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畏威而不怀德
“……”
这是楚歌没有想到的答案。
但仔细想想，却也合情合理。
资源，资源，该死的资源，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修仙界，没有修炼资源便寸步难行，而一个无依无靠的散修，倘若还要多管闲事去替天行道的话，分分钟死无葬身之地。
“要我说，你们地球联盟，就是对老百姓和民间英雄都太好了，才会闹出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宫主这几天冷眼旁观科技文明的社会运转体系，渐渐形成自己的观点，撇嘴道，“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东西，特别是那些鼠目寸光又欺软怕硬的底层民众，联盟对他们越好，他们越觉得理所当然，久而久之，稍有无法满足之处，就会大肆喧闹，反对当局——所谓老百姓，都是养不熟的狗，光给肉骨头不行，还要狠狠教训的！”
“你说什么？”
楚歌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错了么？”
小宫主满脸不屑，“自从灵气复苏以来，你们的当局虽然不算完美无缺，却也够尽心尽力，换来了什么呢，民众的误解，百姓的斥责，还有民间英雄的崛起。
“要我说，你们的做法根本是错误的——就不应该去管什么民间英雄，甚至没必要太在乎普通百姓的生死。
“比方今天，你们大张旗鼓去抓民间英雄，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却保全了他们的生命，但很容易造成他们的抵触和老百姓的误解，完全是吃力不讨好，傻子一样嘛！
“换成是我，干脆就放任他们不管，眼睁睁看着他们踏入‘疯子’宁晓峰一伙人的陷阱，被带去天人组织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生化研究，再找机会把天人组织一网打尽好了。
“你相不相信，如此一来，当这些恣意妄为的民间英雄，在天人组织遭受的凄惨下场被公诸于众，剩下的民间英雄都会噤若寒蝉，根本不用当局去追捕，都会主动自首，就算不自首，也会乖乖待在家里，再不敢出来惹是生非！
“别的情况，也是一样，你们就放任这些民间英雄去和犯罪分子火并嘛，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发现凭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战胜黑暗，必须依靠当局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样的道理，靠你们强行灌输是不行的，非要让他们自己撞个头破血流，甚至死到临头的那一刻，才会明白。
“他们要找死，你们偏偏拦着不让，结果枉做恶人，这又何必？”
小宫主伶牙俐齿，听得楚歌遍体生寒，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虽然对方现在穿着打扮和普通地球少女无异，但毕竟是修仙界元婴老怪之女，其思维逻辑，就像外星人，和地球人完全不同。
“老百姓的道理，也是一样，就因为你们现在牺牲太多，把他们都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们认为，你们天然肩负着某种使命，必须100%保障他们的安全。”
小宫主笑了笑，道，“我发现在你们的官方宣传口径中，总有一种喜欢美化底层民众的倾向，好像越是底层民众，身上就天然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会深深感激你们对他们的每一点付出。
“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穷山恶水出刁民，越穷就越奸诈和卑鄙，你稍微帮他们一点，他们就敢抱着你的大腿，赖上你了，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你就变成了他们的仆人甚至奴隶，束缚你的枷锁，就是什么‘荣誉，使命和责任’！
“我倒是觉得，你们当局没必要把老百姓管得这么妥妥帖帖，安全周到，就像保姆照顾小孩子一样——无论保姆照顾得再好，小孩子总是要哭闹的。
“你们就应该抓紧一切机会和资源，不顾一切地修炼，先壮大自己再说，至于灵潮爆发之下城市的安全么，没必要太在乎，乱一点就乱一点好了。
“相信我，就算一开始老百姓把你们骂得狗血淋头，但只要你们的实力足够强大，渐渐的，老百姓会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仍旧只能依靠你们来保障他们的安全，他们还是会像狗一样乖乖回来舔你们的脚趾，甚至比过去更加虔诚和尊敬，至少在我们修仙界，那些该死的老百姓，都是这样的，这就是他们‘畏威而不怀德’的本性。”
楚歌觉得小宫主不是来看自己，而是故意来嘲讽自己，报前几次被他裸绞的一箭之仇。
他没法不中计，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低声道：“你说够没有？”
“没有。”
小宫主笑嘻嘻道，“一个医生治好了一万个病人，但只要第一万零一个出了医疗事故，他就会身败名裂，甚至被家属殴打和砍杀；而寺庙里的泥胎偶像，一万个朝它顶礼膜拜的人里面，只要有一个的心愿应验，他就会添油加醋，大肆宣传，令这座寺庙香火鼎盛，就算那些没能得偿所愿的人，对泥胎偶像也是毕恭毕敬，勒紧裤腰带都要添香油钱，丝毫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心——百姓就是这样愚昧无知、忘恩负义又滑稽可笑的东西，你们却想100%保障他们的安全，还要他们和你们同心同德，齐心协力？”
“这就是我们地球文明的精神，一个都不能放弃。”
楚歌咬牙道，“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修仙者，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或许是我们自私自利，又或许，是你们太过贪得无厌了呢？”
小宫主毫不动怒，淡淡道，“挟泰山以超北海，是诚不能也——在灵气复苏的大环境下，还想保障每一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甚至让大家都活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这就好像是挟泰山以超北海一样，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坚持，却是愚蠢。
“在修仙界，我们深知死亡和混乱不可避免，每个人都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生存的权力，弱者的自然淘汰才能令整个族群越来越壮大，能和各种妖魔鬼怪还有魑魅魍魉抗衡；而在地球，你们却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弱者，明知他们都是累赘，包袱甚至不稳定因素，依旧要不管不顾带着他们一起前进，我倒要瞪大眼睛看看，你们这辆挂满了累赘的战车，究竟能开往哪里去。”
楚歌对小宫主怒目而视。
小宫主掩嘴偷笑，向后轻轻一跳。
“好啦，我还要去安抚那些刚刚投降的穿越者——我会告诉他们，地球联盟如此妇人之仁的统治势必不可能持续太久，到时候，随着整颗星球的秩序崩溃，我们这些修仙界来客，说不定还大有可为呢，你好好休息，不打扰啦！”
趁楚歌发作之前，她三两步跳到了治疗室的门口。
这时候，她才回过头来说：“话说回来，虽然我们的游侠儿和你们的民间英雄都非常愚蠢，但愚蠢的样子倒也颇为可爱，‘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你们这颗星球上最伟大的诗人留下的动人诗篇，用来形容修仙界那些愚蠢的散修和游侠，倒也恰如其分。
“蠢是蠢了点，但如果所有人都那么聪明，选择加入宗派，依托势力，循规蹈矩，甚至在山洞里闭关打坐，一坐就是几十年，这样的修炼，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吧？
“所以，我不赞同游侠儿，民间英雄还有你们当局的所作所为，但我的确对你们表示深深的敬佩，包括你，如果要效仿火焰之剑，继承他的遗志，鬼鬼祟祟跑出去当一个行侠仗义的民间英雄，我也绝对支持你啦！”
楚歌的心事被戳破，顿时有些心虚，叫嚷道：“喂喂喂，谁说我要去当民间英雄了，还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