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袭击
盛柏丽觉得自己跟路远之间有了一个秘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黄硕导演在大家一块吃宵夜的时候，再三批评二人自作主张的行为，但同时也对他们的表演做出了高度赞扬，并对刚才那段二次创作赞誉有加：“你们两个一到对手戏就给我来事儿，编剧知道了可要闹死你们。”
“沈哥人好着呢，”盛柏丽道，“他说了，这是他第一次写剧本，要是表演的时候觉得为难，细节上随时可以商量着改。”
说完，她不自觉地偏头去看身边的路远，不料正好对上了路远含笑的目光，她连忙害羞地低下头。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那段缠绵戏码的更改，压根不是深思熟虑后的成果，而是完全的即兴创作。
那浅尝而止的吻，那滚烫的怀抱，就像坠入冰窖里的人突然拥有了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壁炉一般，让她因流言蜚语而伤透的心变得暖烘烘的。
他在安慰她。
她心领神会。
***
今晚的宵夜是路远请的，又是烧烤又是炸鸡啤酒，盛柏丽坐在桌子边上抱着一根烤玉米一粒粒地啃，满脸幽怨地看着同桌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大快朵颐。
路远虽然在外人镜头前偶像包袱很重，可私底下却是可以裹着军大衣和场务小哥们一起蹲在路边唠嗑的那种随和之人。因此，当他饿得两眼冒花时，吃起东西来那叫一个大刀阔斧，豪气干云。他风卷残云般解决掉了一整盘烤羊肉串，一整盒炸鸡块后，仰头干下一杯啤酒，才拍着肚皮靠在椅背上歇息。他扭头发现盛柏丽一根玉米只吃了一半，不禁觉得好笑：“你不是挺能吃的吗？没胃口？”
盛柏丽涨得满脸通红：“谁、谁挺能吃的了！”
路远状似疑惑道：“那之前那个半夜几乎掏空便利店零食架的人是谁？”
盛柏丽气急，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路远一脚，路远哀叫一声，然后捂着脸偷笑起来，同桌的同事也都跟着笑，有些人的表情还十分暧昧，一名跟他们相熟的现场制片调侃道：“哟，阿远你怎么知道人家小姑娘半夜掏空了便利店？”
“因为我请的客。”路远毫不避讳，坦荡得反倒让那些胡乱猜测的同事有些败兴，黄硕导演为盛柏丽解围，“女演员不容易，油炸烧烤吃多了皮肤状态会变差，还容易变胖，上镜就不好看了，阿远你这不是存心给柏丽不痛快嘛。”
“倒是我疏忽了。”路远明白了过来，偏头低声对盛柏丽道，“我之前看你晚上吃东西丝毫不顾及，还以为你不怕呢。”
盛柏丽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另一边的袁雨晴倒是很不高兴的模样，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路哥，你怎么就给柏丽姐姐买吃的？我不像柏丽姐姐一吃就胖，我这人就是吃不胖体质，以后我有想吃的想玩的路哥请客吗？”
此话一出，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盛柏丽更是扭过头翻了个大白眼。
路远神情未变，只是淡淡道：“我这不正请着客吗。”
小唐早就看这个老是给路远抛媚眼的狐狸精不顺眼，一边慢条斯理地剥茶叶蛋，一边不紧不慢地道：“雨晴，你这话就不妥了，请客得有由头，人家路哥又不是你爹你哥你老公，凭什么你想要什么人家就得给你买什么？再说了，你说你是吃不胖体质，这不睁眼说瞎话嘛，你可比我们柏丽胖十来斤呢，还是注意点减减肥吧，上起镜来脸比路哥还大，导演说了你那么多次你当耳边风啊？”
这话虽然很不合适，但着实说出了整桌人的心里话，而且众人皆知盛柏丽身边这个助理活泼搞笑性子直，讲话虽刻薄但待人真诚，也就笑笑不说话，装作没看见袁雨晴的尴尬模样，各说各话岔开了话题，盛柏丽佯装生气地瞪了小唐一眼，小唐偷偷吐了吐舌头，最后被阿娴打了下脑袋。
“小唐，你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怎么路哥请柏丽姐姐吃零食就没问题，请我就是不妥了呢？平日里，我看路哥总是请柏丽姐姐吃这用那儿的，我看了可眼红了呢，大家都在一块儿拍戏，柏丽姐姐还迟了进组那么多天，路哥却显然和柏丽姐姐相熟，果然作为女主角就是不一样，大家可紧着喜欢呢。”
本来以为已经结束的话题，又被袁雨晴挑了起来，大家对此都非常不喜，黄硕导演更是连连皱眉，袁雨晴本就不是他中意的演员，若不是投资商硬要塞进来，他压根就不会找一个像她那样明显的整容脸来拍他的戏，一天到晚拖慢拍摄进程，还总是故意不好好穿戏服，在片场招蜂引蝶，寻衅滋事，实在惹人讨厌。故而刚才小唐说话那般刻薄，他也没制止，反倒想给这番话喝彩。没想到，这整容脸竟然还有脸回呛，看起来是在反驳小唐，实则处处针对盛柏丽。
小唐本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够明白了，没想到袁雨晴这么不要脸，刚要破口大骂，却被阿娴按了下来，盛柏丽狠狠地瞪了眼小唐，回头笑呵呵地说：“雨晴你别理她，她这丫头嘴坏得很。我这人脸圆不上镜，胖起来先胖脸，但自制力又不好，所以阿远总是逗我吃东西，刚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
“我说呢，”袁雨晴见盛柏丽好声好气，也一脸笑意地说道，“柏丽姐姐太谦虚了，最近看了网上姐姐新电影里那些床戏，没想到姐姐身材那么好，一点赘肉都没有，那腰真是不盈一握，羡慕死我了！”
桌上热闹的气氛顿时无影无踪，谁都知道今天盛柏丽那部电影发生的事，袁雨晴这下提出来自然是意有所指，大家纷纷都不再说话，有些鄙夷地看向袁雨晴，恶心之意溢于言表，大家都相处了好多天，谁好谁坏有眼睛的自然分得清，盛柏丽待人和善大方，平时话少爱发呆，工作时一丝不苟爱钻研，一到她的戏份大多一条过，拍摄效率能高好几倍，可袁雨晴这人，矫揉造作，犹爱钻营讨巧，虽是科班出身但演技却上不来台面，时常被导演责骂，再加上带资入组这一条原罪，更是让不少人十分不满。
“既然羡慕，那你还吃？”黄硕重重搁下筷子，桌子随之一震，把袁雨晴吓得连忙噤声，黄硕脸色发青，心里对袁雨晴已是十分不喜，见她老实了才偏头看了眼盛柏丽，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盛柏丽现在看到袁雨晴那张不自然的脸就烦，对她的讨厌直线飙升至晋平公主厌恶表妹的程度，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回保姆车上休息。老板离了桌，下属们哪里还敢逗留，阿娴和小唐等人连忙跟着跑了出去，路远见盛柏丽走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带着助理一块离桌跟了上去，两队人走着走着就融到了一起，因为艺人之间关系好，所以助理之间关系也不错，大家有说有笑一块去停车场，气氛十分融洽。
“小柏……”
见路远欲言又止，盛柏丽好笑道：“怎么了，有事求我？”
“聪明，”路远搓了搓手，讨好道，“我妈妈明天要来探班。”
“阿姨来探班啊，这么好，真羡慕！”盛柏丽由衷说，“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有点想家了。我拍戏这么多年，可没什么人来探我的班。”
“明天就有了，我妈不是来探我的，是探你。”
“探我？”盛柏丽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
“我妈是你的粉丝，她很喜欢你演的电视剧，所以想过来看看你拍戏，要个签名合照什么的。”
盛柏丽爽快答应了：“没问题，阿姨喜欢是我的荣幸。”
“明天我一直在a组拍摄，到时千源会带她去找你，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二了。”
盛柏丽笑嘻嘻地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路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地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改天请你吃大餐。”
盛柏丽笨拙地逃开路远的魔爪，一溜烟跑到停在路边的保姆车旁，扭头大声抗议：“我不是吃！货！”
“那就一个心愿。”
盛柏丽微愣。
“你要记得，我欠你一个心愿。”
夏日的夜晚，还隐隐有蝉鸣的声音，盛柏丽裹着轻薄的披肩一脚跨在保姆车上，路远手里还捏着一听啤酒，见盛柏丽回头望来，便朝她举起酒瓶敬了敬，仰头大喝了一口，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又带了点醉意，醺得人脸上发烧。
盛柏丽丢下一句：“你可别耍赖！”便匆匆钻进车里，挤到后排捂着胸口偷偷看向窗外还未离开的路远，嘴角的弧度弯出了一丝痴意。
***
路远的妈妈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面色红润白皙，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多岁的模样，实际年龄竟已将近古稀。她国语说得不好，但却非常努力地用普通话向盛柏丽表达喜爱之情。握着盛柏丽的双手就舍不得放开，左瞧右看得仿佛要把盛柏丽看出朵花来。
“电视里看着脸圆圆肉肉得那么可爱，没想到真人竟然这么瘦！这可不行！”路妈妈笑呵呵地喊来千源，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盒，一盘盘摆在盛柏丽的面前，“这是我做了一上午的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全是按着阿远的口味来做的，你尝尝，喜欢就多吃点。以后爱吃什么就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弄！”
“谢谢阿姨，可阿远他……”
“阿远那边我也送了，你放心。”路妈妈轻轻拍了拍盛柏丽嫩嘟嘟的小脸，叹道，“哎呦，小丫头这么瘦可怎么行啊，福气都瘦掉了。”
“阿姨我这会儿是在拍戏，得瘦，等拍完就自然胖回来了。”
“好好好，阿姨知道你们拍戏辛苦，要求也多，要是喜欢阿姨做的饭，阿姨以后就常来。”
“那多不好意思！”
一边路远的大姐路璐笑咪咪地说道：“别客气别客气，还得劳烦你照顾我们阿远呢，你戏那么好，我们全家人都喜欢看你演的戏，有空多指导指导我们阿远。”
“lulu姐，是阿远照顾我更多些啦，你们才是太客气了呢。”
“啊……”路璐闻言和路妈妈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意欲不明地暗叹一声，“是我们阿远更照顾你啊！”
盛柏丽见路家占据家庭绝对话语权的两位女性这般揶揄模样，顿时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来追星的，还是来相看儿媳妇的啊？
***
吃饱喝足后，化妆师就爬上车来补妆了，盛柏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两位路女士聊天，虽然对话艰难，但也不无聊，路妈妈非常可爱，抖出了许多路远小时候调皮捣蛋的糗事，让一车的人乐了一中午。
补完妆，盛柏丽和路璐一人一边挽着路妈妈往片场走，刚下车没几步，盛柏丽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大群粉丝吓了一跳，明明刚才警戒线外还没几个人，一个午觉过去，竟多了这么多人。
盛柏丽的粉丝都是知道她不太希望粉丝那么辛苦来探班的，所以她平日里拍戏很少有人会来看她，这会儿突然这么多人，一看到她便尖叫起来，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为难地看了眼路妈妈，路妈妈善解人意地让她去打招呼，盛柏丽便小心翼翼地往人群挪了挪，有些无措又有些害羞地朝荔枝们打招呼：“你们好，大热天的，你们怎么来了！”
“小柏，我们荔枝永远支持你！不要被网上的流言打倒！”
“小柏，你是最棒的！我们永远爱你！”
“小柏，再难的日子，也有我们陪你！”
带头的几个女生举着应援横幅高声喊道，一时之间粉丝们都连声应和，此起彼伏的表白让现场嘈杂一片，盛柏丽依稀听到“爱你”、“支持你”之类的高喊声，心里十分熨帖。
她手机坏了，所以也没怎么上网，这时突然来了这么多粉丝支持她安慰她，看来网上的舆论情况很是不好，也不知道黎城那边怎么样了。
盛柏丽既忧心，又感动，想要离警戒线更近一些，却被自己的保镖拦住了，她温和地说：“我就和他们打声招呼。”便从保镖身后钻了出来，双手合十对她的粉丝们连连鞠躬。
“谢谢你们，我没事的，我很好，谢谢你们关心我！”
前排的粉丝纷纷伸出手来，她温柔地笑着，一一回握，还没和几个前排的粉丝说上几句话，忽然眼前一花。
额角一阵剧痛。
一只装满水的矿泉水瓶正好砸在她的头上，硬邦邦的瓶盖落在她的额角，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被这股巨大的力量震得往后退了两步，堪堪被保镖扶住才未摔倒。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一时之间不能思考，只能捂着额头懵懂地看着眼前四处晃动的人影，耳边一阵嗡鸣，只能依稀听到“抓住他”的怒喊，她强行站定，将身体的重量渐渐移到吓得花容失色的阿娴身上，低声安慰她自己没事。
她捂着脑袋傻呵呵地道：“没事儿，我真没事儿，就是眼前看什么都有点红……”
阿娴满脸泪水地大喊：“血！柏丽你流血了！医疗箱！小唐快到车上找医疗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