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寒冰与烈焰（九）
初次入手名为魂晶的造物，搞不清其性质的陈昊曾随口对希斯调侃，说这玩意‘应该往脑袋上插’。
颇为讽刺的是，始终一副无所谓姿态的系统，对此提案嗤之以鼻；反倒是看起来精明理智的敌人，二话不说就攥着黑水晶往脑门捅，仿佛这是什么‘绝世好招’一般。
质地坚韧且不透明，前缘尖锐的水晶刺破皮肤与肌肉，顶进前额约半截手指距离。面目狰狞仰天发出惨叫，青年周身骨骼噼啪作响，崩裂的皮肤喷射出大量黑色气体，将其所在区域彻底覆盖。
难以窥见内里详情，靠声音定位又用了一回‘复制’，颅内针刺般的阵痛与依旧滋长的黑气让陈昊放弃了‘转阶段蹭伤害’的小算盘。环顾四周双手与魔力其上，他把依旧存活者们拖到身后，取出治疗药水不由分说每人给了一瓶。
“先拿着，保住命再说——”面对从脱力到断肢、被划破喉咙到肚子开洞，千奇百怪伤势皆具的众人，对医理纯属门外汉的少年挠了挠头，条件反射试图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牧师呢？”
正用绷带帮哼哼唧唧的雷克塞包扎伤口，之前护卫陈昊的侍从闻言举起手，朝不远处被咬至血肉模糊的尸体指了指。
陈昊：“……”
找死人抱怨纯属低能，黑气里愈发狂躁的能量也预示着目标即将发起疯狂反击。无奈下只能示意其他人照顾好自己，灌了瓶药水姑且帮自己恢复了几十点魔力，陈昊正欲跨步上前却被人扯住了袖口。
失血过多导致面色苍白，瘫倒在地动弹不得，克劳德五指如钳锁住并不高档的衣料，神情复杂一字一顿道：“救世主，你刚刚说卡多克在下面，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脑海中再现刚刚经历的一幕，陈昊稍加犹豫还是决定先吐露点真相，好让他们有时间去消化接收讯息。“真正的卡多克，就是你们记忆中爽朗热情又侠义的大哥，被他收留的另一位……”
指着黑气中逐渐清晰的身影，仅仅只是转述当事人的原话，陈昊都觉得心头有股无名火。“……名不见经传的救世主候选人偷袭。后者伪装成他的容貌，十几年来以‘卡多克·范绍尔’之名抛头露面；正主则被丢给‘灭世者’，承受他们的折磨。”
靠接触进行意识交流，陈昊得知真相同时，之前的许多疑问亦迎刃而解：喜好的反转，性格的骤变，乃至人生观的颠覆，并非遭遇世间冷暖后的适应，而是‘狸猫换太子’后二者迥异灵魂的必然现象。
说得通俗点，就是‘太子’具有鸿鹄之志，身怀博大胸襟，还有外挂相辅佐；‘狸猫’既无人脉亦缺理想，只擅于搞些下九流伎俩。尽管利用真·卡多克的麻痹大意取而代之，但他终究成就不了前者，更遑论超越对方。
明明执掌王国商业牛耳，在贵族间风评颇佳，民间还很有威望，最终却沦落到和邪教徒为伍，靠催眠、胁迫与政变成就野心，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时间与地点皆不适合闲聊，陈昊三言两语只提了个梗概，但克劳德与芙蕾德莉卡都不是傻子，自然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推导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如此，所以那家伙其实是个骗子？”松开手躺倒在地，矮人一副恍然若失的惆怅表情。“他并没有背叛我们啊，太好了~~”
闻言叹了口气，陈昊倒不是无法理解对方感受。之前与‘同乡’的交流，让他明白对方昔日受黑岩城贵族之欢迎，连克劳德·银须都是他的结拜异姓兄弟，前者这些年如此怨恨范绍尔，也正源于笃信卡多克厚颜无耻的背叛---
除了‘阴错阳差’，陈昊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感慨大可等事后慢慢进行，当务之急依旧是眼前的敌人，果断再次开启了‘复制’，陈昊如临大敌般用感知锁定了目标。因为完成了阶段四的‘击败卡多克·范绍尔’，奖励经验与真身的馈赠让他一口气升到了4阶，具备了与赝品分庭抗礼的实力，但在对手学某个不做人的反派拿东西往脸上怼以后，陈昊感到自己又陷入了下风。
“希斯，到了没？”
“别催，我正在跑！”随着当事人返回地表以及外挂小姐接近，中断许久的通讯再度恢复，弥补了珍妮陷入沉睡的窘境。感应着还在一个街区外徒步前进的萝莉位置，抱怨着前线战斗甫一发生就吓跑的怯懦车夫，嘱咐对方小心行事，感应着之前进攻时刻意留在对方体表的元素残留，陈昊猛然释放了所有的‘疾风之刃’。
强度足以撕碎手指厚度的精铁，凌空飞行的风之刃沿途切开空气，形成了小型的乱流。瞬息间跨越了半个粮库的距离，分开浓稠到近乎呈液态的黑色气体，一头撞上从中探出的利爪，陈昊的法术这回反成了被粉碎的一方。
“原来如此，你夺取了‘他’的力量~~”声音沙哑低沉，再度现身的‘伪·卡多克’已是另副模样：身体如充气皮球般鼓胀了一大圈，显得愈发魁梧高大；皮肤不复昔日的白皙光滑，布满脓疮水泡与开裂，从中渗出腥臭的黑色液体；面庞早已没了黄种人的影子，骨刺丛生看起来好似戴了张做工粗糙的面具。
活动着包裹骨刺的巨爪，已经很难用‘人’来形容的怪物注视着十多米开外的少年，张嘴发出好似磨砂纸擦玻璃的怪笑。“真是愚蠢，区区穿越者的力量，又怎比得上---”
“起码我长得像个人~~”等待着技能冷却时间过去，陈昊故作遗憾摩挲着下巴，暗地里叮嘱希斯寻找对方的破绽。“瞧瞧你，估计连****的女学生都不会找你吧~~”
“可恶，你竟敢小瞧这份恩赐！”身体前跨一步，身形高大的‘卡多克’挥舞利爪一记下砸，瞬间将现形的屏障戳出五个窟窿。淦，还以为升级后能吊打对面，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吐槽着无法投机取巧的战斗，及时后退堪堪避免被破相，提前释放了一记‘疾风之刃’的陈昊沮丧地发现，法术对敌人的伤害效果变差了。
倒不是他下意识留手，而是缭绕于目标皮肤外层的黑气有效降低了魔法元素的浓度与活性，使得攻击法术难以造成杀伤。即使陈昊藉由魔力强行引爆，从脓疮与裂口处迸发的液体也能及时修补伤势，令本体继续战斗下去。
是魂晶对身体的改造吗，真麻烦。有些棘手地后撤几步，脚跟触碰到一个还在呻吟的骑士肩膀，陈昊明白他已经没有再退的空间了。“md，拼了！”打开视窗切换至技能面板，将某个刚刚获得的图标用意识‘嵌’进快捷栏，取代掉最近使用最频繁、但战斗中没卵用的‘勤学苦练’，陈昊用有些生涩的动作捏了几个手印，最终深吸一口气将嘴对准冲来的怪物。
“火遁，豪火球之术！”
----------
时间回到大概十分钟前，石锤粮库地下设施的最底层。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略带伤感叹了口气，男声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爽朗。“不过还好，在我魂飞魄散前等来了你。”
还沉浸在对方曲折的经历中，陈昊闻言不禁一愣。“等来了我...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个日本鬼子为何留我一命？”稍稍停顿片刻，当事人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没有系统，不像你和我。”
尽管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陈昊还是满脸懵逼，就算那位假卡多克没有系统，这和他不杀你又有何关系？只要取得系统所有权，哪怕你家那位白毛小萝莉----
等会，系统所有权！？
“没错。”因为保持意念交流模式，陈昊萌生的想法男子能第一时间察觉，当即出声予以肯定。“他想要系米特的所有权。但是杀了我，他什么都得不到。”
“先打断一下。”在听到某个名字瞬间，陈昊禁不住插嘴道：“你给你女人起这个名字？”
“她不是我女人，只是我女朋友。”
“重点不是这个！”差点被带歪的少年干咳两声，赶紧将话题引回他在意的方向。“你起这名字，不怕被律师函吗？”
“这年头还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字？再说音同字不同都要吃官司，金庸先生他也要排在我们前面~”
艹，居然没办法反驳。蛋疼地翻了个白眼，将注意力挪回正题，无法询问外挂只能靠自身判断的陈昊思忖片刻，发觉卡多克的说法不无道理。毕竟以‘狸猫’的心态，将真正的卡多克杀死，霸占他所有遗产是最合理的选择，刻意留下对方不杀，从逻辑上讲只可能是后者留有一样值得他冒险之物。
穿越者傍身的系统，倒真有如此价值，起码陈昊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来洛斯特，这会指不定还呆在诺威萨镇外的树林，靠砍柴打猎渡日。
“为什么你说‘杀了我，他什么都得不到’？”面对陈昊最后的疑问，男子有些讶异地咦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从未与其余‘备选者’战斗过？老弟你还是个新人嘛~”
“系统所有权只能转交，无法抢夺。换句话说，不是我心甘情愿交出去，谁都别想拿走它，世界意志都不行。”给出了陈昊之前未知的讯息，男子缓缓叹了口气，略带不甘咋舌道：“老弟，拜托你一件事。”
感到对方的意志开始消散，隐约猜到他会说什么的陈昊一脸严肃点点头。“放心，我会替你杀了那个日本鬼子。”
“其实我想拜托你收下系米特的...”自嘲地轻笑数声，男子压低嗓音温和道：“收下我的力量吧。”
“答应我，别用这份力量去为非作歹就行。”
“我答应你。”
-----------
火遁·豪火球之术（等级11）：击败其余备选者后获取的技能，消耗八百个标准基础魔力，以口腔为触媒朝正前方释放一团火焰，对目标造成极大杀伤。该技能无法升级，无法删除，无法享受技能树被动技能加持，不受装备与道具效果影响，冷却时间十分钟（......）
或许是因为得自他人，连乐此不疲吐槽的某人都未在后面加奇怪注释。没去在意那串意味深长的省略号，从正主手里继承此项技能后，陈昊在折返地表途中简单实验，很快确认了两件事。
一，它有着近乎3阶法术的消耗与威力。
二，它与‘复制’、‘临时附魔’等皆不兼容，属于仅能单独施放的技能。
但就效果而言，它的苛刻条件值得那份代价。
并非规则的圆形火球，而是呈喷涌状的火焰自少年口腔冲出，犹如红云立即笼罩了黑色的巨人。高温蒸发了液体，火焰驱散了气息，刹那间化作火人的‘卡多克’惨叫着连连后退，巨爪无意识地自半空划过，似乎想制造风熄灭身上的火焰。但魔法的火焰岂是易与之辈，在陈昊力量引导下，火元素如跗骨之蛆依附在对方体表，不断烧灼消耗其体内的黑气。
“嘶--哈！！”犹如品尝麻辣火锅，整个口腔差点被烤化的陈昊叫苦不迭张着嘴，只恨自己没提早准备些冰水。“淦，好烫~~”汇聚空气中的水元素制造了一个水球，某人二话不说将之塞进嘴里，却见一股蒸汽从嘴角与鼻孔喷出。“真tm邪门，动画里可没这一幕欸。”
“人家用的是查克拉，何况你这招算是偷师，技艺不精没把脑袋烧焦已经很幸运了~”照例阴阳怪气少年的莽撞，总算抵达库房门口的萝莉猛地停下脚步，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躁。
“小心，侦测到水系元素大量汇聚！”
水系？释放出些许魔力，陈昊很快确认是假卡多克所为。瞅了眼已经是灰色的图标，他赶忙启动了‘复制’，却惊讶地发现对方聚集魔力速度更快。“希斯，快来帮忙！”
“我正在努力...不行，来不及了！”傀儡惊呼瞬间，陈昊面前之人仰天长啸，一道幽蓝色光芒自他胸口出现，如制导飞弹般直朝少年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