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不尊
原地等了有二十分钟左右，道路上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慢吞吞赶了过来。
寻常老太太六十来岁多半已经发福，心宽体胖。她不然，干巴巴的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下。
脸颊也廋，眼睛很大，眼神翻转之间，无端给人一种刻薄凌厉之感。
周青注意到了老妈吴晓燕似乎有所异动，猜测应该是自己的非亲外婆薛锦玉。
“阿姨！”
吴晓燕迎上前去，门岗下意识要拦，被周青抓住手腕荡到了一旁。
而两个门岗看吴晓燕跟薛老太太像是认识，暂时静观其变。
薛锦玉看到吴晓燕之时，稍楞了下，旋即僵硬的脸色生生扯出了几分笑容。
“晓燕，什么时间过来的？”
“我也是刚到，就先来看看……”
吴晓燕并无任何拘谨，跟薛锦玉客套起来。
“爸呢，在家吗？”
“在！”
薛锦玉回了句，目光转向一旁的周青。
吴晓燕随口介绍：“这我大儿子，周青，您叫他青子就行。”
周青从老妈的态度上看，就知道她跟薛锦玉不是很近，而且他本人对薛锦玉的第一印象也不说太好。
看似说话客套，眼神中那抹倨傲却掩藏不了。
还没琢磨好怎么称呼合适，薛锦玉就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连着称赞了几句。
周青对她笑笑，一副腼腆不知所措的样子。
吴晓燕道：“阿姨，这孩子不擅言谈，勿怪。”
薛锦玉连说没事，感慨道：“没想到啊，一转眼你儿子都这么大了。等会你爸看到，肯定会很高兴。”感慨罢又说：“走吧，赶紧去家里坐坐。”
周青从见到薛锦玉就没说任何一句话，跟在两人后头，一路东张西望，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种地道而充斥着浓浓本地味的建筑群确实没机会见到过。
别致不失复古，隐约还能看到些电视里京都市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这跟他想象中的军区家属院简直太过不同，要是每一个退休领导都能分一套这房子，国库怕都要被掏空。很显然，自己那个便宜外公在军区的地位不会太低……
一两分钟的功夫，周青看到了远处几个下棋的老头。
没见过吴晋中，但他眼神下意识就落到了一个头发全白，但精神隽烁的老人身上。
高大的身形，穿着上随意舒服。
脸型虽因为年龄垮掉不少，但是从上依旧可以找出几分跟自己老妈相似之处。
吴晓燕显然也是看到了他，脚步顿了一下。
“老吴，你看谁来了？”
薛锦玉离了几步，打了声招呼。
正在跟人下棋的吴晋中转头看了过来。
另外一个穿着黑大衣的胖老头比吴晋中反应要快：“晓燕。”
吴晓燕声音发颤：“李叔叔，是我……”
周青眼睛一直在吴晋中身上，看到他情绪起了点波动，但顷刻就平复下来：“你来干什么？”
“爸！”
吴晓燕上前两步，被吴晋中冷淡眼神看的不敢再上前，只顾掉泪。
吴晋中皱眉：“你还记着有我这个爸？”
吴晓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快三十年的时间。每一次都是希望而来，进而心灰意冷。
她难以理解，到底有什么过节可以让他对自己冷漠至此。
可是现在也不愿意计较太多了，女人都是感性的，她见到吴晋中的瞬间，所思所想便开始漫无边际。
十年未见，他也快变得认不出来了。声音虽依旧浑厚有力，但无形中也多了苍老。
八十岁的人，即便状态保持的再好，也挡不住时间的侵蚀。
“回去吧，以后少来给我添堵。”
吴晋中简短一句话，让心情激荡的吴晓燕无所适从。
所有人目光看来，她简直站立不住。
“老头，你也这么大把年龄了，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就算她不是你女儿，是个路边乞丐，你就用这种口气跟人说话？而且，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私下里谈，非要让这些伯伯们看您在自己女儿面前耍威风啊！”
能说这番话的除了周青也不会再有别人，他看吴晓燕如此，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恼怒。
他不知道两人间有什么恩恩怨怨，可是由着别人让自己母亲下不来台阶，枉为人子。
至于尊老，也得看对方值不值得尊敬。
一帮老头被周青说的愣了一下，看是个年轻人，不免细细打量。
很俊俏的后生，跟年轻时候的吴晋中多有几分相像，不用想就知道可能是吴晓燕的儿子，也就是吴晋中的外孙。
那个最开始打招呼的胖老头，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吴，我看你还是回去一趟吧，要不你们爷俩在这打起来，那就真成乐子了。”
其它几人也纷纷劝了起来，唯有吴晋中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周青，大步走了过去。
龙行虎步，八十岁的老头，气势却压的人喘息不得。
吴晓燕对自己父亲脾气一清二楚，下意识拦在了儿子前面。
周青却用手拨了一下：“妈，他年龄大，真打我几下我看你份上也受着，没事。”
吴晋中被周青简短两句话将住，越发无声。
周围人都察觉到了反常，那个李老头慌忙拉住了吴晋中手臂：“老吴……”
周青眼睛一眨不眨，同样没说话。
他还真不介意被一个老头打几下，挨打已经成为习惯，被谁打不都一样？至于来自对方身上那股子骇人气势，难不成还能吓死自己。
吴晋中自问这辈子没碰到过什么为难的事情，可面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生被挤兑的下不来台。
老脸不知愤怒还是尴尬，血红起来。冷哼一声，吴晋中绕过周青往前走去。
吴晓燕对着其它人连番道歉说儿子不懂事，也拉着周青跟上。路上轻掐了儿子几下：“你别把他气出好歹来，言辞也没个遮掩。”
“是他为老不尊。您大老远过来，他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难堪，妄自活了八十年……”
吴晓燕既感动又生气，感动自然是儿子的维护，生气却是怕等会他再不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