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黑店

  几人放好东西,又要了水洗漱一番,撒了一把麦子在桌上让麻子吃,便去了一楼大堂吃饭。
  赵无要了一盘卤猪头肉、一盘烧肉、两个素菜,一小壶酒和五碗米饭。
  小二高声喊了菜名,又躬身道,“大爷、姑娘请稍候,酒菜马上就来。”
  赵无四周望望,眼神缩了缩,头偏向许兰因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许兰因的心一紧,似是无意地看了一圈大堂。
  算上他们这一桌大堂里共有七桌人,五桌清一色是男人,两桌有女人孩子。几个小乞丐在其中穿梭讨钱,邻桌给馒头还不愿意要,只有一个三岁的小乞丐好像饿坏了,接了馒头赶紧往嘴里塞。有两个乞丐像是哑巴,只会伸手不会说话。
  小二嘴里骂着,“滚,滚,不要惊扰了客人。”
  他骂得厉害,乞丐似乎并不害怕。讨了几文钱的小乞丐乐呵呵地跑出去,又有新的小乞丐跑进来。
  吃馒头的小乞丐也跑了出去,刚出客栈大门,就被外面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一大巴掌拍在地下,哭都不敢哭出声。
  小乞丐乱蓬蓬的头发垂在耳下,小脸和衣裳脏得看不出颜色,没穿鞋,露出两只黑黑的小脏脚丫。只能看清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睫毛非常长。或许太瘦,显得眼睛更大更圆。此时他的眼眶里包着两包泪,像浸在水里的黑色琉璃。
  他爬起来的时候,那两只黑色琉璃无意中望向大堂,正好同许兰因的目光交汇。看到那双充满怜惜和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像娘亲看自己,小乞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划过小脸流出两道弯曲的“白线”。
  刚才打人的乞丐见他哭了更生气,又扇了他两个嘴巴,低声咒骂了几句,一个半大乞丐过来像拖扫帚一样把小乞丐拖走了。
  许兰因的心都纠了起来,她看不得孩子受虐,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但此时她不能相帮,要先摸清这里的情况。
  还有就是,柜台后的掌柜看似打着算盘,却时不时会瞄他们这桌一眼,而停留在许兰因身上的时间会多一点点。
  有赵无这个高手在,许兰因倒不是很害怕。
  她用帕子挡着嘴角低声说道,“先不要吃这里的饭菜,我去跟掌柜说两句话,摸摸情况。”
  赵无用手摸鼻子的时候,低声问道,“你行吗?还是我去吧。”
  “不,我去。”
  许兰因起身,掌棋还想跟着,被她按在椅子上。
  许兰因来到柜台前,双手放在柜台上,用秦氏的南方口音问道,“大叔,听说封县最好的绣坊是王三娘绣坊,怎么走?”
  掌柜四十几岁,微胖,留着山羊胡子,笑面虎的模样。笑道,“王三娘绣坊的确是封县最好的绣坊,可以跟省城的兰馨绣坊媲美。王三娘绣坊在南街,离我们这里很远。现在已经打烊了,姑娘明天去吧……”
  许兰因又笑问,“这里的特产有哪些?我想给家里带一些回去。”
  掌柜又非常有耐心地一一解答着,面上和蔼又礼貌周到。
  心里却盘算着,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小美羊了。虽然算不上最上呈的绝色,看着却是比绝色更让人心痒欲罢不能。这么好的货色卖去南方,一千两银子少不了,只可惜为了银子不能亲自给小美羊开包……
  他快速瞥了一眼赵无那一桌,又想着,那只小瘦羊先供兄弟们乐呵乐呵,灌下哑药卖去山里,小羊羔毒哑讨饭。那两只公羊么,老的毒哑卖去私矿,若年少的不是练家子就好了,宰了当真可惜……
  心里恶毒得像魔鬼,面上却慈眉善目。
  许兰因大惊,强压下恐慌、恶心和厌恶,笑道,“哦,我知道了,谢谢掌柜。”
  “不谢,不谢。”掌柜笑得和善。
  许兰因回到桌前坐下,酒桌上已经摆上了几盘菜。
  她用帕子擦着嘴,小声说道,“不要吃饭,想办法回屋。”
  赵无微微颔首。他非常大方地甩给一个小乞丐一个银角子,其他几个小乞丐的眼里放了绿光,都跑过来围着他要钱。
  赵无被闹烦了,皱眉骂道,“没了,没了,滚。”
  小乞丐们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方的“财主”,哪里愿意走,有拉他衣裳的,有抱他胳膊的,嘴里嚷着,“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大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许兰亭吓得缩进了赵无的怀里。
  赵无气道,“吵死人了,这里没法子吃饭,回房里吃。”说着,抱起许兰亭起身向楼上走去。
  许兰因和掌棋紧随其后。
  走在后面的丁固对小二说道,“劳烦小哥把酒菜端进我们房里,这里太吵,我家爷不喜欢。”
  几人直接进了赵无的房里。
  小二把酒菜上齐,出了门。
  赵无听着小二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才把门插上。又附耳在门上听了听,确定外面没人,才悄声问道,“这里不妥?”
  许兰因低声说道,“嗯,我们现在能不能退房走人?”
  赵无说道,“若是不妥,他们很可能已经在骡子或骡车上做了手脚。看到我们坚持出去,定会猜出我们有所察觉,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现在天黑了,在外面动手更不可预测。”
  他不怕那些人,但他怕自己打斗的时候他们伤害到许兰因姐弟。若是再多两个帮手就好了。
  又问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许兰因不可能说她听到了掌柜的心声,沉声说道,“那个掌柜不是好人,这个客栈很可能是杀人越货的贼窝。我问他王三娘绣坊怎么走,他说出客栈往西三条街就到了。王三娘绣坊明明在南街,挨着我们之前住过两次的城南客栈,往西走岂不是越走越偏。”
  她把掌柜的话改了。
  赵无皱眉道,“他说这个假话,很可能觉得我们活不到明天,或者明天我们出不了这个客栈,去不了绣坊。那些乞丐也像是他们养的,要到钱就要,要不到就偷,我的一个玉佩就被他们偷走了。”
  他被偷了故意装作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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