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怎么样？”
  天还早, 警察以为明绮没睡醒。
  没有得到回应，他眼巴巴的又问了一遍。
  明绮没有回答。
  她反问：“没了吗？”
  比如别的红彤彤的东西。
  “……”警察摸不着头脑, “没了啊。”
  是锦旗档次不够高, 她更想要个奖杯吗？
  明绮垂着头，久久的沉默着。
  二人一动不动。
  只有边上的警犬，张着嘴伸着舌头“哈哈哈”的喘气。
  【哈哈哈哈哈大家注意了现在这不是静止画面！】
  观众几乎能脑补出明绮的内心。【仓鼠：一天天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把做锦旗的钱给我它不香吗？】
  恰好, 画面里, 明绮捏了捏锦旗，仿佛在研究它的材质。
  这一刻, 观众和她灵魂交融。【仓鼠：这玩意儿做的还挺精致得不少钱了叭？】大家边哈边替明绮生气气。【生活不易, 仓鼠叹气。】
  个个都把明绮的内心想法琢磨的一清二楚。
  绮绮一向不走寻常路。
  哪怕下一秒脸一拉腿一蹬毫无形象的哭着闹着在地上打滚儿他们都不会意外。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叭！】
  【准备好了吗！】
  眼看六十万巨款回归无望, 观众录屏的手已经蓄势待发了！
  但……
  一夜过去, 明绮已经升华了。
  她失眠了大半夜。
  银行卡刷出去小六十万的消息和不久前六百五十六的“天价”龙虾外卖不断在脑海里打斗交织。
  荒谬和现实交相辉映, 某一刻, 全身经脉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贯通，她坦然了。
  “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具有巨大商业价值的艺人了。”
  “以前，一顿六百多的饭就能让我开开心心的, 但现在, 我不可以继续天真下去了。我得适应奢华的明星生活, 我得运作起来成长起来努力赚钱融进圈子用金钱麻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要喜怒不表于色。”
  “我要戴着虚假的面具social起来。”
  “我要和过去单纯的自己say goodbye然后痛苦的拥抱未来。六十万, 它只是我职业生涯里的过眼云烟, 我的目标是六百万六千万六个亿。”
  明绮闭上眼, 两行热泪“刷”的从眼角洇出。
  再睁开时, 眼底无比坚定。
  “也许，这就是成长叭。”
  “别了，我的六十万。”
  ——以上, 摘选自绮绮的深夜成长日记。
  ……
  出乎观众意料的。
  明绮幽幽叹了口气, 没提钱，也没闹。
  她抖了抖肩膀——
  那儿，左肩扛着“成熟艺人”四个大字，右肩托着“消防大使”的title 。
  绮绮隐忍又颤抖的抚摸着这面锦旗。
  就用它来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一道崭新的分隔符叭！
  她抽了抽鼻子，几乎带上了哭腔：
  “喜欢，特别喜欢！”
  “……”
  看得出这个艺人太需要官方的认可了。
  明绮以前的黑料浮上心头，警察以为她是第一次受到好评，感动的。
  急忙从兜里掏出纸巾，“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的要替明绮擦，反应过来不太合适后，慌张的把纸巾塞到了明绮的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笑傻了。【纸巾没用，给点钱叭。】
  开播三天，说好的富婆日常已经再次从大姨过年家常变成了卧底警匪大战。
  【绮绮真是我追星以来见过的最穷的艺人了。】想到明绮的全部身家。【我搞过的最糊的爱豆首都都有两套房。】他们毫不怀疑。【会不会一会儿又从警匪大战转成街头乞讨啊？】
  不塞纸还好，一塞，倔强的明绮再也忍不住伤心。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哭的直抽抽。
  但——成熟的艺人成熟艺人告别过去告别过去……她不断提醒自己。
  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试图扮演成熟的被金钱麻木一点都不care六十万的莫得感情的艺人：
  “感谢官方对我的认可。”
  “我……在以后的生活中我一定会再接再厉打击各类违法行为。”
  “公安消防是一家，警察的责任就是我消防大使的责任！”
  “能帮助到那些可怜的野生动物，我……我真诚的感受到了幸福、感受到了快乐、感受到了无比的充足！”
  并给自己找补。“我哭，是对雷家菜所有工作人员丧心病狂的行为的指责！”毕竟，一个成熟的艺人不该轻易掉泪。
  莫得感情。
  但贼能哭。
  【……】
  【仓鼠你变了。】
  观众瞠目结舌。
  【一夜之间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绮绮了。】
  【你变的好陌生噢。】
  粉丝也抠了抠脑壳。【姐姐是疯了吗？】
  ……
  “哇”的哭完。
  另一个警察“咔咔”记录下美好的瞬间——看孩子哭的，一定是气死了雷厉。
  “你喜欢就好！”
  他郑重的握住明绮的手，“感谢你为国家作出的贡献啊！”
  昨晚，省公安厅就成立了八个抓捕工作组，赶赴全国实施抓捕行动。
  因为小雷同志的消息详细且到位，一夜之间，隔壁两省陆续有嫌弃人落网。
  可以想象到这一次将会拯救下来多少保护动物！
  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受鼓舞，被明绮的哭声带的，警察也亢奋起来，眼角隐约有热泪浸出。
  “来，大功臣，我们拍个照做纪念吧。”
  明绮已经记不清后面发生的事了。
  她已经不是她了。
  六十万打击巨大，明绮宛如行尸走肉，麻木的和警察握手微笑合影。
  还特别虚伪的摸了摸警犬的脑袋直夸可爱。
  冷漠又疏离。
  过去真诚热情的影子仿佛被牢牢藏在了灵魂深处。
  【……】
  【可怕。】
  陌生到观众和粉丝鸡皮疙瘩爬了满背。
  【咋回事儿啊？】
  【绮绮是不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附体了？比如被魂穿了？】
  正惊恐的想要去百度搜索驱邪大法……
  突然，警察离开临上车前，“嗐！”，他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这事儿——”
  边说，边打开警车的后备箱，吃力的从里面抱出一个被红色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体积不小。
  “这个，也是还给你们的。”
  极具商业价值的女明星面带麻木微笑：“是新的奖杯什么的吗？”
  她莫得感情的：“感谢国家——”
  “不是。”警察提醒，“有点重，我帮你搬进去吧。”
  “不用不用。”
  女明星自信又优雅，“我来就好。”
  警察狐疑的把东西给了她。
  女明星双手接过，只想要尽快结束社交环节，好最后回去缅怀一下她逝去的天真。
  但——
  “噗通”一声。
  画面里，明绮整个儿消失了。
  【？？？】
  【我绮绮呢？刚刚这么大一个绮绮呢？怎么没了？】
  观众齐刷刷的问号。
  目睹全程的pd憋着笑，把门口固定机位的摄像往下移了移。
  那一大包东西应该是很重。
  绮绮压根儿没心理建设，以为是奖杯一类，重量蓦地压在手上，她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带的滚在了地上。
  发生的太快，警察也没反应过来。
  还是和她处在同一水平线的警犬“汪呜”一声，挣脱绳子，衔住了她的衣领。不然，明绮能一路滚草坪上去。
  【汪汪队立大功！】
  【绮绮刚刚没白摸狗！】
  观众一边哈哈哈一边骂骂咧咧的替绮绮抱不平。【绮绮没避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doge]警察哥哥你太信任她了。】
  明绮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时，那东西最外面包裹着的红布散了。
  【我淦？！】观众惊呼。
  里面，是一摞摞捆好的红彤彤的崭新纸币。
  “你们举报有功，而且我们检查过节目的录像，确实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这桌野味买单的。”
  警察复述局里的交代，“作为受害者，这钱得退给你们。”
  “反正也要来送锦旗。”他视线有点飘，再次强调，“我顺路也给送过来了，省得你们再跑一趟。”
  【哈哈哈哈！！！】
  这瞬间，一个别别扭扭的傲娇警察的形象立住了。
  【说好的是来附近出任务顺路的呢[doge]怎么改口是送锦旗顺路的了。】
  明绮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颤巍巍的如同摸崽崽一样摸钱。
  警察絮絮叨叨的：“虽然五十八万多对你们每一个明星来说并不多。”
  “但——”他提醒，“以后不论在什么场合，你们都不能忘了初心……”
  后面的话明绮都没听进去。
  什么商业价值，什么成熟艺人，什么用金钱麻痹千疮百孔的心……
  这瞬间，统统被抛之脑后。
  明绮笑的无比灿烂，送走警察，扛起两百多万的巨款面目狰狞的就往别墅里跑——我的天真它回来了！！！
  【……】
  弹幕齐刷刷的。【这才是我认识的明绮。】
  -
  警察当面送锦旗，还感谢明绮作出的贡献……
  这比什么辟谣都来的有用。
  【散了散了。】
  过来准备讨伐的网友脸被打的“啪啪”响。
  大多都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当然，即使刚刚诋毁过明绮，也不愿意道歉，就要逃跑。
  但粉丝眼疾手快，祭出姐姐名存实亡的头衔。【追月亲女儿你们听说过叭。】
  ……那前段时间轰轰烈烈律师函批发似的发，谁没听说过？【公司法务一把好手，刚刚在绮绮微博底下骂街的——】
  这回，不用提醒，被打脸的网友们纷纷跑回去在扒拉自己的评论试图删掉了。
  ……
  明绮前脚高高兴兴的进了别墅，后脚就看到了客厅的subby。
  “subby姐，刚刚——”
  她心情不错，以至看到不喜欢的人都能称上一句“姐”。
  但话说一半，就被打断。
  “我知道，是公安局把昨天吃饭的钱给我们了吧。”
  subby的面色不太好。
  刚刚，她在直播间目睹了门口的全部过程，也包括观众的反响。
  明绮收获好评，可她……
  【我去翻了一下昨天的直播，明绮确实不知情诶。看她刷卡时候的反应，应该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贵的饭。我信她是第一次碰着野味了。】
  【但是subby那个坦然的哟。发现是野味以后还打算跑，一点原则都没有，即使这次没吃，我不信她以前也没吃过。】
  眼见就要翻车，subby吓得急忙切了经纪人的号发弹幕给自己垫背——【明明是绮绮先说要逃跑的叭？】【我觉得还是不要说这个了，万一把火烧到绮绮头上呢。】怕露馅，连“绮绮”都喊上了。
  但没用。
  【姐妹！】
  【评价一个人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她做了什么。】
  【绮绮确实是第一个说要跑的，但没准是第一次见到“大场面”吓的呢？人慌乱的时候很容易乱说话的。最后她冷静下来不是叫住subby果断报警了吗？】
  收获无数点赞。
  现在，明绮俨然有翻身的势头，口碑奇好无比。
  反而是自己……
  微博上，刚出道时和导演出入高档产所的陈年就聊都被翻了出来。
  【而且……subby的价值观我觉得也不能提倡诶。录节目第二天就炫耀各种食材和天价包包……感觉不是生活常态，就是想要通过节目立人设。就很假。】
  枪口就要对上来了！
  subby坐不住，迫不及待的要做些什么。
  看着正分钱的明绮。
  subby有了主意：“咱们把这钱捐了吧？”
  面对摄像，她泫然欲泣。能霸屏大荧幕，一部分是后台硬，另一部分，演技确实可圈可点。很快，她的眼眶就红了：“我以前没有吃过野味，昨天第一次见，整个人都傻了。回去以后，翻了一整晚资料，心痛的不行。”
  subby又说：“除了这六十万以外，我个人还愿意捐出这次录节目的所有报酬，两千万。”
  她问明绮：“你也可以的叭。”
  俨然是想道德绑架明绮，逼她也捐两千万。
  观众倒抽了一口凉气。
  【逼捐？】
  【捐款没毛病。但六十万差点要明绮半条命。两千万？你不如把她埋了。】
  就连subby的粉丝都觉得不太妥。【这……】
  明绮数钱的手顿住了。
  她整个人异常僵硬。
  粉丝带头哭了起来。【呜呜呜好惨一绮绮。】
  这瞬间，明绮的脑子很乱——
  我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五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扭头你就要我捐了？？？
  捐了也就算了野生动物确实惨就当我缅怀我那些曾经逝去的小伙伴们了。
  但你还让我单独掏钱再捐两千万这就很过分了嗷！！！
  明绮的性格，不会愿意捐。只要她拒绝，自己的人设不就立住了？
  subby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
  千言万语，涌上喉头。
  明绮哆嗦着，眼含震惊。
  她恶龙咆哮——
  “两千万的出场费？！”
  “为什么小赵只给我三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