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

  顾修竹鲜少对姜映初说情话, 但每次一说都是一击即中的那种。
  情话绵绵, 让人完全猝不及防反应过来, 他给予的从不是直白的那种, 而是许下一个又一个的承诺。
  姜映初抬眸看着这人, 看着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 唇角微微上扬着, 眉眼间带着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沉入的是自己，而自己的眼眸里, 何尝不是只有他。
  两人对视一笑，姜映初垂眸看着十指相扣的手，轻轻地点头：“好啊。”
  她说：“那你早点向我表白。”
  “好。”
  顾修竹笑着道：“一定。”
  两人在校门口晃悠了一圈, 拍了几张照片后再回去和其他的同学一起集合, 大学毕业的饭在前几天便已经一起吃过了，所以拍完毕业照后大家便先行离开了。
  姜映初回了宿舍住, 就只剩下在学校里待的最后一天, 她想跟室友们多待一会。
  这一次再分开, 说不定这一辈子再遇见的机会都少了, 大学一毕业, 便各奔东西，再回忆起现在的这一段, 只会觉得怀念，但却终归是回不到了。
  姜映初和年年文文讨论着, 班里的散伙饭是吃了, 但她们宿舍还没有，把舒玥叫上后，四个人去了外面吃饭聚餐。
  边吃边聊，虽然是夏天，但对于几个人来说，吃火锅才是最合适的。
  年年靠在姜映初的肩膀上，颇有不舍。
  “好舍不得啊，感觉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姜映初笑着拍了拍她脑袋：“是很快，但我们不是还留在北京吗，可以常见面的。”
  “对啊。”蒋文文吃着说：“我还在读研呢，可以经常回来学校找我，我不介意的。”
  舒玥很是淡定，看了看两人：“有什么舍不得的，会分开是迟早的事情，偶尔能聚一聚就好了。”
  年年瞪大眼睛望着她，连忙问：“真的啊！你愿意跟我们出来聚餐？”
  舒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了吗，你们哪次喊我我没来？”
  这话一问，年年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了两声：“那倒是，你都来了。”
  姜映初唇角弯弯地笑了下：“今晚住宿舍吗？”
  “嗯。”舒玥说：“虽然说以后还有时间聚会，但是这确实是最后一天了，我明天就不回来了。”
  “好。”
  其实舒玥是小公主，但性格不算特别的差，宿舍的聚餐几乎喊了她的话都会过来，当然仅限于她们三个都在的情况下。从大学到现在，她们的聚餐少之又少，好像总共也就那个四五次。
  很多时候人都凑不齐，但每一次都很珍惜。
  吃过饭后，几个人也不想要去ktv吼一吼，她们都没那个爱好，只是约着一起在学校里走走，散散步。
  晚上学校里的人还挺多的，不少小情侣还依依不舍，姜映初一路走来看到了好几对在亲密，年年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赶紧把你们家顾学长叫来啊！”
  姜映初无奈笑：“他要忙，而且他让我今天安心住在学校，好好体验一下最后一天的生活。”
  年年扑哧笑：“真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
  “有对象啊。”年年哀怨地看着姜映初一眼，略微难受：“我从进入大学开始就说要找对象，直到现在……我还没找到。”
  姜映初：“……没事，毕业就找到了。”
  其实年年不是找不到，是没什么喜欢的人，嘴里嚷嚷着那个好看，这个人很帅，但让她去深入了解，她就不愿意了，宁愿每天在宿舍里玩游戏，也不想真的出去找。
  年年感慨了声：“希望如此呀。”
  她说了句：“不过谈恋爱也好麻烦。”
  姜映初扑哧一笑，侧目看着她：“是喜欢的人话，麻烦一点也可以接受。”
  “那倒是。”
  四个人在学校了走了一圈，便回了宿舍，这一晚上宿舍里的四人畅聊通宵。
  直到敌不住睡意后，才沉沉地睡去。
  ——
  两日后，学校里的毕业的同学都各奔东西，互相道别，即便是多有不舍，也总归是要如此。
  山水总相逢，指不定哪一天他们还会再遇见。
  不要不舍，有舍才有未来。
  姜映初正式的跟顾修竹住在一起，两人还住在之前的地方，因为她还在学校念书的情况，所以一直都没搬走。
  毕业的事情忙完之后，姜映初又开始了工作，不过现在不再是实习，而是正式的开始上班了，上一次进入霍嘉珩他们公司的实习生，留下来了一半，她是其中之一。
  顾修竹也在忙着工作的事情，他们的所有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两人也长大了。
  工作的时间比上学的时候过得还快，忙忙碌碌地，一下子一天就过去了，一转眼间夏天便转瞬即逝，消失不见了。
  这天，姜映初意外的接到了姜父的电话，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好在上班，不出意外的愣了好一会，才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这两年父女俩谁都不愿意先服输，姜映初觉得自己没错，姜父虽然知道自己有错，可让他这样身份的人给一个孩子认错，给自己的女儿认错，说实话他不怎么能做得到。
  如果他能轻易做到的话，那他跟姜映初的关系也就不至于会闹成现在这样了。
  在亲情上面，在一些决定上面，他太按照自己的性格做事，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意愿，姜映初最不喜欢的便是他的这一点。这几年打过电话回去，她偶尔还跟邱雨会说两句话，但唯独姜父，是一直没聊天，没说过话。
  过年期间去爷爷奶奶家里，也就见一面，各做各的，当作对方不存在一样。
  所以接到他的电话，姜映初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在同事的提醒下接通。
  “喂。”她语气听不出多大的情绪。
  姜父在那边语调硬邦邦地：“现在在上班？”
  “嗯。”
  “霍嘉珩公司里？”姜父声音沉稳，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颤音，这是阔别太长时间，两人的聊天了。
  姜映初抿了抿唇，答应了声：“是，有什么事吗？”
  “你弟弟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姜映初：“……”
  她怎么不知道，她父亲还愿意当跑腿的了？！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嘴里她还是不会说出来的，她懂姜父这个电话的意思，他在给自己递台阶。
  这两年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姜映初知道她爸没有做那种真的不可饶恕的事情，两人也不可能一直是这样，只是她确实对姜父做的很多事情不满意，也有怨念，所以执拗的不想主动和他说话。
  亲情本就是不可割舍的，只要真的没做那种不可以原谅的事情，他们的血缘关系就不可能被切断，迟早还是会要联系的。
  姜映初也清楚，但就是不愿意提前认输，两人的性格都倔，所以三年过去了，到现在，父女俩才说了话。
  ……
  她嗯了声，把自己的思绪收了起来：“那您现在在哪？我过去拿吧。”
  姜父抬头看着眼前的高楼：“不用了，我待会就到了，顺便找嘉珩有点事。”
  姜映初：“……哦，那我待会去找他吧。”
  “嗯。”
  挂断后，姜映初愣了下，才开始继续工作。
  ——
  心不在焉的工作了大约十分钟，她实在是没忍住，给顾修竹发了条信息：【骚扰一下大帅哥可以吗。】
  顾修竹回得很快：【一直被你骚扰都愿意。】
  姜映初低低一笑，弯了弯嘴角，刚刚压抑着的情绪瞬间明朗了许多：【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
  顾修竹：【你爸的？】
  姜映初：【你怎么知道？？？】
  顾修竹：【也只有你爸的电话，你可能才会找我说。】
  姜映初：【……】
  看着顾修竹发过来的信息，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也是，顾修竹是最了解她的人，现在唯一还困扰着她的难题便是和她爸的关系，偶尔想起来会有些发愁，这一点顾修竹最为清楚。
  顾修竹：【怎么了，你给我说说。】
  姜映初想了想，还是照实给顾修竹说了，其实她是没做好心理准备，最开始不愿意自己认输，是真的倔强，也是真的觉得姜父该反省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一点都不对，但反过来想一想，如果她不那么倔强的话，好好的给姜父说，说不定当时也不会闹的那么僵，也不至于真的提着行李就走了。
  所以说，在那件事情上面，两个人都有错。
  她错在不想给姜父分析和解释，而姜父错在强硬的给自己要求未来的路。
  至于接到姜父的电话，是开心的，但同样也觉得有点难受，想着让姜父先服输，可当他真的服输后，姜映初又会有些难过，毕竟那是她曾经，小时候奉为英雄的父亲。
  顾修竹安慰了她一下，给她开导过后，姜映初也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姜父都先给她打电话了，那待会见面，态度也软化一点，别那么倔强，两人可以一起去吃个午饭，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给顾修竹说完后，她情绪又恢复了。
  开始专心工作，过了半小时，霍嘉珩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过来：“你爸来了，上我办公室来。”
  姜映初噎了噎：“这样好吗？”
  她跟霍嘉珩的关系其他人并不知道，虽然是兄妹，但怎么说还是怎么不适应。
  霍嘉珩冷笑了声：“怕什么，你又不是走的后门，我妹妹怎么了？我妹妹就不能来我公司上班了？”
  姜映初无语：“能能能，我马上来！”
  她给旁边的人说了声，便装模作样的拿着文件往电梯里跑，也幸好，这会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
  站在办公室门口，姜映初深呼吸了一下，才敲了敲门进去。
  一进去便对上了两人的目光，霍嘉珩没忍住嗤笑了声：“你们父女聊，我去开会了。”
  想了想，他停顿了一瞬，看向姜父：“舅舅不赶时间吧？待会一起吃个饭？”
  姜父迟疑了片刻，看了眼姜映初：“我……”
  “一起吃饭吧。”姜映初小声说：“来都来了，吃了饭再回去。”
  姜父莞尔一笑：“好。”
  霍嘉珩敲了下她脑袋，低声道：“好好聊。”
  “哦。”
  等霍嘉珩出去后，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姜映初局促了两秒，才往一侧沙发上走去，主动地问了句：“晨晨让你带什么来给我了？”
  “一点小零食。”
  姜映初哦了声，“谢谢。”
  姜父递给她，两人相继无言。
  过了会，姜映初看他：“你过来开会的？”
  “嗯。”
  “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念叨着你。”
  姜映初抿了抿嘴，看向姜父：“中午吃饭我把我男朋友带上，你见一见吧。”
  闻言，姜父的神色松动了一下。他还以为，自己的女儿并不太愿意把男朋友介绍给自己认识。
  其实给她介绍方凯那件事，姜父后来也想过，确实是自己不对，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好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做事，觉得对孩子挺好的，但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也没有询问过她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有男朋友。
  如果知道她有男朋友，姜父就算是再喜欢方凯，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是他错了，这么多年也一直坚持己见，鲜少有改变才会造成父女俩现在这样的关系。
  说是说开了，可即便是如此，姜映初跟姜父的关系也不可能跟其他家庭一样的和睦，也不可能跟其他的女生一样可以跟自己的父亲撒娇，只能说至少家会回了，联系虽然不会多，但偶尔也会多一声的问候。
  ……
  中午吃饭，顾修竹过来了，见了姜父。
  两人倒是能聊的起来，反倒是姜映初成为了被忽视的那个，最后只能是一个人低头吃饭。
  姜父对顾修竹无疑是满意的，一表人才，人品好，才华高，不得不说他作为一个教育局的领导，看人还是非常的准确的。
  交谈甚欢，甚至于还互相交换了名片。
  回去的路上，姜映初无语的吐槽着：“你知道你跟我爸刚刚像是什么吗？”
  “什么？”
  姜映初觑他眼：“像是两人见面的经理，在互相递送名片。”
  顾修竹低低一笑，捏着她的手：“总不好跟他太过于亲近，毕竟我怕我女朋友吃醋生气。”
  闻言，姜映初翻了个白眼给他：“谁吃醋生气啊，我才不会的好吗。”
  她嘀咕着：“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顾修竹低低一笑，“当然不是。”
  他把她送回公司，轻声道：“先去上班，晚上过来接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