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他,你不能动

  “我听说你从小是在荆国公府长大的,安永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痛苦可怜了,你既然能千里来寻他,对他这个舅舅,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你帮帮他好不好?我母后曾告诉我一个可以解除他身上蛊毒的法子。”
  “什么法子?”
  苏梁浅很快问道。
  穆兰长公主抿着嘴唇,片刻后才道:“你先告诉我,你和昨晚那个谢姓男子是什么关系。”
  苏梁浅聪慧通透,很快明白过来,穆兰长公主的这个法子,应该和谢云弈有关。
  “你先说法子。”
  “蛊虫一旦进入人的身体,若是离开活体,很快就会化成血水死亡,一般情况下,在一个活体呆了五年时间以上,就只能寄在这个宿主里面,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杀死,除非将人一起杀了,要不然,就是找到母体,将母蛊杀了。”
  “母蛊?”
  苏梁浅是习了医术,但是对巫术和蛊毒,却并不了解。
  穆兰长公主点了点头,“母蛊是最强大的蛊毒,她和一般的蛊毒不同,她会遗传,你可以去问问,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谢公子的蛊毒,应当是从娘胎就带的,母蛊会遗传,但同样宿主出了事,他们找不到新的宿主,很快也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母蛊死了——”
  穆兰长公主殷殷的盯着苏梁浅,她没将话说完,不过苏梁浅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想对谢云弈下手?”
  穆兰长公主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是面对苏梁浅忽然变的冰寒的神色和眼眸,她却做不到点头,咽了咽口水道:“这——这都是为了你舅舅,沈家的人都出事了,他现在可是你唯一的舅舅,你就体谅体谅他这些年吃的苦,让他少受点折磨。”
  穆兰长公主巴巴的看着苏梁浅,眼睛里染着希冀和哀求。
  这蛊毒是她当年亲自给沈安永下的,沈安永厌弃这蛊毒让他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在穆兰长公主看来,何尝不是在怨恨她?
  这些年,穆兰长公主一直在想办法,解了他身上的蛊毒,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从西晋皇后的口中知道这些。
  “而且,我听说,你和皇室是有婚约的,你是皇家内定的太子妃,那个人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们不合适。”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谢云弈。”
  苏梁浅直接打断穆兰长公主接下来的话,“谁要是伤害他,我必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公主找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动手?看样子公主对自己能害他一事并没有什么把握。”
  “合适不合适不是公主说了算的,要说不合适,公主和我四舅舅更加不适合,公主还不是在苦苦执着。谢云弈对我很好,他帮了我很多,我喜欢他,我的这种不会伤害他的心情,公主想必比谁都明白,我不但不会伤害他,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苏梁浅咬着嘴唇,神色坚定,口气坚决。
  “安永是你舅舅,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难受吗?”
  苏梁浅态度依旧坚定,没有半分退让,“我难受,我当然难受,如果公主真的为了让他好受舒服些,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那不应该对谢云弈下手,而是向西晋皇帝开刀!”
  穆兰长公主站了起来,因气愤脸色铁青,“那个人可是我的父皇!”
  “是,那个将沈家和我舅舅害成这样的人,是你的父皇,所以你不能对他下手,但你又凭什么要求,我伤害谢云弈?我已经和我舅舅说了,谢云弈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长公主觉得,我舅舅要是知道你这样的心思,会怎么想?怎么做?”
  穆兰长公主看着苏梁浅咄咄的模样,眼睛都是红的,腿一软,坐在了原先身后的桌子上。
  会怎么想?怎么做?
  “随便吧,反正我们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在糟糕了。”
  苏梁浅看着失神的穆兰长公主,“没错,现在可能已经很糟糕了,但是长公主,你很清楚,这并不算是最糟糕的,在事情没真正发生前,谁也不知道,事情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想长公主应该明白,既然你不能对西晋王上下手,就不要想从我这里打谢云弈的主意,当然,别的地方,你也别想,不然,你会知道,现在你和我四舅舅的这种相处模式,到底有多好。”
  苏梁浅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客观的陈述着某件事,完全听不出威胁,但比起威胁,似乎更具威慑力。
  “长公主,爱一个人没错,我舅舅他人品端正,顶天立地,你爱他,说明你有眼光,但你不能太自私了,让我对谢云弈下手,除非你能要了西晋王的性命,但就算是那样,我也断然不会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
  长公主觉得苏梁浅好像就捉着她的脉门,在这样的晚辈面前,根本就强势不起来。
  两公主没接这话,两人近距离的对峙,气氛一下变的沉默下来。
  良久,苏梁浅复又才开口,“我舅舅的性命,是公主救的,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承蒙公主的大恩,公主的恩德我记下了,公主无辜,小郡主和小世子更是无辜,四舅舅身上的蛊毒,我自然会想办法,但公主心中应当清楚,你与我舅舅的症结,根本就不是蛊毒。”
  苏梁浅站了起来,只是有些发愣的穆兰长公主,“我苏梁浅并非言而无信的人,既然我答应了会改善你与四舅舅的关系,就会说到做到,我费尽心思,想要的可不只是一个锦绣前程,总有一天,我要还我外祖父他们一个清白公道,希望公主在这件事上,也能略出一点绵薄之力,我想,若真有那一天,你和我舅舅之间的恩怨情仇,也就能解了。”
  穆兰长公主抬着头,苏梁浅的坚定和自信,让她不可思议,“你准备怎么做?你——”
  苏梁浅摆了摆手,没让穆兰长公主继续说下去,“我会和舅舅好好说的,公主暂时先请回吧。”
  苏梁浅面无表情,下逐客令。
  “我——我,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但是但是你做的事,不能伤害到我父皇母后还有西晋的百姓,你让我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能连累到他们。”
  穆兰长公主站了起来,举着的双手做投降状,看向苏梁浅哀求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飙。
  她哭的很伤心。
  虽说她外祖父他们的死,又没有穆兰长公主都改变不了什么,但苏梁浅心里还是介怀的,怎么可能不介怀呢?
  那是害死了她至亲的人的女儿啊,不单单是外祖父舅舅还有谦表哥,还有她的母亲,如果那些人不出事,她母亲也不会死的,她上辈子,也不至于会落的那般结局。
  但是,穆兰长公主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好像也是无辜的,不说那件事,她没参与,就是参与了,身为皇室公主,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她好像也没什么错。
  如果,如果外祖父他们还在的话,如果为了他们,要做些伤害旁人的事,她想她应该也不会犹豫吧。
  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苏梁浅听着穆兰长公主的哀求,那漠然的心,忽然维持不了之前的冰冷,甚至生出了几分佩服。
  她比自己好,比她更有原则底线,就是喜欢一个人,最多牺牲的就是自己,而不是将身边的人,也拖拉下水。
  “还——还有,安永这个样子,我实在不——不放心,我,我离——离开可以,但是我能——能在附近的客栈住——住下吗?”
  这样的穆兰长公主,哪有半点公主的威严,就像个情窦初开,为了心爱的人,愿意放弃一切的少女?卑微又小心。
  苏梁浅说不出拒绝的话。
  穆兰长公主见苏梁浅不说话,继续恳求道:“你放心,你们不想看到我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出现。”
  苏梁浅一下回过神来,将自己的帕子递给穆兰长公主,“我等会和秦掌柜说一声,公主就在二楼西边最边上的房间住着吧,暂时不要被我舅舅发现就可以了。”
  穆兰长公主似乎是不敢相信,瞪大着眼睛看向苏梁浅,苏梁浅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
  “等等!”
  穆兰长公主叫住苏梁浅,许是因为苏梁浅的态度,她脸上有了光,“你知道那个谢公子是什么身份吗?”
  “不重要。”
  苏梁浅头也没回,直接道:“我看重的是他这个人,喜欢的是他对我的好,他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苏梁浅缓缓的扭过头去,眼睛也有些红红的,勾着唇道:“他有本事不简单,不是更好,我闯了祸,还能替我兜着。”
  虽然她刚重生的时候,想着为了给沈老夫人她们一个交代,不让她们为自己担心,找一个门第不高性子又软的,这辈子就这样过了,或者嫁给沈卓白,但现在,经过那么久,她觉得谢云弈就是最好的。
  要不是谢云弈,她重生后的道路,定然不能走的这般顺遂如意。
  她未来还有一段更加艰难的路要走,有这样的人在背后给自己撑着,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往后倒的时候,会有人扶住接住自己,苏梁浅很是安心。
  苏梁浅和穆兰长公主聊了近两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隔壁房间,沈安永依旧昏迷,并没有醒过来,不过脸色比刚昏倒的时候,要好许多,已经恢复了正常。
  穆兰长公主跟在苏梁浅的身后,没忍住,在门边探着脖子偷看,被苏梁浅叫了进来。
  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了,秦掌柜上来,问苏梁浅要吃什么,看到穆兰长公主在,脸色沉了沉。
  “秦掌柜,你给她在二楼的西边房安排一个房间,她要不方便出来,你找个人给她送饭。”
  秦掌柜颇有些顾虑,看了昏迷的沈安永一眼,苏梁浅继续道:“舅舅这边,我会解释的。”
  苏梁浅口气很淡,但奇异的,她说的话,就是不容人违抗。
  秦掌柜道是,转身下去安排了。
  苏梁浅看着一脸感激看向她的穆兰长公主,“舅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这里有我的丫鬟伺候,公主不必担心。”
  既然沈安永的情绪不能激动,那很显然,穆兰长公主并不适合呆在这里。
  穆兰长公主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恋恋不舍的看了沈安永几眼,离开了房间,苏梁浅听到外面咚咚的脚步声,还以为穆兰长公主已经下去了,但是很快的,门外又有个脑袋钻进来,刚好和扭头的苏梁浅相对。
  “我不在屋子里面呆,我就在门口守着,要安永醒过来了,我马上就离开,成吗?”
  “随便你吧。”
  苏梁浅没有拒绝她,吩咐了秋灵几句,去二楼找谢云弈了。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谢云弈所在的房间,并没有点灯,有一些黑漆漆的,苏梁浅进屋后,点了灯,看到在床上坐着的谢云弈,他微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的。
  苏梁浅手拿着灯上前,床上,谢云弈睁开了眼睛,他眼神虽谈不上清亮,却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他看着苏梁浅,眼睛亮了亮,“舅舅呢?他醒了吗?你怎么下来了?”
  苏梁浅搬了条小凳子,将点着的烛灯放在上面,在床边坐下,“还在昏迷,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公主和秋灵都在呢,我不放心你,下来看看。”
  苏梁浅和谢云弈两人面对面的,屋子里很安静,外面似乎也很安静,这样的安静,让苏梁浅不自觉的将声音放低。
  谢云弈笑,调侃道:“我人没事,又不会和别人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临近的光亮,映照在谢云弈的脸上,衬的他脸若皎皎,苏梁浅伸手就去摸他的脸,谢云弈一怔,整个人都僵硬,仿佛神经都绷了起来。
  不过那种唯恐苏梁浅对他做些什么的紧张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也捧住了苏梁浅的脸。
  苏梁浅的脸色如常,只是有些苍白,带着微微的笑,那笑,就和她的脸色一样,也让人觉得苍白,让人心疼的苍白。
  谢云弈捧住苏梁浅的脸,面色关切,心疼问道:“怎么了?”
  苏梁浅顺势靠在谢云弈怀里。
  她来找谢云弈,与其说是来看他的,不如说是想找个地方靠靠。
  沈安永虽然是男子,是她舅舅,但现在,只能是她为他撑起一片天。
  苏梁浅思考想去,自己能依靠的,好像就只有谢云弈了,那个上辈子不曾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
  “谢云弈,有你真好。”
  “那你去哪里都得带着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谢云弈轻轻的抚摸着苏梁浅的脑袋,大致已经猜到她来西晋的目的了,她这般不开心的缘由,他心中也有了数,继续问道:“舅舅他都告诉你了?他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心疼了是不是?他人没事就好。”
  谢云弈有些笨拙的安慰苏梁浅。
  那些吃过的苦遭过的罪,都已经发生,不能再改变了。
  苏梁浅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睛,一下弥漫了更重的水雾,“怎么会没事呢?除非人生从头来过,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就好像她,就算人生重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前,她的心境,也回不到过去了。
  “谢云弈。”
  苏梁浅贴着谢云弈的胸膛窝着,嘟囔着叫了声,谢云弈应,苏梁浅又叫他,她每叫一次,谢云弈就应一次,耐心极好,声声温柔。
  苏梁浅放在谢云弈身上的手,握成了很紧很紧的拳头,“谢云弈。”
  这一声,隐隐带了哭腔。
  “谢云弈,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不是人,他害死了我外祖父,害死了我几个舅舅,害死了成千上万的无辜士兵,他简直是个魔鬼,我不会就这样算的,我一定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梁浅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场惨烈的战役,不是沈鹏辉那边的,而是沈安永那边的,漫天飞舞着的似乎都是箭羽,大火燃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舅舅,四舅舅,五舅舅,还有她的大哥,他们那一刻想的是什么,他们应该比死在敌人的剑下还要难受吧。
  他们应该是死在和敌人搏杀的战场的,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对准他们脖子的刀口,竟然不是来自西晋和南楚,而是自己效忠的帝王。
  夜子枫让他们死都不得瞑目。
  苏梁浅的口气,异常的坚定,甚至有些发狠,发狠的执着,仿佛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谢云弈并不知道,苏梁浅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恨意,还有她的决心。
  “好,那就让他付出代价。”
  谢云弈并没有问那个人是谁,仿佛这无关紧要。
  当然,确实无关紧要。
  “你想做就去做吧,我支持你。”
  苏梁浅没有说话,放在谢云弈胸膛上的手,缠住了他的腰,将他搂的很紧很紧,眼泪流了出来,那热泪滚烫灼热,谢云弈觉得自己胸口被打湿的那一片,仿佛都烧了起来。
  他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对苏梁浅,也越发的心疼怜惜起来。
  她不该承受那么多的。
  苏梁浅哭的压抑,但这样在谢云弈的身上压抑的哭过一番之后,她的心情却奇异的轻松了许多,她脑袋昏昏沉沉的,竟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睁开眼睛,便看到在头顶上方的谢云弈,他正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苏梁浅一下坐直了身子,“我睡多久了?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谢云弈摇了摇头,“我喜欢你这样陪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有影响?你就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困不困?”
  谢云弈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我下午睡了不困,我守着你,你好好休息,你别怕。”
  苏梁浅那悲伤又暴躁的心,就好像有温热的水流经过,一下变的妥帖起来,她摇了摇头,“都这么久了,舅舅他随时都有可能会醒,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得守着他,你先休息,我等会让疾风下来。”
  哭过之后,苏梁浅又恢复到了一罐的沉着冷静,“我们来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给季无羡递个信,再过几日,我们就回去,让他不要担心。”
  要不是泗水那边需要有人坐镇,季无羡铁定是要跟着一起来的。
  虽说西晋并无攻打北齐的心思,但落在其他人看来,扎营练兵就是一种威胁,他们这无声无息的都七八天了,季无羡肯定都急坏了。
  “你下午睡了,这都夜深了,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苏梁浅坚持,替谢云弈将枕头放平,让他放下,然后替他盖好了被子,谢云弈就那样躺着,睁开眼睛看苏梁浅,苏梁浅噗嗤笑了声,“我怎么有种母亲哄孩子睡觉的感觉?”
  苏梁浅这种占便宜的方式让谢云弈的脸黑了黑,苏梁浅用手,替谢云弈将眼睛蒙住合上,温柔笑道:“睡吧。”
  谢云弈现在也是病人呢,她本来应该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苏梁浅这样想着,莫名的又生出了几分愧疚。
  她亏欠谢云弈的,真的很多。
  谢云弈很快就睡了过去,苏梁浅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又上楼去找沈安永。
  她心里牵挂沈安永,再加上准备让疾风马上就下来,并没有回头,所以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床上的谢云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翻了个身,目视着她离开。
  苏梁浅回到楼上的时候,穆兰长公主还在,在原先秋灵的位置坐着,也没有睡,苏梁浅让疾风下去,同时坚持让穆兰长公主一起离开。
  “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吃的。”
  苏梁浅点了点头,问秋灵,“你吃了吗?”
  秋灵点头,“我吃了。”
  秋灵担心沈安永要醒过来的话,又会闹出什么事来,这种情况,秦掌柜肯定是没睡的,她知会了秦掌柜一声,很快就回来了。
  “小姐,公子他没事吧?”
  苏梁浅摇头,“他没事。”
  本来,苏梁浅之前下去,是打算向谢云弈坦白一切的,但大概是今天白天说了太多话了,再加上心情不好,不怎么愿开口,便将这事搁置了下来。
  苏梁浅随便吃了几口,吃完,秋灵便让她休息。
  “小姐,时辰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要舅老爷醒了,我立马就下去通知您上来。您昨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要好好休息才成。”
  苏梁浅将碗递给秋灵,摇头,“傍晚的时候,我在下面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不困,而且就只是小伤,现在都没什么事了,你要累了的话,下去拿件衣裳披着,然后趴在桌上睡一觉。”
  她要能安心呆在下面的话,刚刚就不上来了。
  至于秋灵,她肯定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上面的,让她在楼下床上睡,她肯定不同意,倒不如趴在这房间的桌上,她说不定还能眯会。
  “我也不很困,就在这里陪小姐吧。”
  秋灵脸上扬着笑,精神抖擞。
  两人各端了条小凳子在床边守着,一直到外面的天蒙蒙亮的时候,沈安永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床边守着的苏梁浅。
  苏梁浅也警醒的很,沈安永刚睁开眼睛,她就察觉到了,起身叫了声舅舅。
  沈安永迎着苏梁浅关切又担忧的眸子,脸上明显流露出愧疚和不好意思的神情。
  “舅舅可还舒服些了?”
  沈安永嗯了声,声音粗噶。
  “舅舅口渴了吧?”
  沈安永点头,他确实口渴的厉害,喉咙也不舒服。
  苏梁浅转身让秋灵倒了温水来,沈安永喝了,舒服许多,他坐了起来,苏梁浅拿了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能坐的舒服些。
  沈安永背靠着枕头坐着,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去睡一觉,女孩子家家,这样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的声音,依旧干哑的厉害,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苏梁浅让秋灵也给她倒了杯茶,她喝了,然后挪了挪凳子,和沈安永面对面的坐着,“我有话要对舅舅说。”
  苏梁浅的口气,极为郑重,话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秋灵会意,将房门合上,在门口坐着去了。
  “舅舅,此事事关荆国公府的声誉,还有数万条性命,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算了。”
  苏梁浅听似平静的口吻,燃烧着炽热的仇恨的火焰,还有坚定的不容撼动的决心。
  不这样算了,又能怎么办呢?
  沈安永这样颓废的想着,却没有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他也不想,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浅儿,我眼睛真是瞎的,都怪我识人不清,如果坐在那个位置的换成另外一个人,或者我不和他频繁往来的话,或许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沈安永想报仇,却依旧坚持,不将苏梁浅牵扯其中。
  “你母亲说的不错,他这人外面磊落阳光,实际却是心思阴暗爱计较之人,目的性强,要不是他,以清儿的家世样貌才行,怎么轮得上苏克明那种人渣?知暖也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我不和他来往,父亲就不会屡屡拒绝他,我们荆国公府待人真诚,在他看来,却成了瞧不起,如果从来都不接触的话,就不会有那些积怨了。”
  沈安永开始向苏梁浅提起过往的事。
  夜子枫开始和夜傅铭差不多,虽然是皇子,却谈不上出众,甚至有些名不见经传,他用爱交际的沈安永做踏板,追求沈清,沈清对他却不喜欢,甚至和沈安永说过夜子枫人品一般。
  这话,沈安永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夜子枫的,但沈清以沈家人不入皇家为由,频频拒绝的态度,还是惹恼了他。
  沈清通透,她很清楚,自己要找个合适的人成婚,婚后生活幸福美满,定会让夜子枫不快不满,给夫家带去灾祸,只有她找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过的也不好,夜子枫或许才会平衡。
  沈清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选择了苏克明。
  苏克明娶沈清,也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的,如此,沈清也毫无亏欠。
  沈清成婚的时候,夜子枫就已经崭露了头角,沈知暖为什么嫁给他,就是担心沈家被报复,可沈知暖入皇宫,成为他的女人,并没能改变什么,他依旧用了世间最残忍的计谋,对付沈家还有那些无辜的士兵。
  沈家对夜子枫做了什么呢?自己的外祖父舅舅,她很清楚了解,嘲讽奚落的话,他们根本就说不出口,无非就是保持中立,不想拉帮结派。
  对事情的真相,越是接近,苏梁浅越是觉得,夜傅铭和夜子枫还真是父子,如出一辙。
  夜傅铭直接造成的她的不幸,归根究底,也和庆帝有关。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荆国公府的悲剧,她的悲剧,她母亲的悲剧,全都是那对皇家父子造成的。
  如果不是夜子枫,她应该也是个有父亲疼爱的孩子,她本来是可以拥有父亲疼爱的孩子。
  苏梁浅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沸腾着的血液,让她根本就不能冷静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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