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菲静静抱膝而坐,许久许久,她终于站了起来。
‘义母说的对,纵然左岸不在,也不该放弃神魂国的希望,也更不应该放弃神魂国的希望。神魂意志的这座高塔,将由我们继续走下去,怀带左岸未能够完成的意志,创造他所未能看到的神魂意志天地!’
舞菲一手别剑背后,一手整理仪容,旋即,动作轻缓的按掌额头,面对步惊仙的遗体,致以不灭神魂之礼。
末了,忘了眼犹自没有恢复清醒的七月,便离开了冰洞。
想通之后的她,知道此刻不该在这里悲伤。此刻神魂国面临巨大的压力,她需要回到神魂国,为守护神魂国的战斗而竭尽全力。
舞菲在回去的路上,碰到去而折返的李夫人。
“义母?”
“菲儿振作起来了很好。”李夫人微微一笑,旋即又解释道“我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暂时应该隐瞒左岸身死的消息。其一,郑、楚如果知道左岸已死,必然更肆无忌惮;其二,拜月或许能够承受打击而不忘神魂国的大事,但拜月只怕不能,一旦知道左岸已经身亡,必然难以抑制悲痛,神魂国如今绝不能够缺少任何战斗力,更不能少了拜星的力量守护。”
舞菲心觉有理,但觉得如此大事,却对左岸的两位妻子隐瞒,实在难以安心……
“可是……”
“极北之地冰雪不化,他日拜氏姐妹再来看步惊仙时,他的遗容不会有丝毫损伤改变。你既已知道神魂族的力量,就该明白,肩负的责任不是国家,而是整个种族。”
舞菲不由陷入长长的沉默。
最终,轻声道“菲儿明白了。只是,如此就要委屈义母了。”
“去吧。”
李夫人说罢振翅而去,舞菲目送她飞远之后,便催促剑魂直飞神魂国而去,心中却十分不安。因为她过去从没有欺骗过人,但此刻,却要说谎。她必须告诉拜氏姐妹,说左岸还在疗毒,一时不能回来。
李夫人回到极北之地后,却没有去冰洞,依旧到处飞移着,找寻地图上标记的方位。
在返回神魂国的途中,她越想越觉得不妥。
她疑心步惊仙的情形并非是死亡,因为她知道。尽管她并不太确定是否如推想般是另一种情况,但无论如何,她知道只要找到了黑水,就有验证推想的可能。因此才决定折返,更不愿为时过早的断言左岸已死而突然扰乱神魂国面对战事的信心。
话说舞菲离开不久,七月就缓缓清醒了过来。
舞菲喂食的丹药让她体能得以解除精能之体的危险临界点,伴随体能的迅速恢复,此刻已然恢复了三千体能。
她有些迷糊的微微摆动头部,渐渐记起晕厥前的记忆。
‘他没有杀我?’
这么想的同时,她又记起北君说过,生擒她的话来,不由大惊失色的打量左右,发现自己还在冰洞之中时,忙又查视经脉,也不见受制,这才放宽了心。
‘奇怪,人都去了哪里?’
七月撑着身体,低垂着头脸旁,被披散落下的彩发遮挡着,当她站起来,将彩色的长发甩飞脑后时,视野中,冰洞的一角,铺了一地的黝黑颜色。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了一下。
伴随她走过去越近,她的脸色也更苍白。
她早已经看清,那铺了一片冰雪地的黑色,是北君的光翼,光翼之中,是如安睡着般的左岸。
他双手放在身畔,神情安然,犹如正在甜美的梦乡。
七月扑倒在北君身旁,哆嗦着的手,缓缓按上他的颈上脉搏。
没有感应。
其实她早已知道,因为看似安睡的人,在神眼中已经没有了体能。
她不由自主的觉得呼吸艰难。
一把撤开北君的衣甲,看见他的心口位置,隐隐显出一团黑色……
“你死了,你终于死了,郑国的大敌终于消失了,我也该回飞仙宗告诉大家,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七月神情呆滞的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出冰洞。
极北之地的暴风雪依旧,没有间断,又仿佛永远不会间断。
七月在暴风雪中,徒步走着。
积雪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自从修炼有成后,她没有感觉到过刺骨的冷寒。
但此刻,她觉得天气奇寒无比,冷的让她、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打哆嗦。
但她却依旧一步一步的、在积雪上留下前进的脚印。
天黑了。
她还在走。
风雪依旧,看不见星月的光亮。
她的脸色早已变的比雪还白,只是雪白的发亮,而她则白的苍茫。
她突然摔了一跤,如呆子般,丝毫没有动作反应的,头脸、身体扑撞在积雪之中。
一些雪融化了。被她爬满脸上的热泪融化的。
她摔在积雪中,许久,一动不动。
凛冽的风雪呼啸吹着。
淹没了一切其它的声音。
渐渐,风雪中掺杂了哭泣的悲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楚。
‘他死了,郑国的敌人、飞仙宗的敌人死了。我秉承师尊的意志守护郑国、守护师门,现在这个大敌死了,我去如此悲痛难过。他是敌人,为什么我现在却觉得万念俱灰,为什么好像当初失去了步哥哥那样、痛不欲生……’
持续飘落的大雪掩埋了七月的身体。
积雪中,她的双拳越来越紧的握着。
‘……步哥哥,步哥哥,你在天上如果看着七月,求求你来告诉七月,为什么……为什么七月要在这样的世界上活着,没有父母亲人,没有了你……师尊的教养之恩一天天的变成了沉重的负担,变成了折磨人的痛苦……七月多么喜欢左岸,可是要杀他!秋叶说他必须死,郑国说他必须死,仙界说他必须死,楚国说他必须死,七月也觉得他必须死……可是他有这么多必须死的理由,如今他死了,我为什么还会——如此难过!’
“啊——!”
冰雪在七月仰天悲号声中四面爆飞。
“为什么有杀不尽的所谓敌人!为什么必须杀死不愿伤害的人!”
妖剑红雨剑身的红线剧亮,化成火红的雨线,在七月的挥动下,四面八方的、漫天的飞射。
“国、国、国!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必须郑国一统天下才是正确的道路?为什么修炼武功就必须争夺天下第一!为什么我只有守护住武尊的荣誉才是对得起师尊对得起飞仙宗——!为什么一心守护郑国开始我就变的越来越不像我自己——!我是七月,我是七月,步哥哥,我是七月——你说人如果生而不得自由就与奴隶无异,你说过七月即使被父母抛弃也没有恨的洒脱是得到真谛的自由之心,你说过神魂意志才是通往完美天地的道路——!可是为什么神魂意志国却变成天下的敌人,为什么今天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我不断的战斗,在同门的眼里却变的越来越只剩战斗的意义!我早已经找不到过去在师门的温暖了,我只剩背负战斗责任的、武尊战斗意义的沉重包袱了——!”
闪动的剑刃寒光中,飞射的红线,融化着越来越多的冰雪。
冰壁在拳脚的打击中爆裂、冰峰在重拳的轰击中倒塌,火红的雨线,覆盖了百丈的方圆……
悲痛的泪水湿透了脸,泪水朦胧的眸子添上了越来越浓郁的红色。
“师尊你说成为天下第一是为了守护,可是敌人越杀越多,越杀越多,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一国又一国。魏国灭亡了还有燕国,韩国、黑狼族亡国了,陈国齐国名存实亡了,还有楚国和神魂国。七月以为杀尽了所有的敌人就再没有了敌人,七月不停的战斗,可是有一天,我变成了郑国的敌人、有一天,我发现同门之中还有许多该死的敌人!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师尊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李夫人看见了红光,不敢飞靠过去太近,因为那些红光中,渐渐多了许多金光。
一道道的、光束的弧光。
弧光过处,犹如无坚不摧的利刃。
彩色的身影过去的地方,满地犹如巨剑切割的深痕创伤,许多冰雪地都变成浮动的巨冰……
除了李夫人,还有一双眼睛在暴风雪的空中注视下方疯狂叫喊着、执剑乱挥乱斩、拳脚见冰就砸的彩色身影。
秋叶原本去了距离神魂国最寒冷的北地一代。
却发现这季节的北地,并没有多少冰雪。而七月负责搜寻的极北之地本是可能性最高的地方,她就过来了这里。正好看见状况颠狂失控的七月。
有前车之鉴的秋叶自知此刻不宜下去阻拦,当年在皮县,她就遭到了七月的攻击,那时候七月还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但如今的七月,绝非当年皮县时可比。
秋叶冷冷注视着七月癫狂的破坏极北之地的一切。
‘这妮子,早知道她对北君暗生情愫,想不到用情如此之深,看情形北君必然已死,不是她杀的,便是死于破龙丧魂散。’
秋叶见七月奔走破坏了三百里的冰峰时,见她体能下降的差不多,就准备飞落下去时,却被突然的异变所惊,不由打消了念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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