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太险了。
  差一点儿就要挨咬。
  明绮吓的拍了拍胸口。
  鹅死了, 不买不合适。刚想问大爷价钱，她突然发现, 周围安静极了。
  静的连菜场外汽车轮胎碾过井盖的“咕咚”声都能听到。
  明绮抬起头——
  喧嚣热闹的菜市场停滞了。
  逮鹅的大爷猛的刹车。他站在原地, 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他那英年早逝的大鹅。又看了看边上的gopro，咽了咽口水。
  其他做生意的小贩和买菜的叔叔阿姨们，目睹这幕, 也齐刷刷的扭头看她。
  他们有被震撼到：
  “真强啊……”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就那边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她刚刚就那么一下就把鹅拍晕过去了我勒娘比那被鹅咬的男人厉害多了。”
  “力气真大，鹅太惨了。”
  明绮怪不好意思的。
  梁哥时常教育她, 女明星, 就得有女明星的修养。
  “你光脸好看没用嗷, 你得优雅, 你得风情万种, 你得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高贵的气息！”
  什么算优雅什么算风情万种什么算高贵明绮说不上来。
  但肯定不是她刚刚那样的。
  明绮僵硬了。
  菜市场人多, 她鬼屋出来的急也没带口罩，刚刚那幕要是传出去……明绮打了个哆嗦。
  梁哥不得当场爆炸？
  迎着几十双眼睛，明绮试图解释一下, 比如——嗨呀其实我特别娇弱的平时我拿菜刀都可费劲儿了是这个gopro太重给鹅砸晕的不是我你们夸它别夸我。
  但直说人家能信吗？
  会不会以为她自谦？
  还是直接上行动叭！
  “哎呀——！”清脆的小奶音哼了声。
  对于演技, 明绮非常自信。
  她可是被《屠刀》的导演夸过的！
  ……于是菜市场里的叔叔阿姨们目睹刚刚彪悍的女人软骨鱼似的甩了甩左手, 给大家表演了一个猛虎柔弱, “痛痛。”
  边说, 边弱柳扶风的抽气。仿佛那一抡用尽了她毕生力气。
  呕——
  半晌, 叔叔阿姨们脸上写满了“你别装”三个大字儿。
  有耿直的离得近的小伙看不下去了：“妹妹。”
  他欲言又止：“你刚刚抡鹅使的是右手。”
  并给漂亮妹妹宣传正确的审美观：“女孩子不是非得要林黛玉的, 鲁智深也很棒啊！”
  明绮当场裂开。
  -
  刚刚那一抡，gopro彻底退休。
  镜头全碎，直播间黑屏, 只能隐约听到说话声。
  观众们把音量调到最大, 但传来的都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词儿，比如——“姑娘”、“鹅”、“拍晕了”、“被鹅咬”、“太惨了”。
  这不就给词造句？
  观众们信手拈来。【大鹅飞起来一翅膀把明绮拍晕了还把她咬的不成人形路人看了都觉得惨到落泪？！】
  【不能吧。】
  有觉得离谱的。【再强那也就是个鹅。】【还咬的不成人形……你们不写书也太可惜了。】
  粉丝觉得也是。【大家不如看看明姐在《厨神》是怎么手刃大鹅的。】许佳霓的粉丝当即出来作证。【对！】【这可是明绮啊！】一刀捅死大鹅并连踹好几jio的明绮呀！【能被鹅欺负了？】
  但一条弹幕把所有人都扯进了冰窖——
  【那gopro怎么坏的？明绮自己砸的？】
  gopro不便宜。粉丝坚信，自家姐姐的性格，她砸了gopro都不能砸。
  那只剩一种可能了。【鹅把gopro扇坏了？】
  旋即，恐慌漫上心头。
  gopro可比姐姐耐造多了啊！
  【大鹅要是能一翅膀把它扑棱坏了。就明绮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抡骨折我都信。】观众笃定。【明绮绝对被鹅干趴下了。】
  【而且明绮要是没事，怎么听不着她的声音光听路人的呢？】
  粉丝一听，有理有据，都要哭了。【我的天啦这节目在哪录的来着快快打120120！】
  这瞬间，gopro回光返照。
  虽然画面漆黑，但声音已经连贯起来了。
  大爷悲痛欲绝：
  “饿滴鹅勒——！”
  “腻死嘞号惨——！”
  还有“砰砰”的垂地声。
  虽然口音有点重，但观众倒也能辨认出来。【我的鹅你死的好惨？——饿死了？！】
  他们不信。【鹅叨人鹅怎么死了呢？】莫非……【明绮肉有毒？！】
  粉丝恸哭的间隙，抽空呸他们。【有病病！】
  大爷还在继续：
  “女子！”
  “腻嫩手劲儿怎么就能给它拍死了勒？”
  他抱着大鹅干嚎。
  倒也不是难过，就是死了的再摆回去不好卖。
  大爷对着明绮怒目而视：“腻赔我鹅！”
  明绮应该是在掏钱。“赔赔赔！”“您别着急！”
  听见自家姐姐的声音，粉丝松了一口气，打120的手也停了。【还活着。】
  现在一切都非常清晰明了了。
  【明绮把鹅拍死了。】
  粉丝们很疑惑。【姐姐上次手里有刀，能捅死鹅很正常。但这次，她有什么？】
  观众也好奇。【徒手拍死鹅？】【龟龟。】【这是什么金刚芭比！】
  这时，明绮的声音再度传来。
  她仍试图保留女明星高贵优雅并且风情万种的形象。
  “其实也不能算我拍死的。”
  “gopro太重了，你知道叭……”她甩锅，“是gopro砸死的鹅。它太过分了！”
  这下，gopro死亡之谜也一并解开了。
  短暂的沉默后，弹幕一片狂哈。【神了！】【姐姐别狡辩了！】【是你是你就是你！】
  哈完就是无尽的悔恨。【小赵就不该回头接瑶妹！】
  原本不少节目观众都是冲着传闻中的王璐瑶来的。
  而现在，明绮俨然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气死了！为什么没有跟拍啊我踏马好难过错过了名场面我好恨啊！】【小赵出来挨打！】
  好在没多久，这段就被菜市场的热心群众拍下来传到了网上，并问“这是什么女明星吗？好漂亮噢。但这么虎应该不是吧？”。
  只见画面里——
  明绮宛如世外高人，站在狭窄的小道中央，不动如山。
  大鹅蓄力飞起直冲她面门而去。
  到这儿，吃瓜群众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太惊险了叭！】【这鹅飞好高啊！】不少都回忆起童年回乡下被大鹅支配的恐惧。【得破相了叭。】
  但没有。
  大鹅飞近时，明绮不慌不忙，伸手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gopro，“哈”的一声，砸在了大鹅的小脑袋瓜上。
  一招毙命。
  刚刚还“我能打十个”的大鹅瞬间失去生机。
  而明绮……发丝飞扬，深吸一口气，仿佛只是丢了一袋垃圾般轻松。
  吃瓜群众惊了。【妈耶。】【和其他女明星完全不一样啊。】【清新脱俗不做作我爱了！】
  然后下一秒，清新脱俗不做作的明绮奶声奶气的：“痛痛。”
  所有人一致忽略了最后几秒。
  他们发出来自内心的感慨。【这还是我印象里八百年前上团综时娇气的连个水杯都拿不动的明绮吗？？？】【假的叭！】
  偶有负面言论。【摆拍！】【绝对是摆拍！】
  但很快就被节目的热心观众压了下去。
  现在，他们都是明绮的路人粉。【球球你们都快来看《我的一天》！】【这姐次次不按套路来我真的爱了！】
  有人翻出一起录制的其他嘉宾：许佳霓，王璐瑶，郑蕾，subby。
  【妈耶。】
  有观众一个一个列身份。【超模，名媛富婆，电视剧女王，还有个未来影后……】他们心动了。【在哪儿播来着？】
  一时间，《我的一天》热度直上云霄。
  就连正在办公室里，支支吾吾，就老板“为什么你的艺人一言不合就删好友”“是我跟不上现在女孩子的脑回路了吗”这个问题答不上来的梁哥都被波及——
  某家知名的跆拳道社向他发出了代言邀约！
  -
  买下拍死的鹅后，明绮怕少，又称了一只。
  大爷高兴的眉开眼笑：“腻家里请客？”
  明绮点了点头。
  继而，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富婆平时都吃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得出自从瑶妹曝余额后，前任富婆绮绮子已经对自己不自信了！】
  虽然gopro回光返照后一片漆黑，明绮的直播间跟高考听力似的。但并不妨碍观众们兴致勃勃的蹲守。
  “哎——！”明绮又叹了口气。
  于是不决就找谷哥。
  她就地蹲下，把鹅放到一边，接着点开搜索栏，输入：有钱人一般吃什么？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鱼子酱鹅肝战斧牛排藏红花82年拉菲。
  明绮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啥啥啥？
  这都是啥？
  她怎么一个不认识？
  大爷见她蹲了好久，也好奇的凑了个脑袋过来。
  瞟了眼手机，他问：“女子！腻家请客腻不知道买啥？”
  明绮疯狂点头。“都愁死了。”
  旋即，她眼睛亮了——大爷天天泡菜市场里卖鹅，不比她有经验？
  “您有建议吗？”
  不是看不起卖鹅的大爷。
  只是……【绮绮你确定你要从大爷这儿套菜谱去招待富婆？！】观众瞳孔地震。
  应该是确定的了。
  大爷没让她失望。
  他一摆手：“腻甭看撒鱼籽啊拉菲啊……不好吃不高贵！”
  【这是个有故事的大爷？】有许佳霓的粉丝想起明绮欧气爆棚的体制，狐疑。【这是不是什么退隐菜市场的世外高人某集团老板啊？】
  已经有观众被忽悠的信了。
  他们竖起好奇的小耳朵。【大爷快说！】【啥才好吃啥才高贵！】
  “腻听饿嗦嗷！”
  大爷说，“自家吃面，要滴就是个实在！”
  明绮撑住下巴。
  刚刚小赵怎么说的来着？——“郑蕾姐说家里烧的更有人情味儿？”
  她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要实在吗！
  明绮洗耳恭听。
  大爷已经很多年没有接收过这么敬仰崇拜的目光了。
  他飘飘然，迫不及待的亮出真本事。
  先指东边的一个摊儿，“腻去那儿拎二斤猪头肉。”又指西边，“去那儿截俩黄瓜。”再指西，“那儿，炒好滴花生米，下饭贼香。”最后指北，“能喝酒就再来一匝啤酒。”
  大爷“啪”的一拍腿儿，“有肉有酒还有下酒小菜——”
  “噫！”仿佛已经吃进嘴里了，他舒服的打了个哆嗦，“大冬天的，美死勒！”
  【我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观众算是听明白了。
  这大爷还挺淳朴。但……【仓鼠你千万不能听大爷的啊！】【大鹅已经很丢人了！】【你要敢拎二斤猪头肉回去蕾蕾和subby可能要给你脸子看！】
  粉丝也绝望。【女明星不可以这样的！】
  许佳霓这种超模就不说了。
  单是小资的subby和贵妇郑蕾……能跟着你一口啤酒一口猪头肉？！
  想peach呢！
  好在明绮还有些女明星的觉悟。
  “这不好吧。”
  “实在是实在，好吃应该也挺好吃。”
  但……它不优雅它不风情万种啊！
  给大爷气的——我拿手小菜谱都给你整出来了你不信我？！
  当即胜负欲就上来了。
  “女子！”
  他拍了拍明绮，“不信腻问问腻朋友爱不爱吃！”“不爱吃饿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儿踢！”
  问是问不着了。
  不熟。
  但……明绮有了主意。
  她点开了《我的一天》的直播间，跳到了郑蕾那儿。
  画面里，郑蕾正和subby高高兴兴的贵妇逛超市。
  有观众耳朵尖，听到了声音。急忙。【大家快！】【快去郑蕾的直播间告诉仓鼠千万别按大爷的来！】
  但晚了。
  大爷指着屏幕里，郑蕾的小菜篮，“噫”！
  “就这就这就这？”他嫌弃，“饿家小鸡儿吃了都得把饭盆掀了。”
  “也太少了！”
  他已经get到面前的女生似乎是某个明星。
  大爷很上道，表现欲瞬间上来了：“腻听饿嗦。腻们女明星嗷，平时就吃那稀稀拉拉滴烂菜叶子，腻给她们整一手好滴大肉！以后绝对赖腻身边儿不愿走勒！”
  好像还挺有道理？
  弹幕哀鸿遍野。【别——！！！】
  但没用了。
  “谢谢大爷！”明绮拍板了，“我听您的！”
  大爷谦虚：“不用谢。腻快去，晚了都收摊儿回家咧。”
  明绮一听，把gopro往塑料袋里大鹅的翅膀底下一塞，“哒哒哒”的冲去shopping了。
  没两分钟，齐活了。
  观众们顺着轻微的声音，在弹幕上把明绮的购物清单列了出来——
  【一斤水花生。】
  【两只大白鹅。】
  【三斤猪头肉。】
  【四根大黄瓜。】
  【一打菠萝啤。】
  ……
  粉丝看完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