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龙颜怒

  李世民怒极之下的失言话语,对于房玄龄、房遗爱来说宛若九天云端上的霹雳惊雷,不大的语调在二人耳边久久回响,其中的怒意更是惊得父子二人满身是汗,心绪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眼望跪在地上的房玄龄父子二人,一众先前并不知情的文臣嗡的一声炸开了锅,有幸亲眼得见这桩瞒天大罪,大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琼林宴,一个个交头接耳争相议论,就连嗓门都提升了不少,显然在这巨大的震撼下,已经忘记了他们往日最为注重的君臣之礼。
  “何足道竟然是房遗爱假扮的!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何足道是文状元,房遗爱是武状元,文武状元全都出在了他老房家,而且还是一个人!”
  “此事我们先前为何不知情?看样子就连万岁都被蒙蔽了!”
  “房俊假扮何足道,考入国子监...他是以秦元帅外甥的身份考入国子监的!这件事岂不是连秦元帅都知晓?”
  “不单单是秦元帅,杜丞相、柴绍驸马恐怕尽都知情啊!”
  “诸位!房俊化名何足道去结识长乐公主,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听着一众文臣的议论,李世民怒火中烧,伸手猛拍桌案,大声道:“够了!”
  此言一出,万花厅中瞬间鸦雀无声,众人大眼瞪小眼,眼见李世民发怒,任谁都不敢在发出半点声响,唯恐将唐太宗的怒火引到自己头上来。
  李世民低头看向房玄龄、房遗爱,面色铁青的沉吟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玄龄,你先起来吧。”
  房玄龄十分清楚“化名”一事给李世民代表着什么,欺君之罪是小,让唐太宗颜面扫地却是天大的要事,若是他此刻就这样站起身来,恐怕下一刻房俊就会被拖到午门,想清楚其中利害,不忍见亲子身首异处的房玄龄,硬着头皮继续请罪道:“臣有罪,不敢起身,还请圣上降罪责罚。”
  “此事想必你也不知情,何罪之有?快些起来吧。”说完,李世民对着刚刚走进万花厅没一会的白简使了一个眼色,道:“快些讲房丞相搀扶起来!”
  白简疾步走到房玄龄面前,弯腰搀扶,劝慰道:“房丞相地上凉,快些起来吧,别跪出个风湿性关节炎来。”
  听到白简故意调解气氛的话语,李世民心间无从发泄的怒火瞬间直指白简,厉声骂道:“你哪儿这么多屁话!”
  受到责骂,躺枪的白简欲哭无泪,正要搀扶着房玄龄走入席间,另一位当朝宰辅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杜如晦将身站在房遗爱面前,撩袍跪地道:“老臣帮助房俊欺瞒万岁,还请圣上降旨责罚。”
  “我...”李世民面对杜如晦的请罪,支吾了半晌,最终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一双丹凤眼怒视房遗爱,李世民暗发恨声,“好!好样的!合着满朝文武知道你化名身份的大有人在,唯独寡人不知?你当寡人是三岁孩童吗?更可气的是寡人竟自被你瞒哄过了!”
  长孙无忌坐在席间含笑饮酒,看向房遗爱的目光满是得意之色,“房俊,此一番你去到阴曹地府吟诗作赋去吧,待会我一定向万岁讨一个监斩官的差事,风风光光的将你送到奈何桥!”
  见杜如晦跪地请罪,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三人面面相觑,最终交换眼色,一起出席跟着跪在了杜如晦身后。
  “臣等请万岁降罪。”
  李世民眼望“贞观三楷”,竟被气得笑出了声来,暗想,“好!好!好!满朝文武还有谁知道化名一事?叔宝、敬德、咬金、柴绍想来都知道吧?把朕当做三岁孩童戏耍,日后岂不是要造反吗!”
  房遗爱跪在地上,抬头偷眼打量杜如晦和贞观三楷,心中自责无以复加,他万没想到之前自己一时冲动,竟酿出了这样天大的祸事,不但自己难逃罪责,还累及到了一众爱护自己的叔叔大爷身上,更不要说房、秦二家上上下下总计二百余口的残生前程了!
  眼见杜如晦四人请罪,刚刚被白简搀扶起来的房玄龄再次跪在了地上,“老臣教子不严,还请万岁责罚!”
  众人见房、杜两位宰相跪地请罪,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打定了置身事外的主意,生怕被牵连进“房俊化名”一案当中。
  就在长孙无忌智珠在握、作壁上观时,坐在他身旁的萧瑀率先绷不住了,只见这位晚年丧子的宋国公神色激动的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跪在房玄龄、杜如晦中间,声泪俱下的道:“启禀万岁,房俊先是醉酒调戏襄城公主,后又冒充何足道进到天牢毒杀小儿,两桩恶行人神共愤,更不用说他心存欺君大罪,老臣恳求万岁将他凌迟处死,以谢天下众人!”
  萧瑀请斩的话儿一出口,不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怒火中烧的李世民心头也闪过了一丝犹豫。
  长孙无忌与房遗爱之间的新仇旧怨并不比萧瑀少上几分,此刻见李世民勃然大怒,他自然不会坐失良机。
  起身走出席间,长孙无忌躬身道:“万岁,房俊化名参加科举,此事关乎到我大唐任贤选能的百年大计,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抚天下文人试子的求学之心。”
  说完,长孙无忌撩袍跪地,大声道:“臣复议宋国公的奏本,恳请万岁将房俊处以极刑,以谢天下、以安民心!”
  房玄龄跪在地上,面对长孙无忌、萧瑀的落井下石,身为房遗爱父亲的他出于避嫌也不好多少什么,只能背地暗发恨声,完全将希望寄托在了老伙计杜如晦的身上。
  或许是合作久了心有灵犀的缘故,房玄龄的念头刚刚升起,杜如晦便开口道:“房俊化名欺君虽然罪不容诛,但此事也并非他有意欺瞒万岁,况且萧锐之死尚存疑虑,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乃是身患鼠疫而死,何谈毒杀二字!”
  萧瑀一心要为儿子报仇,面对杜如晦的阻挠自然没什么好脸,“杜如晦!你帮助房俊欺瞒圣上居心何在?眼下又帮他开脱罪名,莫非你想与他结党营私不成!”
  正当萧瑀和杜如晦争论即将上升到白热化的空档,李世民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道:“好了,好了!今天设立琼林宴乃是为了给新科进士庆功,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吧!”
  饶是听到李世民的口谕,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皆是戴罪之身哪里敢就此起来,而长孙无忌、萧瑀更是打定心思要逼李世民杀死房俊,眼下良机稍纵即逝他们二人更是没有起来的心思,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房遗爱,此刻跪在地上心乱如麻,几人的争论交谈在他听来不亚于九幽之声,直到此时这位状元公才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都给朕起来!不起来就有欺君之罪,都起来!”
  李世民发下狠话,房杜等人这才站了起来,而早已经陷入无意识状态的房遗爱,也被李世民的愠怒声打乱了思绪,踉踉跄跄的站起了身来。
  环顾万花厅中众人,李世民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竟说出了一番令众人大跌眼镜的话儿。
  “朕吃好了,你们吃吧。”说完,李世民起身离席,对着白简道:“待会领着新科进士换上袍服,叫他们按照礼数从东华门跨马游街!”
  强忍着怒意对白简吩咐过后,李世民回身看向房遗爱,眸中杀机毕露,咬牙一字一句的说:“房俊,跟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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