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郭素蕾没有再责怪游小娜。
  “我们回家吧。”她说，“我中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虾。”
  游小娜不死心地问道：“我的那箱东西，你到底是扔了还是藏起来了？”
  郭素蕾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地沉默片刻，叹气：“我再给你买……”
  听了这话，游小娜跟个泄气的皮球似的，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从昨晚发现东西不见，她一直不肯接受这个现实，还寄希望于或许母亲只是把她的东西藏起来了，过段时间还是会还给她的。然而现在她终于死心了。郭素蕾是真的把她的宝贝全丢了。
  “你根本不懂！”她眼眶又红了，“很多东西有钱都已经买不到了！在你眼里可能是垃圾，可那些对我真的很重要！”
  郭素蕾听着娜娜伤心的控诉，紧抿嘴唇。
  片刻后，她道歉：“娜娜，对不起。”
  游小娜愣住。
  说实话，她活了这么大，印象里父母对她道歉的事情简直寥寥无几。郭素蕾的一句对不起，让她的火气瞬间下去了一半。
  母女俩又能有多大仇呢？郭素蕾低声劝慰了几句，又许诺了几句，游小娜虽然还是伤心，可脾气终于是软了。
  于是跟朱筱桐道别之后，郭素蕾就带着游小娜回家去了。
  母女俩走后，朱筱桐伸了个懒腰，走出咖啡店，回到刚才李希幸剪彩的地方。
  人群已然散去，剪彩活动已经结束了。
  这时她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正好是李希幸发来的消息。
  “我刚才看见你了，出什么事了？”
  这会儿朱筱桐回想起来，才感觉有点后怕。如果她今天醒得再晚一点儿，或者早上犯懒不高兴出门，明天的新闻标题会是什么样的？
  “高三女孩因痴迷李希幸，离家出走。其母大闹剪彩现场。”
  “不理智追星，女孩儿因李希幸与母亲反目成仇。”
  “震惊！大庭广众下，母亲为了李希幸，怒扇女儿耳光！”
  ——这些新闻标题要真出现在媒体上，李希幸真叫一个躺着也中枪了！
  “没事啦。”朱筱桐回复，“已经解决了。你今天活动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朱筱桐收起手机，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挑了一件漂亮衣服，然后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下午，朱筱桐正坐在电脑前准备ps教学班的教材，突然收到一条群消息提示。
  “您已成为李希幸上海后援会的群主。”
  她愣了一下，打开群聊，发现上海后援会群里的杏子们也都在对这项变动发出疑问。
  道具：【发生什么事了？群主怎么换人了？】
  樱花雨：【啊？怎么了怎么了？】
  帅气熊猫：【话说娜娜好久没出现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很忙，管不了后援会了，所以把会长的职位让给桐桐了？】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有这个可能。】
  大家正猜着呢，娜娜就出现了。
  娜娜：【通知；很抱歉由于个人原因，我将不能再担任李希幸上海后援会会长一职。经过慎重考虑，我将这个职位让给@桐心桐话，相信她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
  娜娜：【真的对不起大家。】
  樱花雨：【没事没事，生活更重要。恭喜桐桐，桐桐威武！】
  帅气熊猫：【猜对了……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啦，好好生活吧！】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以后就要辛苦桐桐了。】
  道具：【抚摸娜娜。桐桐加油！】
  桐心桐话：【不辛苦。娜娜加油。】
  过了一会儿，朱筱桐收到了娜娜的私聊。
  娜娜：“桐桐！[哭][哭][哭][哭][哭]”
  桐心桐话：“哎？怎么了？回家以后又挨骂了吗？”
  娜娜：“没有没有！”
  娜娜：“话说你跟我妈说了什么？回家以后她非但没有骂我，还跟我聊了半天，问我为什么喜欢幸幸和虞青晨。以前我说了她都会反驳我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之类的，今天她都没有反驳！我给她听了幸幸的歌，她居然说幸幸真的唱得不错！她还说如果我把成绩提上去，可以把零花钱和上网时间都还给我！天呐，我快高兴死了！”
  朱筱桐看到消息笑了笑。如果娜娜的父母能以零花钱和上网时间作为短期奖励，这对娜娜倒也是个不错的激励，至少比“远大前程”对她来得更有吸引力。其实人都是目光短浅的，一个宏伟远大的目光很难敦促人时时刻刻不停努力。若是能揉碎成一个个有短期收益的小目标，对人的激励效果反倒来的更好一些。
  桐心桐话：“其实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是你的父母爱你，所以他们愿意多在乎一些你的感受。如果换了别人，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娜娜：“……”
  少年们总是有强烈的动机，想要对这个世界喊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让这个世界来了解他们。然而真正愿意听他们喊的，其实也就只有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了。残酷的世界只会在他们呐喊之后冰冷地为他们打上“脑残”的标签。随着少年们的成长，终有一日他们会明白，想要真正让这个世界来了解自己，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依靠实力。
  然而朱筱桐并没有对娜娜说这些。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喜欢对人说大道理。因为很多道理，用耳朵听是没有用的。唯有自己一步步走下来，甚至是一个个苦头吃下来，才会真正成长。
  娜娜：“唉，我就是上线移交一下群主。我等下就得去写卷子了。”
  桐心桐话：“去吧。”
  娜娜：“我也不知道下次上网是什么时候……等我高考完，我要天天看着幸幸舔屏！”
  桐心桐话：“好好好，这个位置我暂时替你代管着。一年以后你还有兴趣，上海会长的位置还是你的。”
  娜娜；“呜呜~~~~(＞_＜)~~~~桐桐你真的太好了，遇到你我很幸运。”
  桐心桐话：“好啦好啦，快去吧！”
  娜娜：“谢谢桐桐宝贝儿！我下啦，拜拜！”
  桐心桐话：“拜拜。”
  娜娜下线前，把她交出上海会长位置的公告在李希幸的小棉袄群里也发了一遍。
  按理说地方会长的任免之类的工作都是应该由萧萧来决定的，或最起码原地方会长卸任前推荐了人，也得要萧萧这个总会长同意才行。然而娜娜没那么多时间泡在网上，所以自说自话就决定了。
  她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群里的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小吧主-风筝：【哎？这么突然？】
  小吧主-薛定谔的狗：【工作太忙吗？加油吧。等你回来。】
  北京会长-妞爷：【恭喜桐桐。】
  广州会长-爱吃胡建人：【摸摸娜娜，娜娜加油。话说桐桐以后就是上海会长了啊！下次来上海找你玩啊！】
  福建会长-不要吃我：【桐桐也是会长啦！】
  没过多久，萧萧出现了。她看到娜娜发在群里的消息，很是无语。
  全国会长-萧萧：【……】
  全国会长-萧萧：【后援会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如果有人事任免的情况，请提前通知我，不要自说自话地做决定。】
  然而她的消息发出后，群里无人应声。
  倒也不是大家故意排挤萧萧，而是娜娜已经下线了，而各位会长们自己又没有想要辞职卸任，去接这茬干嘛呢？而且桐桐都已经接任了，现在去应和小小的话，难道是要让桐桐卸任吗？
  然而大家或许不是故意针对萧萧，可是萧萧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心情却非常烦躁！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个全国会长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得没有地位了。以前有什么决定，都是她说了算，她布置下去任务，让大家去执行。然而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大家有什么注意，大家在群里商量一下就决定了，甚至都没有人来征询她的意见！
  昨晚她上线以后，突然发现后援会办了一个粉丝学习班。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问题在于，帖子发了，加精了，大家报名了，新群也建了，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再这么下去，她这个全国会长做的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上海会长是娜娜来做，还是桐心桐话来做，她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反正撤掉了这个，她在上海也没有别的亲信来接替职位。她最终要找的不过是一个能够干活的人罢了。可就因为这个决定她没有参与，为了她这个全国会长的地位和尊严，她决定——不承认桐心桐话接任的合理性！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打字。
  “如果娜娜不能胜任上海会长的职务，可以辞职。但是无权擅作主张地……”
  她的字还没打完，一直沉默的群里就跳出了新消息提示。
  设计-桐心桐话：【啊，萧萧来了！】
  设计-桐心桐话：【对啦萧萧，昨晚刀刀把应援伞的初稿完成了，给我看了一下，我提了点意见，她现在在继续改稿。她画得可好看啦！@画手-四少爷的刀，在群里发给大家看看呗？】
  画手-四少爷的刀：【不要不要，初稿见不得人。等我画好了定稿再给大家看吧！】
  萧萧：“……”
  她表情扭曲地看着群里的对话，看了半天，最终把自己没打完的字删掉了。
  按理说，地方会长的任免本不该如此草率，然而她本来就因为会服和公告的事儿把管理层不少人都给得罪了，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她小话呢！现在如果强行否定桐心桐话接任的事，不知道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几个人。桐心桐话在群里的人缘是真的不错，而且她还是个设计，是给自己干活的……
  片刻后，萧萧终于又发出消息。
  全国会长-萧萧：【总之以后有人不想干了，提前跟我说，不可以擅自做决定。这次就算了，先这样吧。桐桐你加油。】
  设计-桐心桐话：【嗯嗯，谢谢。】
  于是朱筱桐这个上海会长的位置就这么毫无疑义地坐定了。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萧萧就转移了话题。
  全国会长-萧萧：【话说我今天又去了趟工厂。新一批会服已经做好了，等运回来风船会安排人手给大家发货。】
  全国会长-萧萧：【图片】
  萧萧在群里发了几张新制的会服的图片。光看图片，就能看出质量比上一版要好不少。烫画清晰，色差也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
  画手-四少爷的刀：【棒！】
  全国会长-萧萧：【刀刀，应援伞需要的图你还需要几天？】
  画手-四少爷的刀：【快了，这周内应该就能画好了，画好我就发给桐桐。】
  全国会长-萧萧：【桐桐呢？你有时间的吧？稿子要的比较急，没空趁早说，我好安排别人来接手。】
  设计-桐心桐话：【有时间的。】
  全国会长-萧萧：【好。】
  萧萧把所有该催的人催了一遍，就又潜水不见了。
  半小时后。
  朱筱桐的q|q一阵闪烁，有新消息提示。她一看到发信人的头像，就忍不住笑了。
  节操掉满地：“猜猜我今天弄到了什么？”
  桐心桐话：“萧萧今天去工厂了？”
  节操掉满地：“靠！你怎么知道的？”
  桐心桐话：“她刚刚自己在群里说了。”
  节操掉满地：“……好吧。”
  半分钟后，节操掉满地发来一个压缩包。
  朱筱桐接收文件，解压。压缩包里装着的是几张照片，有节操掉满地拍的商铺的图片，有她拍的衣服的图片，还有她着两个女人偷拍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应该就是萧萧和风船了。
  节操掉满地：“你们那位会长签合同用的名字是xx，手机号是xxxxxx。她让商家给她寄东西的地址是xxxxxx。”
  下单订制服装，当然是需要签合同的。商家要跟下单人联络，那手机号之类的自然也是要提供的。另外商家只管制作服装，是不会帮忙发货的，所以做好的衣服得运给下订单的人，让下单人自己决定这些订单要如何处理。
  因此节操掉满地一旦确定了萧萧下订单的商家，那各种个人信息也就都收集到了。当然，这些个人信息未必完全真实，毕竟像萧萧这样的人，肯定有几个假名字和暂用的手机号。但这些信息至少给了人顺藤摸瓜的藤——就算名字和手机号都是假的，她收货的地址呢？这么多商品囤积着，她要发货，应该至少会租一个中长期的囤货地点。那租赁房屋是不是又需要提供个人信息？
  如今这是个信息社会，每一步都要留下大量的个人信息。信息多了，就不怕露不出马脚来。
  节操掉满地：“我发现我还真有做私家侦探的潜质！今天我假装成也是去下单的顾客，在她身边逛来逛去拍了好几张照片，她都完全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本来她离开以后我还想跟踪一下看看，不过害怕打草惊蛇就算了。”
  桐心桐话：“啥时候开侦探社，跟我说一声，我注资！”
  节操掉满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必须的！”
  朱筱桐给节操掉满地发去了一堆怒赞的表情包。
  她又检查了一下节操掉满地发来的文件，随后又打开了之前收藏过的“毛利惠子内地后援会会长携款潜逃”的贴。她注册了一个新的论坛账号，然后给那一贴的楼主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