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他的秘密

  一连几天,宏玉都没有出现。
  本来阿瑜跟他说好,每天清晨都来陈府教阿瑜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是自打京都贴满野丘国二皇子的画像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宏玉的踪迹。
  阿九和陈瑶婷也在陈家老宅里守了两天,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宏玉压根没有回去。
  这个宏玉究竟去哪儿了?他到底是不是野丘国的皇子?阿瑜觉得既困惑又焦急。
  阿瑜认为,宏玉虽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但他放弃自己皇子的身份跑到大渝国的京都,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但绝对不可能是做野丘国的奸细。否则,当初阿瑜叫他也搬进陈府时,他完全可以答应,有了陈锦鲲从朝廷里得来的消息,岂不是比一个人住在陈家老宅更方便。
  阿瑜想找到宏玉问个清楚,可偏偏宏玉像是变成了空气消失一般,阿瑜想起第二次见到宏玉,是在一家妓院的后门。
  阿瑜曾问过宏玉,来京都做什么,他说是为了找人,莫非宏玉要找的人就在妓院?
  阿瑜想了想,便沿着京都的妓院一家家找起来。她换上男装,以推荐胭脂水粉为名,找起人来倒是挺方便。
  这一天,阿瑜走到一家郊外的妓院,这里是几个窑姐租住的房子,地方不大,阿瑜跟她们推销起自家的胭脂,被她们一口拒绝。
  正当阿瑜就要被她们轰出门之时,阿瑜抬起头来朝那位窑姐轻轻一笑,“这位姐姐,有没有见过一位年轻的公子?”
  那窑姐极不厌烦的说:“来我们这里的,都不是一些年轻的公子,有几个不来做生意,却跑来推销胭脂水粉的?”
  “那人个子跟我差不多高,跟我一般年纪,一双眼睛是棕色的,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见过?”
  那窑姐媚眼一瞟:“那人是你的相好吗?原来你这小哥不喜欢女子,却喜欢男人,想来你还没有尝过女人的味道吧?来来来,看你这小模样长得挺俊的,姐姐我大发慈悲,免费招待你一次,让你尝尝女人的滋味。”
  她说着,便要把阿瑜往屋里拉,吓得一身男装打扮的阿瑜落荒而逃。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巷子外面,却听到身后有人偷笑:“你穿成这个样子出来,是来找我吗?”
  阿瑜回过头一看,只见宏玉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小二衣裳,一幅店铺伙计的打扮,一双眼睛又细又长,正咪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阿瑜。难怪找不到宏玉,他打扮成这样,谁会把他当异族王子?
  阿瑜的眼睛不由一亮,“师傅,是你?”
  其实宏玉只比阿瑜大一岁,却喜欢阿瑜唤自己师傅,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想当初,他并不想教阿瑜武艺,习武这件事情需要从小练起,阿瑜都已经过了十三岁,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可是阿瑜救过自己,而且练起武来肯吃苦,又有恒心,这让宏玉很是感动,便破格收他为徒。
  阿瑜瞧一瞧宏玉的打扮,也取笑道:“师傅,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奇怪吗?”
  宏玉哑然一笑,却又幽幽的叹一口气,“你我都不得不扮作他人,隐瞒自己的身份,才能在这里安心的活着。”
  阿瑜觉得宏玉话里有话,便把他带到郊外一座小山旁边,这里十分偏僻,四下无人,最多有几只鸟儿飞过。
  “师傅,你究竟是不是野丘国的皇子?”这是阿瑜最想问的问题。
  宏玉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跟阿瑜相处这么久,也清楚阿瑜的为人,对她也没有再隐瞒:“我的名字叫做宏玉,但我的全名叫做拓拔宏玉。我的母亲原本是大渝国的人,因为跟着父亲经商来到野丘国,被我父亲无意中看见,抢到宫中做了皇妃,后来生下了我。”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到这大渝国呢?”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来大渝国是为了找人。”宏玉说到这里,情绪莫名的变得低沉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隐隐透着股忧伤。
  “那个人呢?你找到了吗?”阿瑜关心的问。
  “找到了,就在前些天,我刚刚找到的。”
  “那恭喜师傅,总算没白来这一趟。”阿瑜为宏玉而感到高兴,可是宏玉的表情却依旧忧伤。
  “我找到了她,她就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你想去见见她吗?”
  阿瑜犹豫一下,本来不是很想去,但觉得师傅今天有些怪怪的,而且既然是师傅发出邀请,去看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吧,我跟你去看看。”
  可是,宏玉却带着阿瑜绕过一个山头,径直走到一处乱坟岗。
  这里横七竖八的埋葬着许多没有亲人的尸骨,有的是以前战乱死的,有的是一些外地来的乞丐,还有的是得急病死的路人。
  阿瑜走到这里,不由觉得汗毛根根竖起,后背发凉,不由问道:“师傅,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宏玉走到一处刚埋不久的坟,指着那坟头说:“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面。”
  阿瑜心里猛然一跳,没想到宏玉千里迢迢找的人,居然已经死了,还被草草的埋葬在这乱坟岗。
  “师傅,这人是……”
  宏玉虽然性子有些高傲,却是个英俊的男子,就算他的眼睛微微咪起来,也能看到他清秀凌厉的五官。可是现在,他脸上仿佛挂了一层寒霜,脸色阴沉悲怆,眼睛痴痴的望着那座孤坟,就像那里面埋葬的是让他无比珍惜的亲人。
  然后,宏玉坐在坟前,慢慢的跟阿瑜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我虽是野丘国的二皇子,却因为父王对我母后的宠爱,对我也是万般疼爱。只要是大皇子赏赐的东西,我都可以得到和他一模一样的,甚至比他更好的。我母后虽是宠妃,对我却并不娇惯,她从小就派最好的师傅来教我文韬武略,我那一身的轻功就是从那时学来的。”
  “等我长到十三岁,便跟着我的师傅去游历天下,一年之后回到野丘国,不但从各国采办了许多独特的物产,还学会了各国的语言。可我没有想到,自打我回国,便是我恶梦的开始。”
  “在我回国后没多久,父王便生病了,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不管是我国的巫医,还是从其他国家请来的名医,都治不好我父王的病。这时候,国内的几个贵族蠢蠢欲动,想要我父亲早点立储,确定野丘国未来的继承人。”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跟呆在野丘国披阅一大堆奏折相比,我更喜欢去世界各地游历,可是没想到我母后却跟我想的不一样。她极力要我跟大哥争夺皇位,说我大哥的资质不如我,说她从小就把我当作国之储君来培养,如果我不能坐到野丘国的宝座上,都对不起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听到这里,阿瑜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一位严厉的母亲在一步步培养一个国家未来的接班人。要说拓跋宏玉也怪可怜的,好好一个孩子就被拔苗助长,阿瑜心想,与高高在上的皇位相比,拓跋宏玉更喜欢做一个阅尽山河美色的闲散王爷吧。
  “所以,你便一个人逃到大渝国,躲避你母亲的威逼?”阿瑜似乎明白拓跋宏玉宁愿抛弃他皇子的身份,也要跑到大渝国来的理由。
  “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我的母亲,一切还好说。可是,跟复杂的朝廷相比,我以前的想法太简单了。在野丘国,我有一个侍女,名叫云娘,她比我年长三岁,待我却如母如姐,我跟她比跟母亲还要亲近一些,什么事情都喜欢跟她说。那一年我父王病重,朝廷的几个大臣跟朝中的贵族勾结在一起,逼我父王写下诏书,立我大哥为储君。可我父王还在犹豫当中,我的大哥,也就是大皇子为了让我退出争皇位,把云娘抓走了。”
  “我在宫中质问大皇子,他却要我自动离开野丘国,我带着人马在他宫中搜寻,他却以我不敬兄长为由,把我关起来。好在朝中还有人站在我和母亲一边,逼大皇子放了我,可是在放走我的那一天,大皇子当着我的面凌辱云娘。我恳求父王惩治大皇子,并且放了云娘,可是父王说云娘不过一个女奴,权当作是一件礼物送给大皇子好了。”
  “我不明白,难道一个人在父王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件东西吗?可以随意的赠送和转让,我想继续讨要云娘,可是不光是我的父王阻拦我,连我的母妃也阻拦我,她要我跟大皇子争皇位,说只有坐在最高的宝座上才有资格拥有自己想要的女人。我真的想不明白,难道皇位可以跟人的性命相衡量吗?这个世界难道除了皇位,就没有别的东西值得人去珍惜和拥有吗?”
  “后来,我听说大皇子抓到云娘后,百般折磨她,为了避免其他人说闲话,还把云娘卖到大渝国的妓院。我从小跟着云娘一块长大,自然不能看到她受苦,便扮成大渝国人的样子来到这里,只为打探云娘的下落。”
  阿瑜听到这里,看向拓跋宏玉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深意,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懒散孤傲的二皇子,还是一位多情之人。
  拓跋宏玉一双棕色的眼眸却深深的望向那座孤伶伶的坟头,语气低沉而忧伤,“我听说云娘被京都的商人买走,便来到京都寻找,几乎花光了我带来的所有的钱,最后迫于无奈,只能扮成小白脸天天勾搭各家妓院的老鸨。”
  阿瑜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拓跋宏玉为了找寻心爱之人,连色相都肯出卖,也真是难为他了。
  拓跋宏玉却继续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前些天我刚刚打听到有一家妓院收留了一个从野丘国来的女子,可惜还不等我见她最后一面,她就已经病亡了,我只来得及在她坟前烧两张纸钱。云娘这一辈子,终究是我害了她啊。”
  阿瑜听完这个忧伤的故事,心里也有些动容,“师傅,你为了云娘也算是拼尽全力,最后没有找到不能怪你,只能怪你们没有缘份吧。”
  “不,全是因为我,才害得她客死异乡。如果当初我直接把她纳为妃子,大皇子就不敢打她的主意。如果不是我太软弱,云娘就不会被她抓去,还被他污辱,是我没有保护好云娘,才让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觉得整件事情最应该怪大皇子才对,他身为你的哥哥,不懂得爱护幼弟,反而对你身边的人下手,真是无耻又狠毒。”
  宏玉苦笑一下,“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云娘她不可能再活过来。”
  阿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拓跋宏玉,“那你呢?真的打算一辈子呆在大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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