屑之意更甚。
视频中的动画还在继续。
当男孩战战兢兢的表示，不允许对方再欺负人的时候，三个不良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与此同时，动画的核心设定之一，“个性”，也首次展现了出来——
身躯略胖的少年背后张开的仿佛龙类的红色羽翼，整个人浮在了半空中；帽子少年咧了咧牙齿，右手诡异的伸长，呈现出海藻般的形状。站在正中间的少年唇角弯起一抹“友善”的微笑，右拳锤上左掌同时，一股火焰瞬间从碰撞的两手间爆开！
“无个性的小子，还打算装英雄啊，臭久！”
理所当然的，主角与被他护在的男孩一同被狠狠揍了一顿。当镜头特写放大到少年的脚下时，与此同时，一个画外音响了起来：
“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
镜头自少年青紫的小腿，然后转到了他略显茫然空洞的脸上，最后转向一望无际的天空，蝉声的鸣叫此起彼伏，来自画外的声音则愈发低落：“这是我在四岁时便认识到的社会事实。”
看到这里，原本还打算继续吐槽的殷建修顿时就愣住了，心中竟涌出些许共鸣的心酸与无奈来。
为什么会喜欢少年热血漫？
因为只有在这样的世界里，因现实世界而冷下的血液才会因为动画中的理想主义而再度沸腾起来——在这里，主角将打破常规，将世间所有不可能化作可能，现实中的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挣脱那些桎梏与束缚，动画中的主角却会一路披荆斩棘，直到捧起梦想的皇冠。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这样的动画，才能让他们忘记现实的冷酷与残忍，重新回想起当年的热血与梦想。
就在他的心情也随着动画中的主人公的情绪，而跟着低落下来的时候，画面的整体基调忽然一变，由沉闷转向明亮与轻快，长大的少年背着书包，穿过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群，跑向远方——
“也是我…最初和最后的挫折。”
殷建修心中一动。
不得不说，这句话在挽救了他低落心情的同时，也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最初的挫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又说是最后的挫折呢？
是主角从此迈向了一帆风顺？还是从这一天起，认识到这一事实的主角从此走向了成长，进而不再将那些挫折，当做挫折？
尽管殷建修不愿意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此刻，他的确开始对这部少年漫产生一定的兴趣了——甚至对了解主角接下来的行为和遭遇这件事情，而感到迫不及待起来。
*
同一时刻，画影写字楼，五楼大厅。
当慕兴学在他跟前绕到第十一个圈的时候，牧宿星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画面分镜头剧本——这次画影采取的是边做边播的模式，因此《我的英雄学院》虽然已经开播，但其画面分镜头剧本却并没有就此完工。
“这又不是我们第一次做动画，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牧宿星有些哭笑不得：“我这个总导演都不紧张，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慕兴学停下自己来回踱步的动作。
他没有立刻回答牧宿星的问题，而是在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后，确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够第一时间追番的观众们看到第一集的开头，并不会太早得出完整的动画评价后，这才转头看向了牧宿星：
“这可是咱们画影自《is》之后的第一部作品，我们能不能在业界站稳脚跟，就要靠《我的英雄学院》了，你说我能不紧张吗？还有，你敢说，你现在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我不紧张啊，”牧宿星淡定的在桌上的画面分镜头剧本上添了一笔，一边头也不抬的道：“该紧张的，试映会那天我就已经紧张过了，《我的英雄学院》业界满意度高达95%，专业人士都表示满意，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订阅呢？”慕兴学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起来——事实上正好相反，他这会儿看起来显然更紧张了：“就是因为试映会评价太好，所以我才更紧张。自从那天试映会后，他们一个一个差点没把《我的英雄学院》夸上天，万一这次我们要是扑街了，你让咱们画影把脸往哪儿搁啊？”
“在你看来，什么成绩算及格？”牧宿星忽而问道。
慕兴学愣了一下，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才沉吟道：“不求比得上《is》，至少也不能掉的太惨吧，这次的订阅只要能够达到20万，综合排名前三名，我觉得都可以接受，不算丢脸。”
他自认自己心中合格的底线已经算是比较高了——这句话要是说出去，指不定会被人喷死，毕竟至今为止的蓝星动画历史上，网络订阅超过20万，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慕兴学却说，《我的英雄学院》至少得20万，综合排名前三，才能算及格——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了，指不定要说他有多狂妄呢。
但很快，慕兴学就发现，论狂妄，这里有个人比他更甚——
“那你现在不用担心了，”和慕兴学的焦虑不安相比，牧宿星这会儿可谓是一派淡定：“如果是你说的这些小目标，《我的英雄学院》想要达成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
慕兴学：？？？
即使慕兴学知道牧宿星对自己的作品一向有信心，但到这个份上，他是真的有些惊了：“你认真的？”
“不然呢？”
牧宿星答得干脆利落，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过扑街的可能，这不仅没有让慕兴学放心，反倒更加摸不到头脑：“你就对《我的英雄学院》这么有信心？”
牧宿星轻轻一笑。
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位面，《我的英雄学院》的开篇在观众中间收到了怎样的评价，但可以想到的是，即使好，大概最多也不过就是个中等偏上的程度，不可能再高，更不可能像蓝星《我的英雄学院》试映会那样，引起全场惊艳。
理由很简单。
在另一个位面，当《我的英雄学院》横空出世的时候，少年漫这个类别其实已经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因为能写的剧情套路，很多更经典、更优秀的漫画就已经使用过了，《我的英雄学院》虽然在保留自身长处的同时，吸收了《火影忍著》、《海贼王》等漫画的优点，但也仅此而已。
谁没看过《火影忍者》、《海贼王》呢？
但蓝星不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火影忍者》、《海贼王》这样的经典少年热血漫，观众们的审美，也没有被拔高到那样的层次，甚至蓝星的少年漫，至今仍然停留在“主要为男性观众服务，习惯性忽略女性市场”的地步。
《我的英雄学院》则不然。
牧宿星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笔记本右下角显示的时间：这个时候，率先追番的观众，应该已经看到了第一集中间部分了吧？
他回想起那天试映会上，所有人在看完前两集的试映后，面上久久未曾散去的惊艳之色。
专业人士尚且如此，那么……那些同样没有接触过《火影忍者》、《海贼王》这种少年漫的普通观众呢？
在火影海贼这种等级的热血少年漫率先出世的异位面，《我的英雄学院》都能取得相当不错的商业成绩，那么在没有此二者的世界里，吸取了不少热血少年漫长处的《我的英雄学院》，又会给观众们带来怎样的冲击呢？
牧宿星微微一笑。
他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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