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往事
“强中更有强中手！呼延兄，内廷也是奇才辈出，难保没有我等劲敌，还是谨慎些为好！”
在霍玄说出此话之后，呼延玉树偏着头想了想，点头赞同：“霍兄说得对，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我们的确不能大意！”
见他满脸凝重，霍玄又是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不能大意，也不必太紧张，只要尽了力就行。”
呼延玉树笑着回道：“还是霍兄洒脱，小弟自愧不如!”
二人沿着回廊前行，很快便来到一座厅堂。这时，呼延玉树顿住脚步，手一伸，低声道：“霍兄，师父在里面等你多时，快进去吧。”
霍玄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厅堂内走去。至于呼延玉树，则是守在了外边。
进了厅堂，霍玄入眼便看见龙王霍云飞。这位武道盟赫赫有名的强者，身穿便服，手拿一本书籍品阅，在厅堂来回踱步。
“你来啦！”
霍玄双脚刚踏进厅堂，龙王便已发觉，目光朝他这边看来，脸上微带笑容。
“晚辈霍玄，见过龙王大人！”
不管是出于辈分，还是对方尊崇的地位，霍玄都不敢失礼，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坐吧！”
龙王点了点头，返身来到主位坐下，随后伸了伸手，示意霍玄在他旁边坐下。霍玄见状没有多想，便恭声领命。
二人坐定，谁都没有想开口，偌大厅堂，一片静谧。之后，有侍女奉上香茶，稍微品茗之后，龙王低沉的话语声方才响起：“你去过九绝塔了！”
“是的。”霍玄点头。他无需置疑，对方怎会清楚自己的行踪，需知，偌大武道盟，十二护法天王乃是明面上的执管者，龙王身为众家法王之首，整个武阳山有个风吹草动，想来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看了九绝榜？”龙王慢慢放下手中茶盏，低沉又问。
“是。”霍玄点头。
“那……你心中有何疑问？”说出此话，龙王脸上泛起一抹难以形容的情绪，良久，又道：“今日就你我二人，有什么事你不明白的，尽管相问，本座知无不答。”
“多谢龙王大人。”霍玄整理一下头绪，准备向对方求教。
龙王目光炯炯，注视着他，忽地一笑，道：“若按辈分，你还是称呼我一声大伯比较妥当。”
“大伯！”
霍玄一惊，口中嗫嗫嚅嚅半天，方才道：“难道说，九绝榜上我守阙先祖和那位……”
“你猜得不错，龙尊守阙先祖和龙王抱阙先祖乃是亲兄弟，一胞孪生的亲兄弟！”
在霍玄话未说完之际，龙王已然开口，说出实情。
“真是如此……”
虽说霍玄早有推测，不过当这件事从龙王口中道出，还是让他震惊不已。好半响，他方才缓过神来，目视龙王，问道：“我想求教大…大人，为何我漓江霍氏宗谱从未有过关于抱阙先祖的记载？还有，以龙王一脉的底蕴势力，想来早就知晓我们这一脉的存在，为何这么多年，两家从未有过交往，形同陌路？”
这一声‘大伯’，他还是叫不出口。最起码，在没弄清两家为何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之前，他心里无法承认这个同宗同祖的大伯。
面对霍玄心中疑问，龙王沉思良久，方才长叹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究极原因，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字。”
一个情字？难道说，两位先祖之间因为感情纠葛而反目，老死不相往来？霍玄迷惑，只能听下去，方知答案。
“霍玄，你既是漓江霍氏一脉长子嫡孙，该知道霍氏一族，祖灵之地所在？”龙王语气一转，目光看向霍玄，沉声道。
“祖灵之地，西北蛮荒。”霍玄说出这八个字在，心里忽然有所触动，像是联想到什么，却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推测。
“我霍氏祖灵之地在西北蛮荒这件事你得知之后，难道就没发现其中蹊跷之处？”龙王又问。
霍玄想了想，苦笑道：“是有些不寻常。”
“何止是不寻常，实话告诉你吧，我霍氏本就出身西北蛮荒，并且还是蛮荒十大部族之一，龙族嫡系后人。”龙王说出此话，眉宇间透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纠结情绪。
霍玄听在耳中，却是有如雷霆贯耳，老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不止是我霍氏，当今武道盟是为中流砥柱的天都十二脉，皆出自蛮荒，你们灵猿谷一脉的猿祖大人，便是当年蛮荒十大部族之一，魔猿族圣主。”龙王缓缓说道，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霍玄心底响起滔天巨浪，“包括统一九州建立大秦皇朝的焱圣武阳陛下，他也是出自蛮荒，当年蛮荒十大部族之首，麒麟族圣主。”
连建立大秦皇朝的武阳陛下也是出身蛮荒部族！听到此处，霍玄更是震惊难当，不过同时，他心里迷惑不解更甚。既然大秦皇朝源于蛮荒，为何从武阳陛下立国之后，便跟蛮荒部族战事不断，互为死敌？
他的这些疑问不解，很快便从龙王口中得到答案。
“中土九州大地，幅员辽阔，广瀚无边，可是从亘古以来，这片土地一直充斥杀戮征伐，各方群雄并立，战乱不休，妖孽横行，这里的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相反，蛮荒各族虽居苦寒险恶之地，却是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子民安居乐业，生活美满，各族奇才辈出，其中，更是以十大部族中的麒麟圣主、冰凤圣主、魔猿圣主以及龙神双子为尊。”
“当时，蛮荒各族发展迅速，膨胀的人口已经令得原本就资源匮乏的领地，不堪重负。于是，他们决定扩充领土，目光瞅向东南，中土九州肥沃大地。于是，经过各部族商榷，由当时声望最高、战力最强的麒麟圣主，统领麾下勇士，外加魔猿圣主、龙神双子等强者辅佐，前往九州，开辟新的疆土。”
话到此处，龙王低声一叹，继续道：“蛮族的龙神双子，便是我霍氏两位先祖，他们和麒麟圣主、魔猿圣主以及冰凤圣主，当年并称蛮荒五杰，修为最高，实力最强，个个都参悟天地变化，达至通玄化境巅峰。”
“后来呢？”听到此处，心神沉浸，迷失其中，霍玄不禁开口相问。
“在麒麟圣主带领下，仅仅不到十年时间，他们便击溃了中土大小势力，有一统九州之势。可是，中土九州，渊源悠久，藏龙卧虎，底蕴深厚。终于，他们遭遇了劲敌，以中土十大隐世宗门为首，聚集了十八名通玄武圣，二十二名元婴玄师强者，开始发动反攻。”
话到此处，龙王脸上也是透出神迷之色，对于久远之前的那场大战，充满了向往和崇敬。
“当时，蛮荒众位强者之中，除却先祖以及麒麟圣主、魔猿圣主四人，尚有十八附属部族首领，个个都有不逊色通玄武圣的战力。他们加在一起，人数比起对手要少，战力却毫不逊色，一场激斗，可谓势均力敌，打得天昏地暗，连斗了十天十夜，仍是难分胜负。也就在此刻，中土大乱，海外妖族趁机而起，竟然从东南沿海登陆，妄图侵占九州。”
“这时，激战的双方，不约而同停手，并且握手言和，暂时组成联盟，共抗海外妖族。在双方联手之下，海外妖族大军很快便被击溃，仓惶逃至海域，再也不敢侵犯。与此同时，联盟的双方，为了争夺九州霸主之位，又有兵戎相见的势头。”
说到这里，龙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悠远，似要穿过一切阻碍，眺望远方，“麒麟圣主不愧为雄才大略之辈，他决定跟中土十大隐世宗门谈判，来解决这场争端，平息战事。经过几轮唇枪舌剑的谈判，中土十大隐世宗门终于答应，可以让麒麟圣主坐上九州霸主的宝位，不过，他们也提出一个要求，便是自即日起，所有进驻九州的蛮荒部族勇士，必须跟故土划清界限，不得再有半点来往，换句话来说，他们允许一代天骄秦武阳崛起，却不能容忍蛮荒部族统辖九州！”
听到这里，形势渐渐明朗，霍玄默然不语，他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到，大秦皇朝跟蛮荒部族成为生死仇敌的症结所在。
“十年心血，损失了无数勇士的性命，换得今日局面，无论是谁，也不愿轻易割舍，包括麒麟圣主、我们霍氏两位先祖，还有其他强者。但是要跟故土决裂，他们也难以做到，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做出抉择。”龙王脸上流露无限感慨，嘘叹良久，方才语气低沉地继续道：“祸不单行！就在这时，蛮荒那边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原本默默无名的一支附属小部落，不知从哪儿获得一件绝世邪器，竟然趁着麒麟、龙神、魔猿等大族出战九州之际，野心暴涨，突然攻打其他部族。”
“那件邪器，简直不是世间之物，威能之大，连当时坐镇蛮荒的冰凤圣主也不是其对手。先祖传下的典籍曾经记载了这么一段话，‘暗魔一族，邪器逞威，百万生灵，一夜血祭’。据说，当时足有数千万蛮荒各族子民，在这件绝世邪器之下，死于非命，遍地尸骸，血流成海，其状惨不忍睹。”
霍玄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这曾经令蛮荒各族遭受大劫难的绝世邪器，难道就是他身上那件浮屠血杖？
根据前因后果来推测，恐怕是八九不离十！
“叛乱的暗魔一族，其首领实力并不强，却因为那件绝世凶器，竟然连冰凤圣主也不是其对手，无奈之下，只能向身在中土九州的麒麟圣主求救。接到了求救传讯，麒麟圣主犹豫再三，终于做出一个决定，就是不予理睬。”
“啊！他这样做，岂不是陷同族子民于水火之中！”
霍玄听后惊呼。对于这位昔日一直崇拜的武阳大帝做下如此决定，他心里头隐有不舒服的感觉。
“出战中土，所有追随麒麟圣主的部族，都是倾族而出，蛮荒之地，已无他们的亲人，何谈陷同族子民于水火之中！”龙王感叹道：“连我们龙神霍氏一族也是如此，留守在蛮荒的其他各族，充其量也只算得上是同盟，没有半点血脉关系。”
霍玄听后，默然半响，方才道：“晚辈始终觉得，武阳大帝这么做，肯定不妥。”
龙王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得不错。在求援无果的情况下，冰凤圣主只能带领其他各族拼死一战，总算天不亡他们，在关键时刻，有一无名强者出手，击杀了暗魔一族首领，夺走那件绝世邪器之后，悄然离去，至此，蛮荒大劫总算渡过。”
“事情还不算完，麒麟圣主虽然瞒下蛮荒遭劫一事，可是没过多久，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其他几位耳中，包括龙神双子，我们霍氏的两位先祖。那时，麒麟圣主已然建立大秦皇朝，正在大肆封赏有功之人，追随他南征北战的勇士，都得到极大封赏，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可谓享之不尽。故而，绝大部分出身蛮荒的勇士，都默然无声，做出自己的选择，唯有……唯有守阙和抱阙两位先祖愤然大怒，拂衣离去，不肯接受任何封赏。”
龙王话到此处，面带苦笑，看向霍玄，问道：“连你们的猿祖都选择支持武阳大帝，为何两位先祖对此事如此愤慨，你可知道原因？”
霍玄想了一下，脑中忽然迸出一个念头，道：“难道说……两位先祖和那位冰凤圣主之间，关系很密切？”他从开始时龙王说出一个‘情’字，联想至此，有感而发。
“不错。”龙王微微点头，道：“冰凤圣主，冰清玉洁，容貌绝世，堪称天人。我们霍氏的两位先祖，一直倾慕于心，得知武阳大帝袖手事外，害她差点遭劫，岂有不怒之理！”
“后来呢？”霍玄此刻心中感概，后面发生的事，他不用多想也能推测到，两位先祖正是因为这位冰凤圣主而反目，老死不相往来。
“两位先祖跟武阳大帝同为蛮荒五杰，论修为，比起武阳大帝不弱多少，龙神双子联手，连武阳大帝也不能敌，乃是助其一统九州的最大功臣，在昔日部属心目中威望极高，若然离去，会对刚建立的大秦皇朝有极大冲击。故而，武阳大帝好言说尽，极力挽留，并且还让同为五杰的猿祖游说，最终，两位先祖还是念在昔日情分，留了下来。”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蛮荒那边，已经获知了武阳大帝不肯援手的真正原因，冰凤圣主大怒，昭告蛮荒各族，直指武阳大帝乃是万恶叛徒，罪不可赦，立刻召集部众，开始第一次进犯中土九州，攻打大秦。”
龙王喟然一叹，道：“刚经历劫难的蛮荒各族，元气未复，岂是对手。一场对决之下，便已惨败告终，冰凤圣主更是被武阳大帝重创，眼见就要生擒，却在这时，我们霍氏两位先祖来到，不惜跟武阳大帝反目，欲要放走冰凤圣主。对此，武阳大帝虽然心中不满，还是给了情面，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可谁又能料到，冰凤圣主临走之前，用传音之术分别对两位先祖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么一句话，便让原本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一场激斗，三日三夜方才分出胜负，抱阙先祖侥幸赢了半招，落败的守阙先祖，拂袖离去，临行之前，立下誓言，自此之后，龙神一脉只有抱阙，再无守阙，兄弟之情，永世断绝！”
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子，一句话，血浓于水的同胞亲兄弟，反目成仇。
直到此刻，霍玄终于明白，先祖守阙身为通玄化境绝世强者，如此修为，他留下的漓江霍氏一脉却是一蹶不振，沦为弱小家族。其原因所在，龙神一脉，只有抱阙，再无守阙，先祖谨守誓言，没将他那一身鬼神莫测的修为传承下来。
“这位冰凤圣主，到底说了什么？”霍玄沉默半响，方才轻轻问道。他想不通，什么话，能够让两位先祖决裂如此。
“我也不知道。”
龙王苦笑，目光悠远，怔怔良久，方才道：“两位先祖性格刚烈，用情至深，碰巧那位冰凤圣主冰雪聪明，心思剔透，莫说一句话，即便这女子一个眼神，也能让两位先祖心生嫌隙，或许，这就是她对两位先祖的报复，做为他们背弃故土，所应得的惩罚！”
“他们没有。”霍玄想了想，有感而发。
“守阙先祖的确没有，不过，自此之后，抱阙先祖却是铁了心追随武阳大帝，封号龙王，世代享受荣华富贵。”龙王说出此话，语气中充满了落寞之意。
良久，两个人都没再开口，陷入沉思，厅堂一阵静谧。
最终，还是龙王打破僵闷气氛，脸上落寞神情一扫，流露笑意，看向霍玄，道：“这些事已经过去三千年，如今提及，不过徒增嘘叹。霍玄，你是守阙先祖后人，也是我霍氏的一份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从你开始，我希望两家能够和好，相互提携，在这盛世中开创出一片伟业！”
这番话，也是霍玄心中所愿。他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