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太极趴在沙发上静静思考猫生。回想近几天发生的事, 它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然, 它灵光一闪, 想到了关键点——以前叼了红色纸张去摊子上, 想吃多少都随便它, 怎么跟人类回家后, 反倒不如从前了？
  必须向人类提出抗.议才行！
  于是下午瑞雪刚回到家, 就见自家戏精蹲坐在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她。
  “怎么了？”瑞雪扬了扬眉。她很清楚，戏精猫的脑袋里只有吃, 专程等她回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喵！”咱们必须谈谈伙食问题！太极的表情格外严肃。
  瑞雪眨了眨眼睛，漫不经心道，“听不懂。”
  “喵喵！”太极边叫边拍了地板一爪子。说！你是不是仗着语言不通, 故意骗猫？
  瑞雪很是无奈, “喂，比起学人家怀孕骗吃骗喝, 你是不是应该先把外语学了？完全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说完, 她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休想转移话题！太极一路小跑, 急忙跟上。
  然而卧室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猫跑太快, 差点撞到鼻子。
  太极来回走了两步，恼怒地拍了卧室门一爪子。
  不信你不出来。它顺势趴下, 严守大门。
  于是瑞雪换好衣服、打开门，发现猫执着地等在门口。
  只有面对食物, 某猫才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力！瑞雪搔了搔猫下巴, “你就这么想吃海鲜呐？”
  “喵！”那当然，已经付过饭钱了！太极不忿。
  “就知道吃吃吃，你晓不晓得有种死法叫撑死？”瑞雪语带嫌弃。
  太极一脸的茫然。
  瑞雪一把捞住猫，带它到沙发旁，然后用笔记本电脑搜索视频。
  太极十分狐疑。
  下一秒，视频开始播放。
  太极就见一条金鱼到处游荡吃鱼食。然后……它莫名有些爪子痒。
  一个没忍住，太极伸出爪子，想去逗鱼玩，可惜它拍到的只是电脑屏幕。
  瑞雪把猫固定住，一本正经道，“继续看下去，这是教育片。”
  看什么？看人家高高兴兴吃饭，我却没的吃么？！太极忿忿不平。
  然而没一会儿，视频里活蹦乱跳的金鱼开始翻肚皮……
  太极当即瞪大猫眼睛。但是不管看多少遍，金鱼仍是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
  瑞雪的声音适合响起，“看见没有？吃太多会撑死。别以为你成过精，就能肆意胡吃海喝。”
  “喵喵！”吓死猫了！太极死命往瑞雪衣服兜里钻，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躲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最近伙食太好，猫已经长成挺大一只，口袋小，根本塞不下。硬要往里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口袋被撑破。
  瑞雪只得抱起猫，不断抚摸它的背脊当作安抚，“别怕。适度饮食，你会活的很健康。”
  “喵？”真哒？
  “我保证。”瑞雪信誓旦旦。
  “喵……”许是受到了惊吓，太极的叫声难得软绵起来。
  “如果你肯每顿控制食量，我可以考虑偶尔准备夜宵作为加餐。”瑞雪郑重承诺。
  太极扒着人类衣服，小眼神可怜兮兮的，“喵喵？”吃下夜宵会不会撑死？
  “难得多吃一顿不要紧。”瑞雪安慰道，“不过要是肚子饱了，你就赶紧停下来。”
  太极郑重点头，再不敢胡来。
  幼年的流浪生涯早就使它养成了不好的饮食习惯。每次有东西吃，它都会下意识拼命往肚子里塞，不管自己是不是吃饱了。因为只有这样，找不到食物的空窗期才不会太饿。
  后来慢慢长大，饿肚子的时候明显减少，但是习惯已经养成，早就改不过来了。
  所以即使明知自己已经变成家猫，不会像从前一样挨饿受冻，它还是习惯性地疯狂往肚子里填充食物。
  不过现在么……它觉得坏习惯得改改了，要不死的太冤枉。
  太极趴在人类膝盖上，尾巴轻甩，第一次觉得当家猫真好。
  瑞雪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心说，太极一定不知道，金鱼不是撑死的。过量投放的饲料会在水中分解变质，污染水质，导致水中氧气不足，然后金鱼才会窒息死亡。
  只是面上看起来，很像是撑死的罢了。不过没办法，谁让它是只文盲猫？理解不了科学知识很正常。
  为了让太极改掉暴饮暴食的坏习惯，瑞雪说了谎，并神态自若，毫无破绽。
  #“不动声色骗猫”成就达成#
  #良心是什么？不存在的#
  #做人不能没文化，做猫同样如此#
  **
  瑞雪开开店，喂喂猫，小日子过得极为舒坦。一眨眼，就到了九月初。
  这天，白薇竹刚进门，就惊奇地发现，“价位表怎么换了？咦，有新品？”
  “对，刚出的酱爆蛏子，要尝尝么？”瑞雪笑道。
  五十块一斤的价格足以让一般人望而却步，不过白薇竹却轻松惬意地应下，“好啊，来一斤。然后再要两斤小龙虾。”
  “行。”
  瑞雪准备的时候，白薇竹嗅了嗅鼻子，露出陶醉之色，“好想知道你家蛏子跟别家有什么不一样。”
  “稍等，马上就好。”瑞雪笑着安抚。
  果然，三分钟后，菜上齐。
  白薇竹好奇打量，发现蛏壳是浅黄绿色的。光是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出肉质饱满。她小心地挑了个蛏子放嘴里。
  下一秒，白薇竹忍不住感到惊艳，“！！！”
  壳薄肉嫩，鲜脆可口，而且特别新鲜，一点不含泥沙！
  “不愧是你家的蛏子！跟别家的就是不一样！”白薇竹交口称赞。
  瑞雪随和地笑了笑，表情谦和。
  白薇竹顾不得说话，一口一个蛏子吃的飞快。
  蛏子是圆柱体贝壳，三分之二手指大小，一斤有不少个，足够顾客吃个痛快了。
  谁知没多久后，白薇竹沮丧的嗓音响起，“刚吃一会儿，怎么就没了？分量太少了！”
  瑞雪哑口无言，心道，不知餍.足的小妖精，分量明明很多好吗？
  旁边，白薇竹唉声叹气，哭丧着脸，“早知道要三斤蛏子吃个过.瘾了！”
  瑞雪木着脸想，姑娘，你有成为饭桶的潜质你知道么？
  没有蛏子吃，白薇竹只好老老实实低下头吃小龙虾。
  这时，孟令飞进门。
  “欢迎。”瑞雪打了声招呼，“老爷子气色不错呀。”
  孟令飞只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他摆摆手，没好气道，“都是得了绝症的人了，气色能好到哪里去？”
  瑞雪，“……”
  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婉转暗示，老爷子都听不懂呢。
  孟令飞继续说，“老规矩，两碗虾饺。”
  “好咧。”
  孟令飞一抬头，有些疑惑，“对了，蛏子是什么？”
  “算是贝壳，肉质挺软的，老爷子想尝尝么？”瑞雪随口道。
  孟令飞想了想，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着也没用，所以一拍大腿，果断决定，“那就来一斤。”死之前，他想尽可能尝试点新玩意儿。
  “好的。”瑞雪爽快应下。
  没一会儿，虾饺和蛏子都送到桌上。
  孟令飞先美滋滋地吃了碗虾饺，然后试探着捡了个蛏子咬一口。一试之下万分惊喜，“咬的动，能吃！”
  “那就多吃点。”瑞雪淡淡道。
  “啧，吃起来鲜美爽口，真不错。”孟令飞不遗余力地夸赞。
  白薇竹心说，这蛏子特别新鲜！她吃完一斤，愣是一个含泥沙的都没遇到！
  孟令飞唏嘘不已，“死之前还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老天爷对我不薄呀。”
  瑞雪不着痕迹睨了他一眼，心想，凭他一个月来店铺报道二十多天的勤奋劲，想死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偏偏老爷子不知道，张口“死之前”，闭口“快死的人”，似乎认定自己活不久了。
  想到这，瑞雪忍不住关心，“最近做身体检查了么？”
  “没有。”孟令飞极为豪迈地表示，“都得绝症了，还查什么？反正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坏。”
  “注定治不好的病，我也懒得瞎折腾，活到哪天算哪天。趁着身体还能动的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最后燃烧一把！”
  瑞雪无言以对。
  可是不接受治疗，将来病好了没法解释啊！！
  瑞雪有些焦躁，她不由劝道，“要不还是检查下吧？顺便做个基础治疗什么的。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新闻里不是经常有报道吗？患者凭借生的意志战胜了病魔，从而康复。”
  “对了，还有人说如果患者情绪乐观向上，也许会对病情有出乎意料的帮助。”
  谁知孟令飞坚决摇头，“不去。从来没有抱有希望，最后就不会失望。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必要让自己经历一次绝望。”
  “我也看过类似的报道，可发生奇迹的几率是多少呢？百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甚至更低？概率那么小，哪儿有可能轮到我！”
  “谢谢你安慰我、帮我想办法，不过不用了，我早就已经看开。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病魔抗争，随它去吧，舒舒服服地死掉就行了。”
  瑞雪，“……”
  她真想说，能不能别这么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