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痴人说梦

  夜傅铭盯着苏梁浅,眼神炽热,说的话,字字铿锵,情绪激昂,充满了雄心壮志,更透着蛊惑。
  男人有野心,女人也是一样,夜傅铭觉得,没人能抵制的了这样的诱惑。
  苏梁浅却觉得可笑至极,也恶心到了极点,当然,也有意外。
  她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夜傅铭竟然会开口,让她做他的女人。
  她明明都那么了解他了,还是被刷新了三观,他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他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忌惮吗?他们两个在一起,统一天下,开创清平盛世?天天斗来斗去,让北齐鸡飞狗跳还差不多。
  不过,这样的话,她听着是那样的耳熟,她恍惚想起来,上辈子,夜傅铭和她说过,不止一次。
  为了让她接受他的勃勃野心,他让自己的野心充满了雄心壮志,她就是这样被骗的,她甚至因为这些话,觉得他虽然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但会是个爱民让北齐变的强大的好皇帝。
  结果?狗屁!
  这江山是该有沈家人的一份,但和夜傅铭,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她的恩人?他凭什么做她的恩人?凭他忘恩负义,现在什么都没做吗?还是凭她上辈子过河拆迁,欺骗背叛,对她造成的那些伤害?苏梁浅对他本来就反感,听到这些话,更是恶心。
  他为什么愿意帮沈家?那是因为他和她舅舅的合作,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没为她舅舅和沈家做任何事情,到时候因为她舅舅提供的那些信息,有了今天,他绝口不提这个,还在她这里要求回报,脸呢?简直厚颜无耻至极。
  不过,这确实就是夜傅铭的行事风格,脸,他根本就没那东西。
  夜傅铭说完,就静静等着,苏梁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是半晌,苏梁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微抬着头,用那双微红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盯着他,似笑非笑,却满是讥诮,看的人发慌又上火。
  “苏梁浅,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梁浅敛了笑,沉下脸来,“我的意思是,明王不要白费了心思,不要说你现在还不是皇上,就算是,我也不嫁,还有就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呢,我觉得七皇子高兴的太早了。”
  夜傅铭看苏梁浅这样子,听她说的话,只觉得讨厌的很,完全没了让她做皇后的心思。
  “话我已经说的很明了,你还要和我作对?”
  夜傅铭咬牙切齿的,神色冰冷,阴沉沉的,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愤怒,眼底的杀意涌动。
  如果苏梁浅敢在这事上拦着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她的性命。
  苏梁浅手放在桌上,冷笑了声,“七皇子怎么对皇上,我不干涉,但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你的本事了!”
  夜傅铭将庆帝杀了,背上弑父罪名的是他,苏梁浅不看重庆帝的那条贱命,完全无所谓,能借着夜傅铭的手除了他,也算是她的计划目的之一,但夜傅铭想要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是痴人说梦。
  夜傅铭却没领会到苏梁浅话语间的双重深意,以为她是不会干涉,心里松了口气,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冷哼着道:“算你识趣!”
  苏梁浅看夜傅铭这样子就知道他是误解了,勾了勾唇,懒得解释。
  “我的提议,你当真不考虑一下?”
  苏梁浅见夜傅铭还要提,毫不客气道:“我如果有那个兴趣,太子现在还会是太子,而不会是前太子,七皇子你也没有今天。”
  她如果有那个野心,以她的手段和聪慧,选择没脑子的太子和皇后,将来北齐都会是她的。
  苏梁浅自信满满,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感。
  虽然夜傅铭觉得她说的是事实,但这种仿佛他有今天,完全是她施恩的姿态,将他的那些牺牲付出否决,让夜傅铭非常不快,可苏梁浅却半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妥,这更是让夜傅铭气的胸口发疼。
  “你拒绝我,是因为谢云弈?他除了救了季无羡,不过就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贱民,有什么好的?”
  夜傅铭一脸的不甘心,恼火道。
  苏梁浅见他辱骂谢云弈,眉头拧了起来,盯着夜傅铭的眼神更冷,“有什么好的?相貌,气质,尤其是人品,夜傅铭你拿什么和人比?他哪哪都比你好,不是你能相提并论的。我之前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我对你不是讨厌,是恶心,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考虑你,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好的谢云弈,你说这样的话,我听着都觉得恶心,这是对我的侮辱!”
  苏梁浅损起夜傅铭来,一如从前,半点都不带客气的,气的夜傅铭脸色铁青,都要冒烟了,手指着苏梁浅,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不想嫁我?我也不想纳你,不过你越是这样的纳你,我还偏就要让你做我的女人了!”
  夜傅铭喘着粗气,信誓旦旦,黑深的眼眸,则是志在必得。
  夜傅铭的雄心壮志是真,但是他对苏梁浅的戒备也是真,有这样一个聪慧又有手段的皇后,夜傅铭觉得自己的皇位都坐不安稳,再就是,每天还会被气。
  既然当上了皇帝,夜傅铭还想自己多活几年,所以刚刚一被苏梁浅气,他就又绝了那样的念头,但是苏梁浅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他气难平。
  “苏梁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识时务的,是我高看了你,你会后悔的,你给我等着,很快,我就会让你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让你做我的女人,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夜傅铭真的气坏了,心里已经生出了千百种自己成为皇帝后,折辱苏梁浅的法子,他想象着苏梁浅跪在自己脚边,痛哭流涕的,心中畅快,脸上也生出了畸形的快感。
  苏梁浅笑的轻蔑,抬着下巴,没有半分畏惧,嗤笑道:“大话谁都会说!”
  “你——”
  苏梁浅毫不留情的将他指着自己的手推开,“我?我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样的大话七皇子说的少了?我等着那一天,希望这次,七皇子您不要再让我失望才好,还有就是,如果七皇子真的得偿所愿,不要忘了,沈家的事。好了,事情都说完了吗?说完的话,七皇子可以离开了!”
  苏梁浅下逐客令。
  这段时间一来,一直都顺风顺水,无比风光的夜傅铭,再次在苏梁浅这里,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来时春风得意,离开的时候,简直就是七窍生烟。
  “就这种货色,竟然也敢和公子相提并论,还肖想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
  秋灵看着夜傅铭离去的背影,气呼呼道。
  茯苓和降香却是一脸的忧虑。
  “小姐,您这样真的没事吗?”
  茯苓忧心忡忡,她也觉得苏梁浅有些太过冲动了,“皇上病重,七皇子今非昔比啊。”
  在茯苓看来,那皇位,已经非夜傅铭莫属了,苏梁浅得罪他,那就是得罪未来的皇帝,这可是要遭大殃的。
  “我顺着他就有好果子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事?”
  苏梁浅对夜傅铭说的那些话,是有感而发,也是故意刺激,不过夜傅铭现在这种状态,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事情也依旧会如她所愿。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位置,已经没有脑子了,不然的话,以他的多疑,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他怎么会是沾沾自喜而不是忧虑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
  不过,不管事情进展是顺利还是不顺,已经和四舅舅做了交易的他,好像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就是拿着同一件事,和几家做交易,意图到处捞好处,苏梁浅想想,还是觉得他无耻。
  夜傅铭来的时候是兴致勃勃,志得意满,从苏梁浅这里离开,却是满肚子的火气,就好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而且是要炸裂的那种。
  苏克明等人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并没有走远,一直就呆在琉浅苑外守着呢,一起的还有三姨娘那一房的人。
  苏克明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琉浅苑这边,远远的看到夜傅铭疾步往外走,眼睛亮了亮,他也没注意夜傅铭的神色,殷勤的迎了上去。
  “明王!”
  三姨娘拽了拽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跟在苏克明身后。
  最先发现夜傅铭不对劲的是苏若乔,被三姨娘拽着的她脚步变的迟疑,三姨娘不明所以,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她一眼,用眼神在质问她要做什么。
  “姨娘。”
  苏涵月唯恐苏若乔拖拖拉拉的坏她好事,急的叫三姨娘,三姨娘左右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松开了苏若乔。
  苏克明反应是迟钝了些,但是并不傻,走近了后,他很快察觉出夜傅铭的情绪不对。
  何止是不对,夜傅铭那个样子,简直让他后悔候在这里,这时候凑上来。
  不过,这时候调转方向,已经不可能了。
  苏克明放慢脚步,但还是很快和夜傅铭撞上,苏克明往琉浅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先是一脸关切的问夜傅铭怎么了,随后切换成了义愤填膺,“是不是那孽障和明王说了不该说的话,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苏克明撸着袖子,想说自己这时候就让苏梁浅好看,不过想到苏梁浅那油盐不进的死德行,还是决定,就算放大话,也适可而止,不然,夜傅铭真让他那样做的话,他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苏克明想起这些,不由更加郁闷,他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苏梁浅那样的女儿?
  “这大小姐,也太目中无人,不识好歹了,明王这份尊贵,这天下的女子何其多……”
  苏克明话落,三姨娘就拽着苏涵月到了。
  三姨娘说这话时,苏涵月还搔首弄姿,面上却是羞涩至极。
  苏涵月的姿色一般,那打扮更是有些寒碜的。
  不说夜傅铭现在已经是明王,不仅仅是七皇子,就算是以前,苏涵月这种货色,他都不会看一眼。
  本来,苏克明上前,夜傅铭想着自己今后要用他,准备给他留点面子不发作的,可看到三姨娘和苏涵月,却是怒火中烧,一下忍无可忍。
  “苏大人当本王是什么,垃圾回收吗?什么货色都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入眼?”
  夜傅铭一来,三姨娘那一房几乎和苏克明同时出现,他们的意图,夜傅铭心如明镜,但那是之前,赶上他心情愉悦美好,他觉得那是对他地位的一种认同,但是现在,他被苏梁浅刺激,那个气的,正是要发泄的时候,心思也敏感敏感的很,事情都大不一样了。
  三姨娘算什么?说的好听点是妾,实际就是下人,三姨娘的前身就是下人,萧燕的侍女,没有任何靠山的那种,苏若乔苏涵月不过就是庶女。
  区区庶女,还是苏克明这种品级官员的女儿,居然还想攀上他这高枝成凤凰,都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对现在的夜傅铭来说,他们有那种念想,并且还做的如此明显,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她们觉得她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姿容,这样的脑子,能入他的眼,有机会成为他后宫的一员,这些不是对他的侮辱是什么?
  夜傅铭在人前,性情一直都十分温和好说话,他这俨然就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了,三姨娘和苏涵月苏若乔她们,那个尴尬的,无异于脸上被人狠狠的扇了几个耳光。
  三姨娘苏涵月满是羞恼,脸都是红的。
  苏若乔咬着嘴唇低垂着脑袋,也是倍感屈辱,眼睛都酸酸的胀。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前来,并不合时宜,但是三姨娘和苏涵月整天在她耳边念叨婚事,抱怨苏梁浅,而苏梁浅对她漠视的态度,还有越来越大的年纪,以及苏克明没有任何改善的境遇,都让他跟着心急急躁起来。
  她已经等不起了,任何机会,她都应该牢牢捉住,不应该放过。
  她以为夜傅铭是个谦谦君子,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不搭理她,但是夜傅铭这一番发作,让她明白,温和良善,很有可能只是他戴着的面具。
  三姨娘和苏涵月都傻眼了,苏克明更是发懵的,相同的是,几人内心都有恐惧。
  苏涵月稍稍反应过来,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受伤,“七……”
  她楚楚可怜,正要叫夜傅铭,她们身后站着没上前的苏若乔急急上前,狠狠拽了苏涵月一下,制止住她开口,随后又是狠狠一拉,两人齐齐跪下。
  苏涵月猝不及防,身体因为惯性前倾,手撑在地上,因为动作太猛,她的手直接被磕破了皮,有血流了出来,和地面接触的膝盖也是生疼。
  苏涵月本来就恼火,身上的疼痛,差点没让她发飙,扭头要呵斥苏若乔的时候,刚好撞上夜傅铭那张冷沉的脸,她顿时连话都不敢说。
  三姨娘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跪下,再加上惹得夜傅铭不快,跟着就跪下。
  苏克明见众人都跪下了,那是能屈能伸,也没迟疑,匍匐在夜傅铭的脚边。
  “明王息怒!”
  苏若乔开口,女子特有的娇柔嗓音发颤,强迫自己抬头看着夜傅铭。
  “癞蛤蟆怎敢吃天鹅肉?我与妹妹不敢痴心妄想,和姨娘一直跟随,只是想要瞻仰明王您的凤章龙姿,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求明王息怒明鉴。”
  苏若乔说完,收回仰视夜傅铭的目光,双手匍匐在地,低垂下了脑袋,恭顺又虔诚至极。
  苏克明没想到苏若乔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能给他找到这么好的借口下台,不由看了苏若乔一眼,不住的附和苏若乔的话,各种抬高奉承夜傅铭。
  苏克明拍马屁还是有一套的,夜傅铭本来就吃这一套,尤其在苏梁浅那受了气,苏克明此举,那更是事半功倍。
  一番下来,怒意消减了大半。
  “既然你们有自知之明,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如果有下次……”
  夜傅铭多看了苏若乔一眼,威胁的意味很重。
  可惜啊,这女子挺聪慧的,是个在他这里几乎都一无所有的庶女。
  “明王果然大人大量,谢明王,下官保证,不会有下次,一定不会有下次,就算我等瞻仰明王的风姿,定也是远远的仰望。”
  这话等同于说夜傅铭高升。
  夜傅铭已经是明王,他又是皇子,下一步,那就是皇帝。
  苏克明这话,可以说是深得他心。
  夜傅铭心情舒畅许多,面上有了淡淡的笑。
  这才是面的他时该有的态度。
  夜傅铭离开,留下苏克明等人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苏涵月最是没出息,在苏克明走后,直接哭出了声。
  “你刚刚是在做什么?痛死我了!”
  苏涵月心里乱糟糟的,情绪低迷到了极点,张口就拿苏若乔出气。
  “蠢货,我差点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抱怨!”
  苏克明起身,扬手就给了嚣张的苏涵月一巴掌,同时抬脚毫不留情的踹在了三姨娘身上。
  “都是一群蠢货,得罪了明王,你们担待的起吗?”
  比起夜傅铭给他的气受,苏克明更加担心,自己会因此被夜傅铭记恨上,那他的那点期盼都没了。
  苏克明铁青着脸,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幸,那么多的女儿,没一个能帮上忙就算了,个个全拖他的后腿,气死他了。
  “得罪明王的又不是我们,是大姐姐!我们这样做,不是父亲默许的吗?一开始明王也没生我们的气,是见过大姐姐后才和我们计较的,肯定是大姐姐和他说了什么,大姐姐自己嫁不了明王,也不想让我们攀高枝,父亲不敢对大姐姐怎么样,就拿我们撒气!”
  苏涵月气急了,再加上对苏克明的轻视,让她在气恼的情况下,反抗苏克明。
  苏克明看了眼琉浅苑的方向,双手紧握成拳,眼睛充血,不过还是忍着没冲进去,但是却被苏涵月一番话激的更气了,他抡着手,对苏涵月又是几个耳光,边打边道:“反了,我看你们是反了!”
  三姨娘哭着护住苏涵月,苏若乔看着苏克明那个样子,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苏家现在对她来说,无异于人间地狱。
  苏若乔怀念曾经的生活和日子,这种极度的怀念,让她对之前想要投靠的苏梁浅,产生了怨恨。
  她要是一直在云州不回来的话,是不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是没有如果。
  苏家已经支离破碎,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苏克明打完苏涵月后,又指桑骂槐,在苏梁浅的门口骂了许久才离开,留下的苏涵月三姨娘一身的伤,她们也满肚子的气和火,但是苏克明都不敢找苏梁浅兴师问罪,她们就更加不敢放肆了。
  夜傅铭从苏梁浅的琉浅苑离开后,直接就回去了,也没通知苏倾楣。
  夜傅铭离开的时候,苏倾楣正在笙辉苑,萧燕的房间。
  萧燕藏着的那些值钱的物件,已经被萧镇海都搬走了。
  苏倾楣细细的去抚摸萧燕屋子里的物件,神色感伤,最后嚎啕大哭。
  那哭声,是很深的悲伤,还有懊悔。
  是的,懊悔,她后悔了。
  她虽然有了足够安身立命的财物,但是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她也没有可以恣意放纵自己小脾气的人了。
  她连个说话撒娇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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