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节 狙击

  一直追赶的溃兵突然消失不见,他们的背影向两侧散开之后,成排的清军披甲从中走了出来,咚咚的鼓声响起,清兵听着身后的鼓声,整齐地挺枪向明军开来。
  看到对面清军的阵容后,赵天霸不禁有些迟疑,对方的步伐坚定,目光也没有丝毫躲闪犹豫:“看起来是支生力军。”赵天霸心中迅速转着念头,看到清军人数似乎比自己这边多时,赵天霸更不打算硬拼:“不可莽撞从事,现在我军已是全胜之势,牵制他们或许更好。”
  大部分将领都是在敌人溃败后穷追不舍,不过赵天霸记得晋王好像对近卫们说过:一百个将领里九十九个在全军战败后都是随波逐流,但也会有极个别的人会在被压迫到极致时,突然进行反击,遇上这种敌将一定要小心。
  “难道晋王殿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吗?”赵天霸没有遇到过这种敌将,不过他还记得李定国好像说过,但遇到这种孤注一掷的反击时,最好稳一点,对方利在速战,而己方只要顶住对方的最后三板斧就可以挫败敌人。
  李定国教导的话语和场面在赵天霸的脑海中闪过,不过在他尚未回忆完毕的时候,跟着他的浙江兵就已经冲了上去,今天他们追击的时候,沿途也遇到过几次相似但绝不相同的场面。那都是被追的走投无路的清军充满接阵反击,既没有士气也没有信心十足的指挥官,被明军一冲就会继续溃败。
  这些浙江兵的战场经验还不如赵天霸,加上又有些疲劳,没有注意到这批清军与之前那些仓促组成战阵的清兵的不同,官兵没有多想就向对手迎了上去。
  “嘿,我还没下令呢?”赵天霸看见士兵纷纷从自己马前跑过,顾不得再考虑什么李定国的教导了,急忙拍马追上去。
  ……
  邓名给任堂留下的命令是堵截清军溃兵,因此看到李国英清军大军从营外开过,向西方而去的时候,任堂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出迎拦截,他觉得这些清兵越是向西越是会深陷到明军的陷阱中,遭到明军的两路夹击。
  任堂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等清军被压迫得回返时,再出营阻拦,以便把清军一网打尽。结果李国英走过明军大营后,就把部队拉散,还专门留下了一队转身面对着明军大营列阵,看到这个场面时,任堂就开始疑心自己是不是应对有误。
  “不好!”看到赵良栋的军队向着一队刚刚出现的明军杀过去后,在明军大营里的任堂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邓名的交代,急令大营内的两千甲兵尽数出动,与接应西面的友军。
  此时李国英也注意到赵良栋的行动,知道这是清军最后的机会了,能不能反败为胜就要看赵良栋能不能迅速地把从几路来袭的明军各个击破。但发现任堂急匆匆地出营列阵后,李国英也无暇再观察背后赵良栋的进展,全神贯注于前方,督促士兵全力迎战。
  “放箭。”
  情况紧急,任堂一边催促步兵尽快就位,一边就让弓箭手到前排去搔扰清军的阵型,对面的清军大概也就是任堂披甲的一半多,任堂打算用弓箭手尽量地打乱对方的阵型,然后全军突击把对方一举冲垮。
  “标营出击!”李国英的披甲大概只有对面明军的一半,但见到任堂的步兵还在布阵,知道机不可失,毫不犹豫地命令最后的二百骑兵冲击对面明军的弓箭手。
  明军的弓箭手刚排成排,把第一支箭搭上弦,就见到上百清军的甲骑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呐喊着扑了上来。
  本来想抛射的明军弓箭手,惊慌之下纷纷放平手中的弓,顾不得认真瞄准就匆匆把箭向对面的骑兵射过去。
  这批弓箭并没有命中多少敌人,就是幸运命中目标的那些也没能刺穿标营卫士身上的甲胄,眼看马刀已经挥到了眼前,明军弓箭手无法维持战线只能调头逃跑。但转眼间就被标营骑兵追上,纷纷被砍倒在地。
  “贼人杀上来了。”任堂看到一转眼自己的弓箭手战线就被对方的骑兵冲垮,大惊之下急忙指挥前排步兵挺着拒马枪上前迎战。
  “鸣金,鸣金。”李国英的视线虽然受到阻碍,看不清明军阵后的变换,但一看到自己的骑兵已经把对方的弓箭手逐散,马上就大声喝令道。
  金声响起的同时,李国英让自己身边的一百名弓箭手跑到阵前:“贼人看到我的骑兵冲过去,必然会用步兵来迎。”
  前方的标营卫士听到金声,没有任何迟疑的勒住战马,后排的人已经开始调头向李国英的军旗边返回。
  见到清军骑兵竟然不追击近在咫尺的明军弓箭手而是勒马调头后,任堂先是楞了一下,他本以为清军会一口气冲上来,然后和明军展开交战。乍一看到这样的举动,任堂和部下没有继续前冲,而是原地定住了。接着任堂就看到清军骑兵拨转马头,开始撤退。
  “想跑么?”任堂哪里肯放这些刚刚杀了自己一些弓箭手的地方骑兵离开?立刻命令发起冲锋。
  “两军相距不远,我就这样追着贼人的骑兵冲进他们的阵中好了。”任堂心里升出一个想法。
  而这时李国英紧盯着自己骑兵的动作,猜测着对面敌人可能的动作,在心里默数了几秒后,他急促地喝到:“放箭,三轮急射!”
  一个清军军官站在蓄势待发的清军百名弓箭手队列前,反身看着李国英的将旗,见到将旗晃动后他也急忙挥舞手中的大旗,清军弓箭手立刻松弦,让羽箭从己方骑兵的头顶上飞过,紧接着又是一轮,再迅速地射出第三轮。
  射完后,清军弓箭手毫不犹豫地向阵后退去,这时标营的骑兵也分成两股,返回到原先的两翼位置。
  “太可恶了!”任堂愤愤地拨落肩甲上的羽箭,怒不可遏地叫道。突然见到有弓箭越过对方的骑兵头顶,急速地向自己这边落下时,任堂猝不及防,挥剑拨开了正射向他的一支。那些发步急奔的明军长枪兵却没能都反应过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尤其是那些拿着拒马枪的更是无法用笨重的武器轻易击打开扑面而来的弓箭,顿时就有二十多人被射中。那些被击中正面盔甲最厚的地方的士兵还好,羽箭只是让他们停顿了一下,但还有一些人被射中腿部,立刻就扑到在地,还绊倒了跑在他们身后的同伴。
  接着又是两轮弓箭飞来,射倒了更多的明军士兵,其中一支还插在了任堂的肩甲上,距离他脖颈只有毫厘之差,让任堂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拨弓箭过后,明军的冲锋势头一下子就止住,任堂看到面前的清军骑兵散去两翼,露出严阵以待的步兵披甲。
  “真可恶。”明军的阵型有些混乱,任堂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命令枪兵们后退几步、扎稳阵脚,同时让刀盾兵上前与枪兵混合在一起,免得前军又被对方弓箭手打击。
  ……
  在赵天霸的对面。清军并没有全数逼上来,而是率先上来了大约一半,这些清军的队形看着甚至有些松散,大概七八个人一组,一、两个手持弓箭和三眼火铳的亲兵快步超过那些步行前进的同伴,从空隙中跑到战线最前,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两、三人宽的空隙。
  见到浙江兵冲上来后,弓箭手和火铳兵就进行射击,打倒了几个跑在最前的明军,这时其他明军已经红着眼冲到这最前排的清军身边。刚刚完成射击的清军不慌不忙地又从空隙里退了下去,他们身后是拿着长杆兵器的披甲兵,每组里有一人拿着耙子式的东西,还有一个人拿着件短戟。他们架住了明军挥刺过来的刀枪,再后面的三、四个刀盾兵组员接着冲出,两人对付一个,攻击那些来不及收回武器的明军。
  不管攻击是否得手,清军的刀盾兵都会迅速后退一步,再次藏身于长兵器同伴侧后,这批手持长兵器的清军完全没有攻击的欲望,专心致志地拨挡着明军的武器,同时限制着明军的脚步,不让他们迅速冲入清军阵中。
  这些长武器清兵虽然一人要面对几个明军,但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紧张,他们也成功地用手中的武器把明军前排变得步伐不齐,每当有明军士兵突前时,他们身侧的刀盾兵就会出来攻击。当弓箭手和火铳手装填好弹药后,他们也会不时从空隙中闪到前排,射击那些没有盾牌护身的明军士兵。
  “好熟练的配合。”赵天霸看到对方的战术后,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明军的队形要比清军紧密,但却迟迟不能和清军撞在一起展开混战,就这样被对方用长兵器限制在一个距离上。
  交战的时间不长,但倒下的几乎都是明军这边的士兵,渐渐地,明军士兵不再向前逼近,而是止住了脚步,还有部分战线已经被清军打得开始倒退。
  但眼前的明军被逼退一段距离后,清兵也不急着追击,而是侧身让开,把后排体力充裕的同伴放上前。抓紧时间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喘两口气。在清军坚定不移的攻势下,赵天霸看到明军开始露出了败像,当五十左右个部下被击倒后,这些明军终于失去了必胜的信心,支撑着他们不顾疲劳追击而来的锐气也不复存在。
  赵良栋盯着对面明军的战线,看到已经出现了两处断折,终于有明军士兵承受不住压力,开始把背影留给清兵。
  “不要恋战。”赵良栋知道西南方向的明军已经逼近,已经与王进宝所部发生接触。赵良栋的目的只是击溃这支明军,让他们在短期内没有胆子继续攻击清军,然后迅速地去驰援王进宝,再酌情决定增援李国英或是南面的清军。
  明军战线退得有快有慢,所以出现了断折,赵良栋飞快地用马鞭向这两处指了一下,让亲兵插进去分割包围那些退得最慢的敌人——这些敌人是对方最有战斗力、最有勇气的一批:“把这些贼人杀光,然后就移去支援王将军。”
  左手的士兵最先发生溃败,被中央战线堵在后面的赵天霸见状,急忙拨马去救,他大喝着冲到败退的友军和他们身后的亲兵之间,用力地挥舞着马枪,阻挡着敌人进攻的步伐。跟在赵天霸身边的明军士兵,大部分与他一起奋战,还有几个人抓着机会,把三个受伤的明军士兵从敌兵的刀口下拖了出来,背着他们向西面跑去。
  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把敌人挡住,赵天霸回头看了一眼,受伤的部下已经跑远了。面前的清兵仍然缓慢地向前逼来,但却没有发起猛烈的冲击,这让赵天霸感到奇怪的同时,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赵天霸转头一看,却发现明军的战线已经完全破裂了,大批的清军从缺口里涌进来,包抄到了中央战线的侧后。
  看到清军出现在侧面时,那些位于中央战线后排的士兵失去了全部的勇气,抛下了前面的同伴,拔腿向着安全的后方跑去。这些士兵一边跑一边回头去望,看到清军并没有追赶而来,而是迅速地收拢缺口,把还没有来得及跑出的同伴堵住。
  “救命!”一个明军士兵发出惶急的喊声,跑在最后的士兵看到那个同伴向他们请求援助,但一转眼,清军的包围圈就合拢了,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对不住了。”心中惭愧的明军士兵感到眼眶发热,回头望着战场盼望着有奇迹发生,同伴能够突围而出,但双腿仍向前跑去。
  “你们在赶什么!”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怒气冲冲地赵天霸横马挡在这些溃兵眼前,刚才他没有下令部下就自己冲了上去,而他去给左路明军断后的这一转眼工夫,中央和另外一侧的明军却已经抛下前面的同伴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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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千户。”看到眼前的统帅后,被拦住的几个士兵终于忍不住眼泪了,被遗留在后面的同伴都是他们的老乡、熟识,这些明军士兵又是伤心又是羞愧地哭道:“贼人势众,我们顶不住了。”
  “哼。”赵天霸冷冷地看了痛哭的手下们一眼,用力一夹坐骑,单枪匹马地向前方冲去,那里还传出明军士兵的呼救声。
  “挡我者死!”赵天霸大喝一声,猛地向包围圈上冲去,清军刚刚把明军围起来,队形也还较混乱,一个清兵猝不及防之下,被赵天霸冲一枪划过咽喉,捂着脖子跪倒在地。赵天霸这枪去势未停,又刺中另外一个清兵,同时连人带马已经冲入包围圈中。
  眼前的清兵正背冲着赵天霸攻击包围圈中的明军,赵天霸手中长枪连连吐缩,又把两个清兵放到在地。
  “赵千户救我!”见到来人后,绝处逢生的明军士兵纷纷大叫起来。
  “快走!”赵天霸大喝的同时,左冲右突,在马上长枪抡出一个又一个大圈,竭力撑开一个缺口,让明军士兵从他的马旁跑过。
  一些士兵跑出去后,也在赵天霸的鼓舞下再次奋勇迎战,撑住两边的清军进袭,使得更多的同伴能够冲出来。
  “嗯,”赵天霸绝不停留在原地,纵马在人群中来回冲突,他看到包抄到西面的清军的攻势被奋勇抵抗的明军暂时顶住:“看来能把大伙儿都救出去。”
  这个念头刚起,突然包围圈向中间塌了下来,后排的明军不断从缺口冲出,但前排并却无法迅速从战斗中后退,两侧战线在清军的挤压下终于崩塌。
  清军同时从左右杀过来,把包围群又一份为二。
  “赵千户!”来不及退出的明军士兵隔着清军的士兵,向不远处马上的赵天霸高喊着。
  本来本围住的二百明军大概冲出去了一半,赵天霸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那个新的小包围圈,里面大概还有百来个明军。
  飞快地环顾了一圈,黑压压的清兵正从两侧压过来,向赵天霸的背后包抄过来,看来很快就会在背后合拢。见状赵天霸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吞咽下一大口唾液。
  拨开了两柄刺过来的武器,赵天霸又退开一步,距离包围圈里的明军已经有五米远了。
  “赵千户!”
  见赵天霸越来越远,包围圈里的明军喊声变得更绝望。
  已经下定决心撤退的赵天霸在感到这喊声好像在撕扯着他的心肺一般。
  “赵千户!”又是一声喊声传来。
  “唔。”作为包围圈外明军中的最后一个,赵天霸不退反进。
  “杀!杀!杀!”赵天霸用尽全力发出大吼声,把长枪挥得有如风车一般,无数的武器向他刺去,赵天霸竭力抵抗,终于没能替坐骑挡住一杆长枪,接着又是几支刺中他的马腹。
  在坐骑悲鸣的同时,赵天霸从马背上飞身跃起,从空中向包围圈中的明军飞去。
  好几只手臂接了下赵天霸,才一落地赵天霸就挺身而起,对身边的明军士兵叫道:“都跟上我!”
  说完后赵天霸就反身向西杀去,口中大叫着:“我乃锦衣卫千户赵天霸,挡我者死,让我者生!”
  ……
  “好一个猛士。”赵良栋已经注意那个勇猛的明军骑将很久了,这个敌将的反复冲杀给清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赵良栋看着迟迟不能结束的战斗,脸上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中路那边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明军已经开始攻击王进宝的战线:“耽搁得太久了。”
  “杀,杀!”赵天霸瞪着双眼奋勇前进,铠甲上都是敌人的鲜血,一片刀光闪过,赵天霸本能地一低头,头盔被打飞了出去,同时赵天霸手中的长枪刺中了目标,枪尖从那个刀盾兵的眼眶扎进去,一支刺出了他的后脑勺。
  面前的清军突然向两侧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杀出来了。”
  赵天霸喜悦得就要仰天长啸,但紧接着,他就看到面前是一列整齐的清兵。
  本来赵良栋并不打算动用更多的兵力,他原本估计被围住的明军很快就会缴械投降,把这些降兵都杀了就可以移师去增援王进宝了。但那个明将的奋战让包围圈中明军得到鼓舞,人人死战而无人投降。
  在包围圈上的清兵已经苦战良久,赵良栋只好派出更多的部队,替换下前面参战的亲兵,让他们能够利用这么一点战斗间隙休息片刻。
  先撤出去的那些明军已经被新开上来的清军赶跑,现在赵良栋面对的就是这些体力饱满的敌人。
  五百清兵把赵天霸、还有他身边的八十多个明军围在当中,中间隔着十米的距离,一个赵良栋的骑兵策马驰到圈中,冲着赵天霸叫道:“将军何人?我家赵将军最重英雄好汉,想与将军一叙,只要将军点头,我家赵将军保证将军部下人人平安。”
  “嘿嘿。”头盔被打飞后,赵天霸已经是披头散发,他没有答话而是把长枪从敌人身上拔出来,然后重重地竖直插在地下,俯下身拾起自己被击飞的头盔。
  双手端起头盔,赵天霸把它重新戴在头上。
  “我是锦衣卫千户赵天霸!你们刚才没有听到吗?你们以为我赵天霸是赵良栋那种弃军潜逃的懦夫吗?”戴好头盔后,赵天霸又猛地从地上拔出枪,横在手中对着清军骑兵喝道:“让赵良栋放马过来好了。”
  “放马过来吧!”听到赵天霸的喊声后,他身后的明军士兵也都发出雷鸣般的喊声,一个个都把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紧了。
  赵良栋此时就在包围圈外,刚才他确实动了爱才之心,但听到赵天霸的回答后,顿时脸孔又变得狰狞起来:“此子不可留!”
  ……
  “跟我来!”
  听到东面喊杀声传来,邓名顾不得休息,立刻冲上一线。
  “提督!”
  看到邓名又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时,周开荒和穆谭的部下兴奋不已,几乎一下子忘记了全身的疲劳。
  现在跟在周开荒和穆谭身边的还有两千多战兵,王进宝拼尽全力才勉强挡住他们的头两次冲击。
  “吕布来了!”王进宝看到邓名第二次出现在面前,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嚎叫声:“弓箭手,射他!”
  本来弓箭手是用来扰乱明军攻势的,但现在一起转向,几乎都瞄向邓名的方向。
  无数的羽箭扑面而来,邓名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矮身躲在马后,同时把剑和手臂挡在头脸前。
  一瞬间身上恐怕中了有十几箭,邓名的坐骑也重伤倒地,把他抛落地面。
  “提督。”几个卫士滚鞍下马,把摔得头晕眼花的邓名扶起,同时七手八脚地把插在他盔甲上的羽箭都拔了下来,看到箭都没有刺入邓名体内后,这些人才算是松了一大口气。
  “我……我没事。”邓名感到自己就好像喝醉了似的,一阵阵地天旋地转:“快给我牵马来。”
  “提督。”大家都看出邓名的状态已经很糟糕,就想出言劝阻。
  “我是万军瞩目,要是将士们只看到我落马,没有看到我上马,他们会怎么想?快,快,我得赶快上马!”
  一匹马被牵过来,邓名再次爬上马,看着卫士们担忧的表情,宽慰道:“放心,这次我不冲敌阵了,只是在军前让大家看到我。”
  现在就是邓名想冲也冲不了,箭虽然没有扎进盔甲,但冲击力仍在,邓名遍体生疼,刚才那批箭射在身上就好像是挨了一顿拳头。
  当邓名再次骑马出现后,明军再次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王进宝再也顶不住了,被明军从他据守的山头上赶了下去。
  “那个就是邓名吗?”李国英也已经无法全神贯注于正面的防守指挥,他回过头,看到王进宝指挥的那些人正狂呼着从山坡上跑下来,向距离他们最近的赵良栋部逃去。而侧翼受到威胁的张勇也不敢继续坚守,趁着南路的明军还没有杀到,主动向李国英方向撤回来。
  而此时邓名也鼓起余勇,带着骑兵追击王进宝的溃兵,在飘扬的三堵墙军旗后方,冲上山顶的明军毫不停留地跟着冲下山来。
  看着为首骑将的身影,李国英也不禁感叹道:“果然是勇悍绝伦。”
  ……
  看着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的明军骑兵,赵良栋脸色也变得非常阴沉。
  “果然是耽搁得太久了。”赵良栋自言自语着,一脸惨白的王进宝骑着马狂奔到他身边,惊魂未定地把三堵墙的军旗和邓名指给赵良栋看:“那就是邓名,才掉下马,转眼就又上马了,他不知道疼的吗?”
  “他是为了鼓舞军心,”赵良栋冷冷地说道:“看来不杀此贼,是没法扭转胜败了。”
  “力士何在?”赵良栋发出一声暴喝。
  十个膀大腰圆的亲兵从赵良栋身后越众而出,走到赵良栋马后。
  “狙击邓名,”赵良栋已经顾不上去收拾赵天霸了,他举起马鞭指着万军之前的邓名:“用铁箭。”
  一个亲兵捧出一壶狼牙箭,这是赵良栋在云贵连破西营立下大功后,吴三桂赠给他的仪仗器物。
  一壶十只铁箭,每个力士都分到了一支。
  “等等。”赵良栋突然跳下马,从其中一个力士兵手中夺过一张弓。
  铁骨箭沉甸甸的,前面的狼牙倒刺上泛着青色的寒光,赵良栋把这支比一般羽箭要沉重上数倍的铁骨箭搭上弓弦,闭上一只眼把它指向邓名的方向。王进宝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汗珠顺着两颊一个劲地往下滴,屏住呼吸看着对面的邓名。
  邓名已经停下马,站在远处高举着马剑激励身后开进的部队,在这个位置上,普通的羽箭对他不会有威胁。
  赵良栋猛地一扭腰腹,把手中的强弓拉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当他意犹未尽,有猛地向后一坐,借着身体下坠的劲头,硬是把看上去都快折断的弓又拉满了几分。
  “开!”大吼声中,赵良栋松开弓弦,人向后重重地坐倒在地的同时,蓝牙箭如流星般激射而出。
  几乎同一时刻,力士们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其他九支狼牙箭也化作寒光离弦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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