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心生一念
当我看到土炉里的大缸的时候,眼前的尘烟似乎瞬间消散无形,我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缸体,土炉里头毕竟不算很大,大缸放在炉中,微微的倾斜,还能看到缸中那个年轻后生。
之前爬进土炉的那些影子,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缸里几点若有若无的荧光,炉子里,连同缸身,还留有独角山羊的血迹。
嘭……
这时候,土炉上面已经死去的独角山羊轰的掉了下来,炉子里的大缸轻轻一转,缸里的尸体也随着缸身动了一下。这一动,我就看见尸体的后脑勺的头发都掉了,隐隐约约有一片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是那口大缸啊!是那个年轻后生!”黄三儿明显也认出了大缸,忍不住小声惊呼。
“你们见过这口缸?”
黄三儿简短的把当时遇到这口大缸的经过跟猫女讲了,猫女之前应该没有见过缸,但是看着缸里那个年轻后生后脑上的一片焦黑,她若有所思。
“这个人,由尸入道,中途出了意外。”猫女小声的说道:“他后脑的伤,是雷劈出来的。”
由尸入道,其实就是石棺的瘦鬼所修的法门,人死之后,身躯没有一丝阳气,将会腐朽,就必须借助外力,想方设法的不断驱逐身躯里的阴气,才能让皮囊借以保存下来。
天地万物中,只有天雷是纯阳的,所以,由尸入道很重要的一步,就是让身躯接受天雷的劈击,一点点的吸纳天雷中的纯阳气息。但天雷是至刚至猛的,借助天雷的力量必须拿捏的恰到好处,一丝失误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我明白了,这口大缸里的年轻后生,必然经过了天雷的淬炼,但是或许是他由尸入道的时间太短,也或许是天雷的力量太过猛烈,直接让他断了入尸道的这条路。
但是,这个年轻后生背后,一定有高人在帮助或者指点,入尸道一旦失败,那么身躯就会渐渐腐败。所以,年轻后生只能把身躯先变的至阴,才能让其保存的更久。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炼人场那是比坟地更阴的所在,年轻后生在土炉中间,把老槐树下面钻出来的影子都吸纳了,而且还用了独角山羊的血。
我看着大缸里的年轻后生,虽然他还只是一具尸体,但此刻看起来,他的脸庞比前一次我们发现的时候显得似乎圆润了一些。如果让他不断的在炼人场这种地方吸纳阴气,那么若干时间之后,他的身体将会恢复原状。
“兄弟,不是我说。”黄三儿咕咚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你看看,缸里的那个年轻后生,好像跟你又相像了一些……”
“不要满嘴放屁!”庞独恐怕黄三儿的话会引起我的不安,伸手就把黄三儿推到一边:“这世上相貌相似的人多了!”
这一刻,我的眼神和脑子,仿佛都恍惚起来,越看这口大缸,越觉得很别扭。我很想知道这个年轻后生到底是什么人,但我觉得,如果让他肆无忌惮的这样维持下去,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很大很大的祸害。
由此,我的脑子里骤然蹦出了一个念头,毁了这口缸!毁了这具尸体!
“有办法毁了他吗?”
“有,火烧或者雷劈都行。”猫女说道:“烧了他,估计不难,但是一烧他,可能就会把他背后的人给引出来。”
“你们都不要管!”我一时间似乎鬼迷心窍了,只想把这具和我有些相似的尸体彻底的焚烧殆尽。我转身跑到院门口的小屋,把灯油浇到一堆柴火上,抱着柴火就冲了出来。
烧掉这具尸体的念头一出现,就不可抑制,我甚至连怕都不觉得怕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到土炉跟前,一下子把怀里的柴火都丢到缸中。
木柴浇了灯油,一烧起来,火势就迅速蔓延,大缸里顿时火焰熊熊,我又从土炉四周捡着枯枝烂叶,不停的朝大缸里面加。
火烧的越来越猛,大缸里的年轻后生的尸体一动不动,被火焰吞噬之后,缸里不断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我添够了柴,就觉得只要烧上片刻,这具尸体就会彻底的被烧毁。
轰……
就在我巴望着尸体赶紧烧成灰烬的时候,整个土炉好像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炉子嘭的一下散了,砖头土屑横飞,炉子里的大缸转着圈的滚落出来。
土炉就贴着院墙,大缸一转,嘭的把院墙给撞出一个窟窿。我一直都死死盯着这口大缸,它一滚动,我想都没想,拔腿追了过去。
半面院墙几乎都被大缸给撞塌了,我顺着倒塌的院墙直接冲了出去,就看见那口大缸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打着转的急速滚向远处。在转动间,缸里燃烧着的木柴都被甩飞出来。
这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就觉得绝不能让这口大缸再溜走。我不顾一切的猛追,庞独和猫女他们也从院墙冲出来,出声想要阻拦我,但我充耳不闻,憋着一口气,穷追不舍。
我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从哪儿冒出来那么一大股劲头,跑的飞快,庞独的腿还没好,黄三儿得扶着他,猫女身体灵动,但耐力不久,不知不觉中,我一口气追出来四五里远,把猫女也甩远了。
大缸滚个不停,越是追不上,我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倔劲儿就越大,心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追上这口大缸。炼人场周围没有一个村子,没有一户人家,荒僻的一塌糊涂,大缸在地上滚了好久,骤然间一转弯,朝着一道小土坡滚了下去。
那么重的缸,一遇到土坡就滚的飞快,我冲下土坡,继续追赶。但是冲的实在太猛,到了土坡的尽头,眼睛骤然一花,面前突然闪出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我收不住脚,一下子被这团影子给撞飞了。
无法形容这力道究竟有多大,整个人像一条破麻袋,被撞到土坡中间,又顺势滚了下来。这一下,我几乎就翻不起身了,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要散架似的,喉咙发痒,血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陈六斤,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想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