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物富民丰

  居德坊,内阁辅臣李珍府门前的大街边上,聚集了许多身着士子服,青衫折扇的人。
  他们,就是今科乡试中举的举人,来此是为了拜见他们的座师李珍。
  但是,人很多,李珍就是接见一上午都接见不完。所以,一般只有名次较为靠前的人才会得到亲自接见。
  此时,他们的拜帖已经全部递了上去,偶尔会有李府的管家出来叫个别人进去面见李珍。
  而现在外面站着这么多人,很多都是二十名开外的,此时还站在这里,也是存着万一的机会,李珍对他的文章有见教,或许会破例接见......
  忽然,东西两边街道各自驶过来一架马车。西边一辆珠光宝气,装扮奢华。东边一辆,不但马车较小,而且几无装饰,普通简单。
  然而,等到两辆马车驶到跟前,各自的主人一下车,原本门口簇立着的人几乎都向着那一架普通马车的主人围去。
  这一幕,让刚下马车的贾清抽了抽嘴角。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今科解元呢!
  没理会这一茬,贾清整理了一番仪容,几步上了李府门前的台阶,欲要递上拜帖。
  “喂,你懂不懂规矩,唐解元在此,你岂能越过唐解元,先行投递?”
  突然,贾清背后响起一道士子的声音。贾清没甚在意,继续将手中拜帖递给守在门前的李府管事。
  “宁国府?贾举人稍候。”
  李府管事接过拜帖先是一奇,然后微微一礼,再给他旁边一人交代半句,就转身往府内而去。
  “说你呢,你听不见吗?”
  先前那个声音靠近了,隐约带着怒气。
  贾清皱了皱眉,他不在乎虚名,但不代表他愿意被别人踩踏。
  转过身来,后面五六个人,以其中一个青年男子为中心。说话的倒不是他,而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
  “你哪位?”
  其实,贾清这一转身,周围许多人面色都微微一变。虽然昨天的宴会,中心焦点是巡抚和那个什么“唐解元”,但贾清名居乡试第三,又年轻,还是很多人都默默的记下了他的样子。更有消息灵通之人,深知贾清的身世背景深厚,纷纷为出口挑衅的那人捏了一把汗。
  有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后面,眼见有人挑衅自家少爷,李衍几人都悄悄的围了上来,却被贾清眼神看住了。
  “诃诃,原来是贾经魁。
  张同年,你也太多事了。大家都是同年,何必计较这些。原本就是贾经魁先到,自然先递,我等一会何妨?”
  为首的一人看来也知道贾清,出言圆场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客客气气的,贾清自不会倨傲,也回道:“见过唐解元。”
  围在唐解元身边的那几人都是名次靠后的人,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出身都不高。
  而且,自来豪门难出贵子。科举,大都是普通寒族子弟的龙门。因而,这些人,多有一股仇贵蔑富的心态。
  贾清先前一副张扬的出行方式,早就让这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得中举人的人心生不满了。后来见贾清无视“老大”的地位,抢先上了拜帖,顿时找到了由头。
  这才有了这个长得和瘪三一样的为唐解元“打抱不平”。
  此时看唐解元先行低了头,虽然更为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头望向了一边。
  没人生事,贾清自然不会多事。这些人,才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和贾清不一样,对贾清来说,举人、进士只是多一个点缀。而对他们来说,就是进入仕途的唯一希望。况且,明年春闱大比,那才是真正的战场。
  因为,加入了比北直隶更为强势的南直隶。这些人,金榜题名的机会太渺茫了!纵然侥幸得了个三甲,还要等到吏部出了空缺,才有那么一丝机会出任外官。
  一般来说,普通三甲进士,外放不了知县,一般也就是个县丞、县尉。等爬到高位,那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
  至于没得到外放机会的,大概就只能凄凉一辈子了!京中穷酸小官,多如牛毛。
  对于这些人,实在难以让贾清多正视。倒是这个唐解元,长得风度翩翩,前途也敞亮。
  和其顺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有李府管家引了一个举子出来,然后道:
  “有请贾举人入府。”
  ……
  和大多数文官的府邸一般,李府也没有多奢华,但胜在清幽雅致。格局也和方守的府邸差不多,都是两进的大宅院。
  李珍的书房之内。
  李珍笑看着恭肃的站在屋内的贾清,道:“你就是圣上钦赐的贾家文林郎,国朝有名的少年神童?”
  “学生不敢妄称神童,只是偶得圣上隆恩,赐了官身。”
  李珍点点头,又问:“你今年几岁?”
  “将满十二。”
  李珍叹道:“居然如此小的年纪!你那篇策论我印象很深,至今记得,却不知你小小年纪如何有了那些大胆的想法?
  可否给我说说?”
  贾清道:“学生所作策论,不过凭空妄想,纸上谈兵而已,却算不上什么见解。
  若是老师有兴趣,学生倒是愿意为老师细说学生的想法。”
  座师是师生关系中较为牢固的一种关系了。所以,为何每届科举,各省乡试的主考都是皇帝钦派信重的大臣前往,不过是为了给臣下刷名望罢了!
  因此,贾清唤李珍一声老师是毫不为过的。而李珍,在看重的前提下,一般也会不吝赐教的。
  “老师可能知道,学生是大家族子弟。我家人丁不少,人员复杂,每年各类开支甚巨。
  而我家的进项主要为两项。一为田庄所出,包括族中祭田和普通农庄。但是,尽管所拥良田甚巨,每年产出亦是远远不够族中开销。
  其二,街面商铺。虽然鄙府中长辈皆不屑于商事,但不可否认,其产生的经济效益远超农庄。
  但是,由于为鄙府做商事的家下人往往得不到重视,所以偷奸耍滑者甚多,甚至于中饱私囊。以至于产业日微,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学生从小耳濡目染,深知我家早已是在透支祖宗恩泽。面上虽还光鲜,内里却早就是寅吃卯粮了。
  由小见大。一家如此,一国又如何不是这般?
  国家财富大量掌握在商人手中,而其却没有相应的地位,整日里处在朝不保夕的状态,其势必会四处找寻保障,以至于大量钱物落于私人之手。
  而这些原该收入国库之中的钱财,流入官府、权贵手中,却不会产生善政,而是造成罪恶的来源……
  所以,学生这才大胆提出‘宽农重商’这样的概念。让农民少交税,商人多纳税以获得地位。并以为此法不但可以增加国库收入,造成国富。
  假以时日,必能使得整个大楚的百姓安居乐业,物富民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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