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借助一些语言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候也不是一种太丢人的事,毕竟人被逼急了什么招数都想的出来,那时候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能被华荣月唬住,剩下的那一个就看华荣月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如果有幸被江连焕观察那时候华荣月的打斗,一定会感慨,毕竟跟那时候相比华荣月现在的打斗算得上什么精彩?以前打一场华荣月能够从头说到尾,嘴都不带停下来的,非把对方给说迷糊了不可。
  正如同一开始华荣月从来都不敢杀人,但是她不会说自己不敢,只是会在对方倒地的时候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对方,然后叹一口气。
  那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从华荣月的手底下捡了一条命,又由于易玲珑的名声太响,所以一般找了华荣月一次麻烦的人几乎不会再来找第二次,以防这一次华荣月这次心情不好直接砍人。
  这个招数到后面开始慢慢的发展,逐渐变成了华荣月独有的一种“口遁”,但鸣人老师口遁是为了世界和平,华荣月口遁完全是为了不惹麻烦或者是逃离麻烦。
  就例如说现在。
  华荣月明明知道自己是害怕暴露她自己的身手让对方认出来她就是华荣月,但她绝对不会这么说,所以全程一路躲的人都是她自己,她依旧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如果现在有个第三人站在旁边观看,一定会觉得江连焕的剑法简直是出神入化了,这么一对比起来华荣月就显得有些怂,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只是单纯的在躲。
  ——但是这话到了华荣月的口中就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了。
  她逐渐开始入戏,一开始是真的不敢出手对上江连焕,到后来是就算能出手她都不会出手了,只是左闪右躲着,恐怕江连焕也被她这姿势弄得有点气愤,因为他挥剑的动作明显已经越来越大了。
  单纯拼武器的话,华荣月这会估计是肯定跪了,但是拼轻功居然还不错,因为华荣月最拿手的就是轻功,而且她这会手里没拿武器,躲起来自然比手中拿剑的江连焕要轻松的多,即使是身上带伤,也不会翻车。
  等到江连焕也感觉到有些累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华荣月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
  江连焕其实也很奇怪华荣月为什么一直都不还手,只是在躲,不过眼下也顾不得想这些事情了。
  华荣月既没躲,也没离开,就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明明没掀开斗笠,江连焕也莫名的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悲天悯人(?)般的情绪。
  华荣月看着江连焕,缓缓的说:“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你快回去吧。”
  ……有那么一秒钟,江连焕确实是有点茫然的,因为他依稀记得刚才攻势咄咄逼人的应该是他,可是现在在对面那个蒙面男的嘴里,怎么好像是他一直被让着一样?
  这种茫然的感觉还没过两秒,江连焕就听见背后有人来了,他的眼神瞬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背后是一船刚刚赶到的人,六扇门的那些人用轻功赶过来的速度也是飞快,所以刚巧碰上了两个人战斗的尾声。
  江连焕没顾得上身后刚来的那些人,调息一下后又立刻冲了过去,这次他的剑峰依旧十分强势,但是对面那个人还是全程都在躲,躲的他很难受。
  毕竟江连焕的性格一直都是喜欢直接打的,无论是正经人还是个一直躲着的人,都不在他的掌握范围。
  更别说那个躲的人还一直在唠叨着,“现在回去的话,我或许还能对你有些怜悯之心,你武功确实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李子信他们过来后看见了华荣月,确认对方果然就是他们在船上看见过的那个人,顿时所有人的心脏都拎了起来。
  由于之前李子信就猜测华荣月是个大佬,所以这会大家看见江连焕和华荣月一对一就格外的紧张,更别提华荣月无论何时外表都格外的能唬人,站在那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那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你小心一点!”李子信喊到。
  华荣月本来都没想到这次进展居然如此顺利,现在一听居然都有人替自己背书了,瞬间精神了起来。
  江连焕则是更加的茫然。
  ……没觉得多厉害啊。
  等等,难道说刚才一直被他追着打其实真的是个错觉?
  对方真的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他看了看华荣月,对方的身影隐藏在斗笠下看不清,但是那身上的气度确实不凡,一看就不是什么小鱼小虾。
  华荣月深知做戏要做全套,在最后离开之前又深深的看了江连焕一眼,道,“这次就算了,下次……”
  她的话意犹未尽,但是威胁感更强,说完就转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李子信他们的心从半空中又落了下来,每个人都觉得心有余悸,只有江连焕还是茫然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打了那么多次架,这次是最累的一次。
  但是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不还手呢?这是江连焕想不通的一件事。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深深地陷入了某种哲学状态。
  第92章 了解“花船”
  哲学的江连焕一直到回去都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没想明白,但是这事越想好像越来劲……
  李子信他们则是一回来就讨论那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如果顺着对方是那个神秘组织boss这个思路来思考,那么一切难以解释的问题好像都迎刃而解。这就导致本来没往这个方向考虑的人都觉得有点细思恐极。
  尤其是今天上午在花船上闯进了那人房间的李子信,他此时一回想,当时那人确实是对于他突然闯进去的行为感到有点困惑的。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又没有太计较,现在想想也许是正好赶上了他心情好的时候?
  这么一想李子信就跟江连焕一样产生了种捡回一条命的错觉,然后他就开始也陷入了某种哲学思考之中,一时间这一片都十分的哲学。
  旁边的那些人倒是没有这两人近距离接触的经历,所以讨论更多的倒是今天李子信从那人口中听来的话,有人道,“华荣月已经不在秦淮河上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不过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就是说华荣月现在还活着?还没有死?”
  这对于六扇门的人来说既惊且喜,喜的是华荣月居然真的还活着,惊的是华荣月一直到现在都没死,而且提供情报的人对他的代指依旧是“易玲珑”三个字……说不定现在他就是靠着自己伪装的这个身份活下来的。
  而这个身份摇摇欲坠,看上去十分的危险,但是只要还没有暴露,六扇门的人就得去救人。
  此时也不管六扇门其中的人有没有过想放弃华荣月让其自生自灭的想法了,反正现在都得去救人,所以即使之前有过这个想法的人,此时也已经把它藏在了心里。
  六扇门的人对此效率自然是非常高的,商量了一段时间后,大家就决定继续打探消息。况且即使是找不到华荣月,能挖出点有关于这个组织的消息也算是个不错的事。
  一时间,这个神秘的组织,神秘莫测且看起来格外阴柔的首领都牵动了此处所有六扇门人的心弦。
  而这位“神秘组织的头领”,“外表声音阴柔”的神秘人,此时正在他们的“大本营”里装死中……
  华荣月回去后心惊胆战的,她都不敢让船娘看出来她做坏事了,所以回去就开始装睡觉,期间某个被叫做“杏姐姐”的女人又回来了一次。
  装睡的华荣月被迫的从头到尾的听遍了她和另外一个姑娘的谈话。
  “听说华山派最近好像已经发觉点动静了,让他们小心点,最近不要随意暴露。”
  ——华山派……好像确实在这两个月做了次大搜查,华荣月想。当年易玲珑也开始对华山派上了点心,还放了几个眼线进去。虽然那时候的易玲珑还不算太厉害,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突然如此大动干戈。
  “天易楼最近好像也出事了,原本就听说他们那里面内斗的特别厉害,最近好像又有人打主意到了易行舟的身上,呵……”
  ——易行舟,现任的天易楼接班人,如果现在华荣月没逃出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她。话说这辈子即使没有了“易玲珑”,那些人也会对易行舟下手吗?
  “还有六扇门的人最近真的像疯了一样,幸好前几天早就把人叫回来了,不然这几天说不定真的会出事。”那个女人语气又有些庆幸的说:“看来玲珑大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躺在床上的华荣月猛的睁开眼睛——没有!没有先见之明!明明上辈子你们没躲也一直很刚来着!就算是没躲不也相当横行霸道的吗?
  而且这么说她真的压力好大啊!
  华荣月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听的提心吊胆的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组织了,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华山的事,天易楼的事,六扇门的事,还有刚才女人随意谈论的其他几件事,几乎每一件华荣月都能回忆起来,而且还都算日后几个月内江湖上有存在感的事……
  明明这些事都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个不大不小的事都跟这个组织有关,这么一连接起来就很吓人了。
  当然华荣月也得承认,易玲珑之所以现在对江湖的各路情报还不这么了解,其实大部分还是由于她现在也只是个天易楼楼主的竞争者,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天易楼内斗中了,这一段时间对于江湖上的情报确实收获不多。
  华荣月记得当年她特意逃出来真的只是为了躲避日后在天易楼的命运,这下子可好,虽然是逃出来了,可是好像又掉进了个深坑里……
  “睡着”的华荣月貌似十分不安稳的连翻了好几个身,女人注意到后就减小了声音,她问那个白天在下面拦李子信他们的女人,“今天白天有什么人上来吗?”
  “有,有几个人过来打听易玲珑的事情了。”
  杏沉思了一秒,“那玲珑大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易玲珑已经离开秦淮河了。”
  “……原来是这样吗?”杏语气中似乎有了点恍然大悟,又有了点感慨,她道,“明天交代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说,如果有六扇门的人再来,就告诉他们易玲珑已经离开秦淮河了。”
  躺着的华荣月,“……”
  ……姑娘,你语气里那个让她迷惑不解的“恍然大悟”和“感慨”什么的她就不想多说了,反正她听不懂就是听不懂。可是不能再这样坑她啊。
  明明就是瞎给出去的情报,如果这会上下统一口径了,那不就反而证明这个情报是对的了吗……既然如此,以后六扇门的那群人要是再找上她怎么办?
  此时的华荣月陷入了种深深地迷茫中,她在这种迷茫中不禁又一次的怀念起了百草堂,然而对于百草堂的人来说,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华荣月的纠结,更是没有打喷嚏。
  他们最近也在吃易玲珑的瓜。
  由于六扇门这些日子对易玲珑消息的封锁,所以大部分人对于秦淮河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有些茫然。
  但是这种封锁或许还起到了一些反效果,人本来就是种十分神奇的生物,越是被遮掩起来的事情越是想要探究,就类似于“饥饿营销”一样。
  目前流传的最广的消息依然还是易玲珑已经死在秦淮河上了,毕竟很少有人认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势后能活下来的——那天易玲珑在桥上流的血现在好像还没刷干净呢。但这世界上所有人仿佛都在期待着一个奇迹,奇迹总是要比平凡的故事更加受人喜欢的。
  而且那天易玲珑的表现甚至引起了一些人对于疯子的讨论——疯子真的不怕死吗?他们能感受到疼吗?
  实际上疯子们肯定是会的,他们会死,也会疼,但是那天易玲珑在桥上的样子的确让不少人有了这样的误解。
  最近齐大夫偶尔也会提起来华荣月,因为他总疑心华荣月是不是也是去了秦淮河,所以才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但是齐大夫对此还是挺有自豪感的,就像是看着自家娃终于干了点什么大事一样。
  虽然他这一切都是自己猜的。
  这一天他还在给病人看病呢,萧翰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吃饭都显得格外的颓,原因是最近这几天百草堂来了几个没事找茬的混混,这种事百草堂以前也经常遇上几个,后来华荣月过来后这种事的比例就骤降,萧翰一边捣药一边道,“我记得姓华那小子在的时候也没干什么啊,这些人怎么就只怕他不怕我呢?”
  “你华大哥看着就沉稳,你……”齐大夫似乎是沉默了一秒,默默地换了个不伤人的说话方式,“看着就比较活泼。”
  “明天我回家去行不行?我叫我爹派几个镖师在门口站着,我看哪个惹事的还敢过来。”萧翰十分不服。
  “喊镖师倒是可以,就是害怕到时候连病人都没有敢来看病的了。”齐大夫道。他一抬头看见许久未见的颜盛居然来了,瞬间兴奋的走了过去问,“颜大人,你今天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别提了,最近他天天盼着你来。”万浮莲笑道,店里现在没外人,她说话也就没太忌讳,“这不是最近荣月哥……回家了吗,街上所有的小报他都买回来了,就是想看看秦淮河那边的事。”
  “要我说你就是一点大世面都没见过的人,多大点事就把你激动成这样?”萧翰不屑的道,“就华荣月平时一天天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的人,他到了那里谁能记得他是谁?八成也就是个打杂的,说不定连易玲珑的面都没见过吧?易玲珑身上插着把剑还能跟人家打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怕是看见血就躲了……”
  “萧翰!”万浮莲在旁边捅了他一下。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颜盛也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内心想说的话都在一时间短路了。
  因为萧翰虽然的话听起来跟现实完全相反,但是也意外的有道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又怎么会信身上插着一把剑还跟别人打了十来分钟的那个又疯癫又张狂到不可一世的“易玲珑”竟然真的就是一直在百草堂里默默无闻,有时候连话都听不到一句的华荣月呢?
  其实在听见秦淮河的事之后他就一直没想出来华荣月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对方在他的心里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蛮和善且温和的华荣月的。
  所以这次本来是想要告诉齐大夫“噩耗”,让他有个华荣月已经不在的心理准备的颜盛突然把口中的话吞了回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转了个话风道,“等他回来……让他再亲口告诉你吧。”
  应该……会回来的吧?颜盛一直对华荣月有种迷之信任,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而华荣月却刚刚发现了船上的一个秘密,或者说……是这烟花之地上的一个秘密。
  她发现这船上的正常人和疯子能够正常相处,完全不是因为疯子们很理智,或者是正常人包容心更足,只是因为这些疯子和正常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关系。
  有的疯子和正常人关系是母女,父子;有的则是一起逃出来的情侣,就像是当年华荣月看见的从嵩山派逃出来的两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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