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阳谋
但今生的卫亦馨,行事上与当年的曹皇后已完全不同,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方锦书也没有把握。
洛阳城里,是整整一日的热闹。
晚间刺客行刺失败,当初被擒,更是成了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但方锦书却知道,在那其中蕴藏着的凶险。
在方府的司岚笙也都听说了行刺的消息,不禁替在宫中的方老夫人捏了一把汗。
她只知道有刺客,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危及了在宫中朝觐的命妇女眷。这份担心,待方老夫人从宫中回来,才终于放下。
五月过去,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气候却变得十分不正常。
该下雨的时候,未曾下雨。进入六月,却从最开始的倾盆大雨,变成连绵不绝的细雨,终日不停,下了足足大半个月。
在这样的雨里,齐王和太子的明争暗斗逐渐浮出水面,最后的冲突,却集中于徐婉真身上。
太子为了获得安国公府的支持,要将徐婉真说给安国公世子石京泽为妾;齐王为了拉拢镇西将军的义子樊彬,替樊彬求娶徐婉真。
一时间,徐婉真处在风口浪尖。
这一切在前世也发生过,到最后,局势被武正翔出手化解,并设法让安国公夫人收了徐婉真做义女,又求了肖太后的懿旨赐婚,赏了五品宜人的诰命。
短短说来几句话,其中藏着的凶险不言而喻。
在前世,这些是方锦书事后才知道。一个商户女子,从庶民到国公夫人义女,再到五品宜人。光听起来,就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如今方锦书置身其中,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越发觉得徐婉真的经历奇特。
而宫中的曹皇后,按部就班地发动了对太子的反击。
整套谋略,都出自昭阳公主之手,并由她居中调度,楚王负责消息渠道,以户部秦右丞之子,在京中有夙希公子之称的秦夙希作伐,成功设局引来太子上钩。
秦右丞上报大理寺寻找秦夙希的踪迹,却找到了太子别院,撞见自己儿子被亵玩的现场。
于是,他冒死在御前告状,要求严惩太子。
庆隆帝震怒,将太子禁足。
然后,在随之而来的肖太后寿辰上,太子妃进宫替太子求情,惹得庆隆帝越发不悦。
紧接着,昭阳公主借太后寿辰的大好机会,一手策划了御史台众人跪在端门前弹劾进谏,要求废掉太子的大事。
在御史列出的罪名中:太子操纵买官卖官、在朝中安插人手,贪财夺产、纵容恶奴伤人性命;私德败坏、公然亵玩朝臣之子。
这些,都是曹皇后一直以来,暗中收集的太子罪证。
而秦夙希一案,是引发这一切的最好良机。私德,对太子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大的罪名。但因着秦夙希的身份,却最能引起朝臣的同仇敌忾,反省太子是否真能做为国之储君。
昭阳公主在宫外,对这局势的变化看得更加清楚。于是,便当机立断,将所有筹码抛出,只为了替齐王博一个胜机。
有了御史的带头弹劾,朝中局势动荡。有替太子求情的,也有趁乱告状的,还有那浑水摸鱼意图谋求私利的。
太子的地位,真切的感受到了威胁。
将这一切变化看着眼里的关景焕,审时度势,认为属于他最好的时机已经到来。亲自前往太子府,秘见太子,并派出他的心腹幕僚田师爷,替太子出谋划策。
御书房里,庆隆帝看着那一大摞关于太子废立的奏章,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疲倦。
夺嫡之事,首次公开摆到了朝堂之上。
“昭阳公主求见皇上。”门外有太监禀道。
昭阳公主?
庆隆帝在心头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昭阳公主。
太子的品性纵然有不堪之处,但绝不是好男风之人。秦夙希再怎么引得京中男子垂涎,那也不该是太子。
有影卫出手查证,其中的线索都指向昭阳公主。
庆隆帝不说,只是顾虑着曹皇后替他生儿育女的辛劳,以及昭阳公主定下来要和亲契丹的亲事。
“宣。”
昭阳公主着男装胡服装扮,满头黑发拢于玉冠之中,一对明眸顾盼有神,行走之间英姿勃发。
“昭阳见过父皇。今日所来,正是来给父皇请罪。”她眼眸清亮,一片坦荡荡。
她使出的手段,乃是阳谋。在洛阳城中的动静,在父皇面前打小算盘,她就没有指望能瞒过庆隆帝。干脆以退为进,先行请罪。
庆隆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构陷皇兄,煽动朝臣上书弹劾,导致朝堂不安、人心不稳。”
“按家事,你不敬兄长,设局陷害,其心可诛。按国事,你结党营私,弹劾太子动摇国本。请罪?这个罪责你可担的起?”
说到后面,他疾言厉色,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龙威。
御书房里的空气几近凝滞,落针可闻。房中伺候着的小太监,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昭阳公主却不为所动,朗声道:“父皇,昭阳有错,但错不在弹劾太子。没错,秦夙希一案,是我设局陷害。但要不是他先动手,要构陷楚王在先,怎会入了我的局?”
“他私德有亏,暴戾无常,昭阳只是小试,他就现了原形。试问,这样的太子,将来如何为君?”
昭阳侃侃而谈:“更何况,他大肆敛财,与民争利,吃相难看居心叵测。他一旦登基,我母后兄长岂非任他宰割?昭阳远嫁契丹,尚可逃得一劫,但齐王、楚王何辜?”
随着她的话语,庆隆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都是他心中深深忧虑之事,被自己女儿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愈加恼怒。
昭阳公主跪下,道:“昭阳有罪,罪在不能替父皇分忧,惹您生气。但这样的国之储君,今后岂不是会被权臣摆弄?还能有何作为?
她在不动声色之间,就给关景焕上了一记眼药。
“这些话,昭阳不说就无人会说;这些事,昭阳不做便无人会做。父皇忧心国事,日夜不辍,难免对太子有所疏忽,昭阳只是想与父皇分忧。”
“那照你说,应当如何?”庆隆帝掩住怒意,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