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这几年太子的变化也很大。
  首先,他比以前更加沉稳内敛了,越发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大抵是与手中的权利渐渐越来越多有关。
  大周的男子年过三十开始蓄须,所以太子也把胡子给蓄出来了,只下巴上留了一些短须,因为平时修剪得精心,倒是不显老,反而让他容貌更是清俊,又多了一层出尘感。
  至于盘儿,大抵先天就是个瘦底子,这两年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身段依旧纤瘦,倒是少了那种病怏怏的瘦弱感,多了一份娇艳和雍容。
  “那你说这事怎么办?你不知道,方才唐侧妃亲自找了来,我给人赔礼道歉做低伏小,别提多丢脸了。这事也就算了,再不管管,等他以后再大些,谁知道还能惹出什么事。”
  相比盘儿这个娘,太子看儿子自然又是另一层角度。
  “钤儿没你说的这么糟,你看他小是小,其实挺有自己的主见,他以前怎么没闯出这样的祸?要不是这次被人抢鞭子,他也不会动手打人。”
  好吧,三个孩子再加上孩子的爹都认为没做错,就她这个娘觉得错了,那这事还有说下去的必要?
  盘儿气呼呼地去了椅子上坐下,太子跟着也过来了。
  “反正你是他爹,他闯祸了你收拾烂摊子,你说没错就没错吧。今天我看唐侧妃那样子,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若是被人小题大做,会不会给娘娘惹事?”本来气呼呼的,话说到最后,反而成了担忧。
  其实盘儿想说的还有一句,会不会给太子惹麻烦。
  她虽是个后宅妇孺,但这两年多少也知道些,随着太子在朝中培植的亲信越来越多,不可避免就和齐王楚王等人越发对立起来。
  表面上是亲兄弟你好我好他也好,实则去了几次宫宴盘儿就能看出,这两人看太子的眼神能把他给吃了,平日里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攻击太子的机会,别说会不会小题大做,是肯定会小题大做的。
  她想高贵妃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成安帝面前说事,傅皇后肯定被挤兑得又要气一场,说不定成安帝还会把太子叫过去斥责一顿,毕竟他可是难得能找到机会能斥责太子这个儿子。
  “没事。”太子有些失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为她的忧心忡忡。
  “真没事?”
  “真没。”
  好吧,别看盘儿忧心忡忡的,但如果太子真这么说,她也就不这么想了,她知道太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不担心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用晚膳吧。”
  两人往外走,期间盘儿吩咐宗钺院子里的人,让他们去跟三个孩子说回东一院用晚膳。等她和太子回了院子,过了一会儿,三个孩子回来了。
  外间里,奴才们正在摆膳,三个孩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洗脸净手。
  一时间,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宗钤又故态复萌撩水去泼大哥大姐,宗钺是哥哥忍着了,婉婤可不会跟他客气,将他捞过来揍了几下屁股。
  宗钤跑来找盘儿告状,盘儿一点都不心疼他。
  闹完,开始用膳。
  如今太子的食不言寝不语早就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三个加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孩,跟他们说食不言寝不语也太早了。尤其盘儿就是首犯,太子不说她,自然也不能教训几个孩子,于是这种‘恶习’就被保留了下来。
  “你得吃菜,再把菜挑出来不吃,娘就让他们把菜给切碎了熬粥给你吃。”
  宗钤被吓到了。
  正确来说是被菜粥给吓到了,他惯是喜欢吃肉不喜吃菜,盘儿为了对付他,就让人给他熬菜粥吃,那些菜被切得碎碎的,他挑都挑不出来,吃在嘴里滑滑的烂烂的,用宗钤的话来说就是好恶心。
  宗钤吃菜就像是在吃毒药,婉婤记着他方才捣蛋,又夹了一筷子口蘑菜心给他。
  “娘让你吃菜是为你好,多吃些。”
  一桌几个人眼里都是笑,唯独宗钤苦着脸,像被上大刑。
  等吃罢后,太子问了问宗钺的功课,宗钺原原本本将先生今日在上书房教的东西道了出来。
  别看皇子皇孙们五岁去上书房,实际上启蒙都早,若是没有点基础就去上书房,那只能惹来笑话,所以宗钺三岁就启蒙了。有专门的先生教,平时太子也会教一些。
  相比男孩,女孩们就要放松多了,太子只问了女儿几句功课上的事,之后就是父女撒娇的时间。
  盘儿觉得婉婤会撒娇是随了自己,看她平时风风火火不像个女孩,关键她撒起娇来太子就是吃,一副老父亲很欣慰的样儿,婉婤也只能太子撒娇,跟盘儿撒娇的时候都少。
  盘儿觉得自己吃醋了,等三个孩子走了后,太子失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孤都心里明白的意思。
  这几年随着孩子们都大了,东宫的房子也改建了不少。
  太子让人在毓庆宫后面的东侧起了几个院子,专门给宗铎宗钺他们住,男孩去上书房读书前就挪到前面来,也免得长于妇人之手。
  又在继德堂的西侧起了几个小院,给几位郡主住,同样是五岁之后就要分院。
  其实以宗钤这个年纪,还不到分院子住的时候,不过自打宗钺和婉婤搬了院子,他就不乐意住东一院了,一月里有大半时间要去大哥大姐院子里住。宗钺和婉婤虽嫌弃他讨嫌,但总体来说还是很照顾这个小弟的,都会带着他。
  回院子的路上,婉婤还在跟小弟说让他以后别闯祸了,下次可救不了他。
  期间大抵是没说尽兴,婉婤见时候还早,就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着宗钺宗钤两兄弟往前面去了。
  还没走到院门前,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宗铎带着贴身小太监进忠。
  今年还不到六岁的宗铎,已经有了太子长子的仪态。穿一身青色的袍子,长身玉立,大抵是太子的基因好,东宫几个男嗣的个子都挺高,远超同龄人,所以宗铎已经有了几分风度翩翩的优雅之态,让人有一种看见太子幼年时的模样,只是身子稍显单薄了些。
  而宗钺在见到宗钤的一瞬间,也顿时更成熟内敛了,叫了声大哥。
  婉婤和宗钤也都叫了大哥。
  “没什么事吧?我回来后在母妃那儿听说了唐侧妃寻来的事,苏良娣素来待宗钤严厉,宗钤你没有挨训斥吧?”
  宗钤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没,就低下了头。
  “还是挨训了,这会儿心情正不好着。”弟弟失礼,当哥的自然要为其遮掩,宗钺有点无奈对宗铎道。
  “宗钤本就还小,闯了祸也是正常,再说也是宗镞先惹事,宗钤你别不高兴,回头大哥让人把上回父王送我的鞭子拿来送你,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
  宗钺有点为难道:“大哥,还是不用了,我娘已经把他的鞭子搜走了,再给他弄一根,到时候指不定他又闯什么祸。”
  宗铎倒也没坚持,“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之后兄弟俩又寒暄了几句,三人目送着宗铎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沉默地进了院子,等进了屋里后,婉婤才对宗钤说道:“让你不争气,别人看笑话来了吧。”
  宗钺道:“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他还小又不懂。”
  “他哪儿小,他懂得可多。方才大哥说要把父皇送他的鞭子送他,他怎么不抢着开口要?换平时早就乐呵呵应下了。”
  宗钤倔强道:“我才不要他的,父王送我了!”
  提起这鞭子,还是有点故事的。
  大周皇室除了注重皇子皇孙们的学业,同样也注重他们的功夫和骑射。一般男丁在五岁后入上书房,上午读书,下午都会抽出一两个时辰去校场让武艺师傅打磨筋骨练骑射。
  所以在孩子们五岁后,除了送一套笔墨纸砚外,还要送一根马鞭,用来勉励他们多多用功。
  宗铎入上书房时,太子特意让人寻了上等的犀牛皮和牛筋,鞣制了两根鞭子。
  黑色的鞭体缠以金丝,手柄是墨玉的。小孩子哪里送得住这诱惑,当初宗钤见到宗铎的鞭子时,就十分喜欢,等另一条落在宗钺手里后,他就更把持不住了,缠磨了太子许久,太子才让人又做了一根。
  不过做的要小两号,适合宗钤这个年纪拿着玩耍。所以宗钤向来宝贝自己的鞭子,不然今天能把宗镞给揍了。
  “你既不要他的东西,就该知道少在外头闯祸,免得给娘丢脸面。”
  “知道了。”宗钤蔫蔫地道。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慢慢教他。”宗钺劝道。
  婉婤道:“我倒想少说两句,可你不说,娘也不管,别让他到时候长成了小傻子。”
  “你才小傻子呢!”宗钤做了个鬼脸,往里间跑了去,侍候的太监忙跟了过去。
  宗钺有点无奈道:“娘向来心大,当初不也没教过我们,我们现在不也成这样了?宫里的环境如此,等他再大一点,不用教自己就会明白。”
  “行吧,你说什么都有理,反正他跟你的时候多,你还是多教他点东西,我回去了,下午出了一身汗,回去沐个浴。”
  丢下这话,婉婤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宗钺则进了里间,打算言传身教的教弟弟。
  婉婤回去后,就让宫女们备水她洗了个澡,刚从浴间里出来,正让人擦着头发,二郡主婉姝来了。
  “五妹妹,这么早就打算歇下了?”婉姝上身穿松江白绫绣幽兰的薄衫,下着粉色的褶裙,已经快十岁的女孩已经有了少女娴静的模样,眉眼间肖似太子妃,看得出日后也是个美人儿。
  婉婤下了炕,请婉姝来炕上坐,才又回到炕上让小宫女给自己擦头发。
  “下午出了不少汗,回来先沐浴,免得衣裳黏在身上黏答答的,不舒服。”
  婉姝有些羡慕地看了被婉婤随手放在桌上的鞭子一眼,道:“五妹妹又去练骑马了?”
  “我身量还不够,只能骑着马让小太监拉着跑两圈,也就过过瘾罢了。”
  “真好。”
  见婉姝面露羡慕,婉婤不以为然道:“二姐若是想学骑马,跟父王说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练。”
  婉姝的小脸上闪过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行的,我身子骨没五妹妹壮实。”
  既然婉姝都说不行了,婉婤也就没再劝她,反正这话也不知说了几遍,说得婉婤都厌倦了,但为了场面,还是得说。
  “宗钤没事吧?我听人说苏良娣很生气,没有罚宗钤吧?”
  “没呢,我娘就是一时生气,再说宗钤那么小也不懂事,父王也说这事不怪宗钤。”
  “父王知道了?那就好,我还怕苏良娣罚了宗钤,”婉姝笑着道,站了起来,“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五妹妹你忙着,我去找大姐说说话。”
  “二姐,那我就不送你了。”
  等婉姝走后,半夏有点欲言又止道:“郡主,你不是交代奴婢们,当着二郡主面不要提太子殿下在东一院的事。”
  “她不是想知道我娘会不会罚宗钤,想知道父王知道是什么反应,我就让她知道。”婉婤的口气十分不耐。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提父王,但先是宗铎再是婉姝,表面上是大哥二姐关心下面的弟弟妹妹,但总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这样的事也不是发生第一回了,可能立场不一样想法就会不一样,婉婤总觉得他们别有居心。
  让她来看,大人们之间的事不该跟下面的孩子扯上关系,无奈她这么想别人不是这么想的。再说她娘也是父王上了玉牒的正经妃嫔,就因为得宠些就被人这么防着,也太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想了会儿,婉婤觉得头疼至极,遂就不再去想了。
  等头发被擦得差不多干了,她想到方才父王问了她的字,又让宫女们去铺纸研墨说要练字。
  别看她嘴上不在乎,其实还是不想让父王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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