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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婷玉一直住在小四合院从未出去过,包括买菜。
菜都是俩孩子给她送来的,不用问,送孩子来的是他们亲爹。
秦煌知道她的脾气,多说无益,只每天傍晚让孩子们给她送菜和日用品。
菜品中要数烤鸭送的次数最多,当地名菜嘛。
如果没有烤鸭,有烤肉代替,或者炸鸡炸鱼,烤羊肉……每天都有一道或炸或烤的,永不落空。
但每次的份量极少,刚刚挑起食欲就没了。
晚上,大宝、小宝趴在药桶里泡着,身上扎满了针。兄弟俩感情好,小嘴喳喳喳的没有停过。
“妈,你为什么不回家?”
坐在药桶旁边的婷玉给儿子们按揉小胳膊,微笑道:“妈种的药草离不开人,要时刻守着。”
“我们帮你守,你回去休息。”小宝说,“睡醒了就来换班。”母子同心其利断金。
婷玉轻笑,“你们不用上课?小宝,听说你在学校打人了?”
“他们欺负人。”小宝噘嘴。
大宝看着母亲,替小弟解释,“高年班的收女孩子保护费,所以我们收他们的保护费。”天天给大家买零食吃。
“你们的爸爸知道吗?”
“知道,爸说下次揍一顿就好了,不许收钱。收了钱我们的立场就错了,要向对方跪地道歉。”太特么憋屈了,所以俩小果断听父亲的。
婷玉微微笑了下,并不反驳。
有些熊孩子就是要打一顿才知道痛,要让他们感同身受。光是劝说训斥没用的,家长永远不知道自家孩子在外边接触什么人。
孩子就像一张白纸,谁给他留下的印象最畅快最深刻,他就信谁听谁的。
她不鼓励家长棍棒之下出孝子,也不赞成家长一厢情愿地告诉孩子世上只有真善美。
该揍的时候,得狠狠揍。
半个时辰过去了,拔了针,婷玉拍拍俩孩子的小屁屁。
“好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小小的四合院里嘿嘿哈哈,噼噼啪啪,偶尔听见一两下孩童的呼痛声。
有路人从门口经过,外地人可能会吓一跳,以为里边虐童。
当地人好心告诉他们:“你懂什么呀,人家在训练孩子,明天出来又是两个小霸王……”秦家俩小子有谁不认识?
人家父母见天就给他们来一顿混合双打。
父母有多狠,孩子就有多熊,别人羡慕不来。
想模仿?仿出来的才是虐童。
这对父母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家传武学,他们的教子方式外人学不来……
午夜,婷玉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出来院子,泡了一壶茶独自浅酌。
夜色深沉,四周静寂。
人真的不能没朋友。
之前她满腔怒火,欲将背叛她的人除之而后快。虽然一直忍耐,胸臆间的愤怒从未消散。
很奇怪的,在听了苏杏的一番哭诉,发了一通火砸烂屋里的家具后,忽然之间,心底积攒的怨恨淡了。
到今天,她已经彻底平静。
跟她在古代逃亡的心情不同,在那边她是孤身一人,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这边,有人在替她谋划和担心。
有一个,也可能是两个。
如果自己像以前那样行事,会连累他人。
有时候,来自他人的信任能化解一个人积聚多时的不忿和怨恨。
既然平静下来,她这几天反复想了很多。
苏杏和姓柏的煞费苦心演了一场戏,目的是让她冷静,或许还有另一层意义?
苏杏不是偏听偏信的人,这回却一连说了几个“听别人说”“信不过姓柏的”之类。
是真的信不过,还是另有涵义?
她和苏杏都喜欢吃咸香的肉,特别是烤、炸的肉类格外香,她俩在外边游逛的时候少不了要狂吃一顿。
但和秦煌出去吃饭,每次都不准她吃太多。
“容易上火,你自己是大夫还不清楚?”他每次都这么说。
他的厨艺不错,至少比她和婆婆做得好。在家的时候都是他下厨,而且规定每周才能吃一回烤肉之类。
而最近,他天天让儿子们给她送烤肉,但份量比以前的少很多。
儿子亲自送的饭菜,她一定会吃。
而每次打开食盒的盖子,看见那几块烤肉的第一感觉就是他那句:别上火。
言下之意,要她忍着?
是她误会他,还是她多想了?
处处怀疑、防备是很累人的活,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枕边人。
她很想相信他,但有时候,枕边人往往是下手最重的那个人,甚至一击致命。
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错误无法回头。
话说,她这辈子最幸运的是拥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人。
听从自己的内心吧。
为了关心她的人。
……
还有两天就到清明了,孩子们今天没来,他们随奶奶提前回老家祭祖去了。
婷玉是自我囚禁,没指望别人送餐,更不想见到某人,自己煮方便面解决晚餐。
至于那些人明天会不会阻止她离开,暂时不清楚,到时候再说。
凌晨两点,老街这边特别安静,一个路人都没有。
悄悄地,一辆黑漆漆的车子无声停在小四合院的门前,车门打开,从里边走出两名身材高大,行动灵活敏捷的男人来。
他们轻敲四合院的门,没多久,一名女子衣冠整齐神色冷淡地开了门。
听了几句话,她锁上门,上了他们的车。
这一切悄悄地进行,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知道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
婷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秦煌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子的副驾位上,他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专注盯视前方,目光深邃有穿透力。
他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别人却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夫妻俩一前一后,彼此之间连个眼色都没对过,车里死一般静寂。他在中途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任由妻子被人带走。
心理脆弱一点的女人,见他这般绝情估计心里不知慌成什么样了。
而婷玉一直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没多久,目的地到了。
婷玉下了车,被人蒙着眼睛转了一圈,四周静悄悄的。不知走了多久,等停下来拿开眼罩时,发现她自己正站在一间手术室门前。
虽然很安静,但周围站着很多人。
墙边站着八位标枪般笔直的军人,昔日的情敌菅红一身军装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的前头。她身姿笔挺,背负双手的她神态严肃,目光凌厉地盯着来人。
环境压抑沉重,暗藏肃杀之气。
几位穿白大褂的站在一边,见她来了,其中一位大夫如释重负地迎过来。
“如大夫,终于等到你来了!”
有人看低她是乡村大夫,也有人高看她的传统医术,因为有成绩单摆在众人面前。
对方拿着一份急症病人的病历向她解释一通。
原来,病患是一名荣休的老将军,几位大夫是专门负责老人日常调理的。清明将至,老人想起昔日的战友一时情绪激动突发重病,眼看就不行了。
“动手术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了,如大夫……”
婷玉手一摆,冷淡地打断他的话,“油尽灯枯,我无计可施,你们尽人事吧。”
“撒谎!”菅红气势凌人地上前一步,喝道,“车祸现场,林家长媳,余家夫婿,这些将死的人你能救活,却对国家功臣见死不救,如大夫,你的医德?”
“医德?”婷玉冷笑,睥睨她道,“古语有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知这句话你怎么理解?我见死不救,不正是你们逼出来的吗?”
菅红冷冷盯着她:“我不听你废话,救人!这是军令!”
“人固有一死,救,我得死;不救,也得死,我何必多此一举?”婷玉讽毕,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菅红刷地举起枪瞄准她。
“如亭飞,既然你清楚我们的目的。救,你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救,只有死路一条。是他亲自送你来的,今天的一切外界永远不会知道,你自己考虑清楚。”
婷玉没有转身,一身古朴素衣静立原地,背影单薄而倔强,有着不容忽视的雍容大度。
“自我来到京都,经常听人们自夸华夏五千年有多厉害,有多伟大。事实上,古人的智慧,古代匠人的精神无一能传承下来。为什么?因为他们想开发自己的才能,身后站满一堆取他性命的族人。”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气质典雅庄重的女子回眸,淡淡地瞥了菅红一眼,“你们的野心让无数匠人的死轻于鸿毛。历史会记住你们挥刀自宫的荣耀,华夏五千年这个空壳子,最终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
说罢,她回过头,不疾不徐地往门口走。
“站住!”
走廊很安静,菅红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在回响,仿佛四下空荡荡的。
“最后一次警告,我命令你站住!”
静寂的空间,响着枪弹上膛的声音。
女子听而不闻,坦然不惊地走到门,右手握住门把时,身后呯的一声巨响。
她拉开门的同时,一小股劲风从耳垂底下掠过,自打开的门缝窜出正中门外的廊柱,哧地扬起一小撮灰尘。
门打开,婷玉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站在手术室门口的菅红和几名军人同时立正,唰地向拐角处出来的几人行军礼,转身,整齐划一地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眼前清空之后,几位着军装的领导摇头。
“这种性子……唉。”
“太高傲了。”
走在前头的两位老人也是摇摇头,“唉,那小苏有她一半的血性就好了。”
“嗐,人和人不一样,以男人的角度来看小苏才是贤妻良母。”
俩老头正说着,一位六十左右的军人过来了,“老领导,这回您安心了吧?”
“呵呵,人老咯,以后不能操这份心了。”
“这是哪的话,那村的水养人,瞧您这身子骨可比我们好多了……”
一行人说着,从另一个门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