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醋吻被咬

  白淑虽是昏睡不醒,可是呼吸平稳,好似也是无甚大恙。
  元月砂探查了一番之后,冷哼一声,将白淑推到了一边。
  她若有所思,将白淑轻轻巧巧的踢在了塌下。
  这些人,将自己弄晕了去,总不会这样子干休。
  正沉吟之间,房间之中,却也是忽而有了几许动静,耳边却听到一道和悦低沉的嗓音:“看来我虽心心念念的,挂念昭华县主。可是月砂是如此的聪慧,自是不必让我如何操心。区区小事,月砂是分明也是游刃有余,倒是我枉自多情。”
  那嗓音悦耳,入耳也是不觉让人浑身是极为舒坦。
  然而元月砂却顿时身躯微微一僵,面色也是不觉变了变。
  以自己极为敏锐的触觉,竟似不知晓百里聂合适来到了这罗帐之上,这也是自然不免令元月砂内心之中蕴含了缕缕的心惊了。她眼珠子轻眯,却也是顿时蕴含了缕缕的水色。一仰头,元月砂却也是轻盈福了福:“那就多谢长留王殿下对月砂关心才是。”
  想到了那日唇瓣莫名的触觉,以及自从相识以来,百里聂的种种极可恶的行径。一股子莫名的恼恨,却也是在元月砂心头滋生。
  只不过,虽然这长留王诸多手腕,心思难测,又似爱逗弄自己为乐。然而自始至终,他也好似并未当真与自己为敌,反而是颇多臂助。
  只不过百里聂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烟雾,却总是无法让元月砂觉得安心。
  龙胤贵族,可都是些个令人无比讨厌的东西。百里聂虽诸多宽容,也未必当真心存善意,只不过顺势而为,自己未曾损及他的利益罢了。一旦立场不同,只怕这位神秘莫测的长留王也是未必会十分客气。
  百里聂目光盯着元月砂那精致的脸蛋,一双深邃的眸子之间光彩流转,也是不知晓在想什么,言语之间却不觉流转了几许淡淡惆怅:“怎么我对月砂如此友善,处处关心,却有人没良心,仍然是疑我这一片真心。”
  一瞬间元月砂内心之中流转了这种种的念头,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福了福:“既然长留王对阴谋如此了然于心,想来必定知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却不知道能告诉月砂一二?”
  说到了这儿,元月砂轻巧的抬起头,脸蛋之上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几许淡淡的期待之色。
  百里聂轻轻的侧侧头,想了想,温温柔柔说道:“你猜?”
  元月砂一时未曾言语,却禁不住轻轻一挑眼角。
  这位长留王殿下,还当真是个极恶劣的性情。
  百里聂目光轻轻的变幻:“今日,月砂马儿失控,让人好生担忧,连我,都是很担心的。”
  他竟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子说着,他向前了一步,只一步,已然是离元月砂极近了。
  他个子原本也是要比元月砂高挑,如今元月砂停滞不前的纤弱身躯,那脑袋也似只能比到了百里聂的胸口了。
  一股子淡淡的压迫之力,就因为身高的差距传来了。
  惹得元月砂秀眉轻拢。
  她轻缓的说道:“长留王殿下——”
  一边这般说着,元月砂欲图退后一步。
  蓦然,却被百里聂略微苍白的纤长手指扣住了自个儿的后脑。
  话语未完,唇瓣也是被蓦然吻住了,火热气息也是扑面而来。
  绝不似那一日的蜻蜓点水,却一番火热纠缠。
  唇瓣深吻,口舌纠缠。
  竟似有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
  男人的唇,吻上了元月砂娇嫩的唇瓣。
  唇瓣碾磨,竟似要将那娇花一般的唇瓣生生揉碎。
  而那舌,更侵入了元月砂的口腔,激烈的唇角渗透出了银丝,竟不自禁透出了一缕极为诱人的味道。
  全然未曾想到的举止,一瞬间元月砂竟似僵住,竟未曾反应过来。
  她觉得喘不过气,仿佛要被百里聂吞噬得窒息。
  旋即,铺天盖地的羞耻和恼恨却铺面而来。
  除了极为浓郁的愤怒,还有骨子一缕自己也是不乐意承认的恐惧。
  是了,这么多年了,她已然习惯自己是个男人。如今却好似以女子的身份,被一个男子如此放肆轻薄。
  那股子火热之中,竟似有些惧意。
  她用尽全力,猛烈一推,然而看似俊美秀雅的百里聂身躯如铁,竟似难以推动。
  然而百里聂到底也是松了口,两人唇角银丝相连,都不觉身躯禁不住颤抖喘息。
  元月砂眼底蕴含了愤怒,眼中却流转了盈盈水光,竟好似有一种要哭出来的错觉。
  百里聂嗓音沙哑之中竟不觉添了几许甜腻:“今天,阿澜抱了你,一块儿骑马了。我心里面难受,很难受。我不想,非常不想。”
  元月砂红唇颤抖,还未来得及想说什么,百里聂那唇瓣又狠狠的覆盖之上,深深吻上来。
  他固定住元月砂的脑袋,不让元月砂躲。
  然而这一次,元月砂却是清醒了许多,她仿若置身于火热的熔炉,仿佛整个人要被融化掉。一股子不甘和恼恨却也是顿时涌上心头,让她一时挣扎不了时候,却也是狠狠一咬!
  这个轻薄之徒,无耻小人,纵然将他舌头咬断,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百里聂唇角闷闷发出了一身悲呼,宛如小兽轻轻的呜咽了一声,松开了唇。
  他手指死死的捂住了唇瓣,鲜血却也是轻轻的顺着唇角滴落。
  舌头被咬疼得厉害,百里聂也是说不出话儿,只能呜呜的叫了两声。
  他不觉望向了元月砂,果真是好生厉害,未见留情啊。
  然而百里聂盯住了元月砂,染血的唇角却蓦然绽放了轻轻的笑容。此刻不能说话的他,唇角挂着些许血迹,竟似有几分极为纯洁无害的味道。
  大约,也多亏他生了这样子一张极为好看的脸蛋。
  而百里聂也竟似并不觉得如何痛楚,那份笑容反而蕴含了一缕缕极欢喜的颜色,仿佛发现了一件极为开心的事情。
  元月砂瞧着他一步步的后退,如来时候一样极为漂浮的离开。
  元月砂恼恨似的狠狠的擦拭了唇瓣,纵然已然推开了百里聂,那唇齿之间的火热之意却也好似挥之不去。纤弱的身躯之中,也似泛起了阵阵的悸动,却掩不住身躯里的一股子浓浓异样。
  她再狠狠的用手帕狠狠擦了下了唇瓣,力气也是用得大了些,就算那唇瓣生生擦得红肿了,那股子异样的感觉好似也是挥之不去。
  百里聂唇舌搅到自己唇中的感觉好似令人厌憎,咬破百里聂舌头的血腥味道还在自个儿唇中挥之不去。元月砂只觉得自个儿的舌尖也好似微微发麻,那股子异样的感觉却也是在元月砂唇中挥之不去。
  她忽而想要喝口茶,用茶刷去口中异样感觉。
  只不过元月砂还未来得及取水,便是听到了一阵子的动静。
  她眉头轻拢,却也是步履轻盈,悄然的躲在一片流苏帷幕之中。
  元月砂手指轻轻撩开了一记,她倒是不免好奇,这一番安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却又掩不住心里的不舒坦,一伸手,又狠狠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微微有些个红肿的唇瓣。
  那唇瓣因为元月砂有些粗鲁的动作,不免生出了些个浅浅的痛楚。可是元月砂却不见有丝毫的顾惜,忍不住仍然这样子擦擦。仿佛,是要将百里聂给自个儿唇瓣带来的酥麻感觉生生的擦了去。
  待元月砂瞧见来的男子,却也是心里冷了冷。
  这来的男子,赫然正是百里策。
  百里策秉性风流,是个好色之徒,倘若自个儿昏迷,又吃了药,毫无抵抗之力,保不定百里策会做出什么事情。
  更何况,纵然百里策没做什么,只要别人撞见这一幕,又会相信自己和百里策是清清白白的?
  到时候名声尽毁,只怕自个儿在龙胤也是难以立足。
  无论是谁设计,这份心性都是极为狠辣。
  只不过,此事算计,可与百里策有关?
  元月砂内心这般盘算,方才因百里聂举止搅动的一缕心绪不宁,如今却也是平复了几许,恢复了那一派冰雪之姿。
  杜清姿本是元月砂特意拉拔点拨,送去了宣王府中。如今倒是时时有些消息传回来,让元月砂对百里策一举一动,均是了如指掌。
  百里策因为赫连清之事,颜面大伤,声名受损,因此郁郁不乐。如今百里策只盼望能娶个极有分量的正妻,能压住那些流言蜚语,更能弥补百里策失去的脸面。
  元月砂漫不经心的想,不会是瞧中了自己,所以刻意设计的吧?
  不过就是不是百里策设计,倘若百里策有此机会,他说不定也乐意顺水推舟,让自己委身于他。
  也许,算计之人,也是如此心思,觉得引来百里策,必定能毁去了他元月砂。
  元月砂一双眸子冷冷的,就这样儿盯住了百里策了。百里策原本也是容貌俊秀,姿容好看,是难得一见的俊朗男儿。这张脸孔,曾经是刻骨铭心的烙印在了元月砂的脑海之中,让元月砂深深难忘。那时候,苏叶萱那道嫣红的身影,却也是不觉轻盈的偎依入百里策的怀中,宛如一对璧人。而那时候的百里策,也是当真好看,容貌俊朗,少年潇洒,神采飞扬,十分自负。如此神采,难怪单单纯纯的苏姐姐,会为了他心动。
  可是纵然百里策有这样子一副好皮囊,伴随时光的流逝,他纵情酒色,贪恋花丛,近日又连连受到了打击,锐气全无。那张俊朗的脸蛋,已经渐渐有些憔悴的痕迹,少年时候的神采自负如今已然荡然无存,反而有些个油腻与轻浮。
  一股子淡淡的恶心反胃,顿时也是涌上了元月砂的心头,让元月砂一阵子的心中酸楚。
  当年就是这个男人,顶着锦绣皮囊,哄骗了苏姐姐。苏姐姐人很善良,可是她又年轻,又单纯,又怎么会是百里策这等风流公子的对手?
  十多年前,百里策从草原之上夺走了那颗明珠,却轻轻的将这颗明珠摔碎,一点儿也是不觉得可惜。他也并不知晓,自己弃如敝履的东西,其实是别的人心中珍宝,一生珍重之物!一颗真心,于百里策而言,似乎也是根本算不得什么。
  元月砂这样子想着,一双眸子也是禁不住蕴含了淡淡的冷意。
  耳边却也是听着宣王侍从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可当真是那苏三小姐,邀约在这儿?怎么就没见到这位三小姐?”
  元月砂收敛了自己心绪,略做沉吟,瞧来百里策倒并不是布局算计的人。
  百里策并不知道是谁邀约于他,不过他不知道怎么了,觉得是苏颖请他过来,所以他才来这个罗帐之中。
  这倒是有些令人觉得惊讶了。
  苏颖千娇百媚,容貌十分可人,样子宛如仙子一般动容,只可惜却也是一副蛇蝎心肠。
  饶是如此,苏颖善于经营,很会利用自个儿的资本,在京城之中也是颇多裙下之臣。
  百里策虽然是个王爷,可是元月砂觉得,苏颖未必会满意。
  苏大美人可是新高傲气,眼界极高。
  苏颖瞧中百里聂,是因为百里聂受宠,还可以争一争皇位。只怕这位苏大美人,心心念念的,都是想要做个皇后娘娘。
  百里策却略略有些急躁,言语也似流转了几许的不快:“哼,她素来也是心思颇多,也不知晓打什么主意。无论是不是她,你让她过来,与我说话儿。”
  那侍卫领命,匆匆而去。
  元月砂倒是越发好奇,好奇这苏大美人儿,如今和宣王能有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也不多时,却见那步伐盈盈,一道极美丽可人的女郎盈盈而来。
  赫然正是苏颖!
  想不到苏颖倒是当真来了?
  元月砂轻挑秀眉,却也是禁不住越发好奇。
  苏颖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一派沉润,却分明极力在压下胸中的焦躁。
  她原本想避开百里策,却未曾想到,百里策居然是不依不饶的,非得要见自个儿不可。
  罢了,见了就见了,实在也是不合激怒百里策。
  苏颖也是盘算着,将百里策安抚住,再想个法子,摆脱这狂蜂浪蝶。
  她不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个王爷,苏颖也是想法子抹去自己不想要的。
  如今,暂且隐忍——
  这般想着,苏颖也是惯于作伪的,也是一派温顺:“阿颖见过宣王,阿颖还没恭喜,如今宣王世子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宣王殿下了。真可谓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然而苏颖内心却是不屑,她甚至不觉悄悄的翘起了唇瓣,心里冷笑了一声。
  就算是宣王了,那又怎么样,百里策名声已经仇了,而且前途也是不怎么样。
  男人有权有势,稍稍风流,也许并不算什么罪过。可是百里策却过分贪恋女色,沉溺其中,也是未见有什么出息。
  可怜,他年轻时候还立下了安抚海陵郡的大功呢。
  其实也是不过如此,其实苏家早就有归顺朝廷之意了。
  况且百里策为人也并不如何,从苏叶萱到赫连清,这两个女郎无论什么性情,也算是真心爱过他的。可惜,百里策统统能视若敝履,毫不顾惜。
  苏颖满心的不屑,饶是如此,那些个轻鄙却没有一丝一毫染上苏颖的脸颊。
  百里策目光轻轻的闪动,却也是不觉微笑:“别人都说苏家的三小姐是个可人儿,我还不肯相信,今日一见,果真便是温雅动人,说话好听。这一句句,可当真说得本王都甜到了心里面去了。”
  苏颖脸颊红了红:“阿颖所言,句句都是真心实意的。”
  百里策一挥手,便让身边侍卫退下,旋即又盯住了苏颖。
  苏颖却只做不知晓,仍然是让自个儿的丫鬟含珠留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总要留个下人,显得自己清白不是?
  况且,倘若有个外人在,料想百里策也是绝不敢过于轻佻。
  百里策眼见苏颖这样儿,眸子也是深邃了许多。
  这个苏颖,莫非以为自己跟那些个毛头小子一样,将她捧得高高在上,好似女神一样,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肯为苏颖去死?
  百里策流连于花丛,玩弄了许多女人,苏颖的那些个手腕,在百里策眼里不过是个极为稚嫩的手腕。
  “本王自然是相信,苏大美人对我的真心实意。如今赫连清已经死了,本王府中可巧正少了一位正妃,用以教导子女,主持中馈。我也和苏三小姐提过了几次,说我想要娶了你。不过彼时总是有些个外人在场,苏三小姐又十分害羞,故而也是推脱过去。如今此处也是没什么外人,就是不知晓,阿颖你的心里面是如何想的。”
  百里策最初还一口一个苏三小姐,可是这话儿说到了后面,就变成了阿颖了。
  那言语越发亲昵,那姿态越发轻佻。
  苏颖心中恼意渐生,一个男人对你姿态越轻浮,这不过是证明你在他心中地位越低。然而不知怎么了,苏颖却也是生生压下了胸中的火气。
  这不仅仅是因为百里策王爷的身份,还因为一些别的事情。
  苏颖也是不觉娇声软语:“王爷如此看重,颖儿可谓是受宠若惊。只不过颖儿幼承庭训,知晓成婚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阿颖不过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私自和王爷议论自己的婚事。这不但显得于理不合,也是显得阿颖轻浮。”
  一番话,却也是拿着礼数,将百里策的话儿不轻不重的顶了回去。
  总之,便是不欲回百里策的求亲。
  不过苏颖也是深知那松弛之道,自己拒了百里策,打了一棒也还需给颗甜枣。
  软拒之后,也合该再给百里策些许甜头。
  她芙蓉面轻扬,却也是一派娇羞之中隐隐透出了欢喜的模样:“若是王爷爱我重我,依足礼数去求亲,父母又允了,阿颖必定也是会对王爷好的。”
  一番姿态,倒似她对百里策原本有意,只不过耽于礼数,不好宣之于口。如果百里策去求亲,苏颖定然是会十分欢喜的模样。
  然而苏颖的内心之中,却分明是流转了那等另外的盘算。
  倘若百里策去求亲,她必定会哭诉是百里策痴缠,宁死不从。而别人都知晓,百里策贪花好色,他瞧中了苏颖,步步紧逼,欲图摘采这朵娇花,仗势欺人,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苏颖仍然是冰清玉洁的。
  百里策却也是禁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阿颖这般说来,也是心里面有我的。你可知晓,你在我心里,那是什么?”
  苏颖怔了怔,却不觉垂下头,一副极害羞的模样。
  纵然百里策甜言蜜语,苏颖也绝不会对他动心。百里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娶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
  “你在我心里面,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下贱货色。”
  百里策微笑,轻言细语。
  苏颖顿时一愕,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百里策缓缓说道:“你不过是苏家养女,真当自己和真正的苏家嫡女一样,是什么高贵精致的玩意儿?你连苏家的那些庶女都不如,至少苏家庶女,还有一些真正高贵的血脉传承。不过你倒是很聪明,很会运用一些手段,让自己显得十分值钱。况且,你还有一张极漂亮的脸蛋,男人见了,都会为之心动。”
  苏颖身躯轻轻的颤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多少年来,她已经记不得自个儿多久没遭受这样子的羞辱了。她沉浸于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光环之中,受尽了别人的追捧,习惯了自己的高贵。
  却没曾想到,猝不及防,竟然被这个极好色的宣王,如此针对羞辱,生生的将一张脸皮就这般狠狠的扯了下来。
  百里策好色,却无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
  隐匿于暗处的元月砂,却毫不意外百里策会说这样子的话。玩弄女人的男人,对女人本身,其实也是并不如何瞧得起的,自然也是不会有丝毫的尊重。
  苏颖勉力压下了心中极浓郁的恨意,不觉泪水盈盈,泫然欲泣:“宣王殿下,阿颖,阿颖先告退了。”
  她抽身欲走,却被百里策蓦然抓住了手臂,用力一带,险些让苏颖跌掉在地。
  苏颖内心之中不安之意更浓,一旁的含珠赶紧将苏颖给扶起来,却被百里策吓得不敢叫出声。
  “本王让你走了吗?你以为,你今时今日,还可以耍弄一些小手段加以推脱?你以为这天下的男人都是傻子,容你欺辱?苏颖,你所谓的才情、智慧,在我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你有价值的也只有这么一张脸,当然,还有那些被你愚弄傻瓜的一些痴缠追捧。”
  “在本王眼里,纵然你故意招摇,可是掩不住你出身下贱的酸臭味。本王之所以要娶你,不是因为如何喜欢你,是因为如今,需要一个拿得出手女人做宣王府的正妻。我要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都大吃一惊。”
  “可笑你还在我面前,摆布这般拙劣无比的表演,侮辱本王的智慧。你以为,我这个宣王当真是个傻子?被赫连清摆布之后,能让你这等手段再摆布玩弄一次?你可知晓,方才的种种表演,于我而言,是何等羞辱?”
  说到了这儿,百里策一脸怒色!
  旋即,他脸上怒色也是一点点的缓缓消失,又恢复了那等平静模样。
  他嗤笑:“不过阿颖如今总算是苏家养女,我这个王爷倘若想要强娶你,你虽然下贱,可总归是我的理亏不是。可是既是如此,你怎么就任我羞辱,不敢叫嚷?是因为苏大美人胆子太小,还是另有缘故?而这个缘故,本王对你加以暗示,可是你毫不理会。看来今日我也不能暗示,只能明明白白的挑个明白了。”
  苏颖蓦然尖声说道:“含珠,你给我出去,谁也不许惊动。要是惹得谁知晓,我不会饶了你的。”
  含珠也是一阵子的惊讶,宣王已然是如此无礼,想不到苏颖非但没有叫嚷,反而是将自己这个丫鬟给调走开来。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含珠不敢多问,可是内心却也是不觉泛起了阵阵的狐疑。
  苏颖样儿美丽,平时对下人也是温雅有礼。苏颖虽然手腕厉害,可是管教下人,却也是从来不靠这疾言厉色的。在苏家,三小姐轻声细语的一句吩咐,没有人胆敢为你。只因为他们心中都是十分清楚,一旦违逆苏颖,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今日,苏颖言语尖锐,却也是分明大失常态。
  含珠走了几步,却也是听着苏颖忽而又急切说道:“你若嚷出一个字,仔细你的皮。”
  含珠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应了,匆匆离开了罗帐。
  而留在了罗帐之中的苏颖,此时此刻,却也是禁不住胸口轻轻的起伏。她似有什么事儿,烦郁难解,甚是恼怒。苏颖一双眸子,却也是禁不住灼灼生辉。
  那绝美的脸蛋,如今更是不自禁的涌上了一片潮红。
  可是那双美丽的眸子,如今却也是不自禁的涌动了一缕淡淡的阴郁。
  是了,百里策是试探过几次了。
  她以为百里策只是怀疑,其实也并不知道什么,却故意试探,只盼自己流露几许破绽。可是如今,百里策羞辱至此,分明也是有所依仗,否则何至于这样子的无法无天?
  苏颖的一颗心砰砰的跳着,心尖也是不觉浮起了淡淡的凉意。纵然百里策其实并不知晓什么,她也是决不能冒险,所以她让含珠这样子的退出去。那是苏颖隐匿于心中的污秽,是最深沉掩于灵魂之中的晦暗。苏颖早就已然深深隐匿自己内心深处,可她却也是绝想不到,偏生还有人将这么些个污秽不堪的肮脏,一点一点的翻腾出来。
  苏颖蓦然恶狠狠的抬起头,咬牙切齿:“王爷要对阿颖说些什么,不妨将这话儿挑明白了些,何必遮遮掩掩的。”
  百里策却自不会为她所惊,反而颇有兴致的瞧着这张绝美面容,生生撕去了平时的温厚纯善,竟不自禁的对着自己流转了几许的惶恐不安。
  苏颖,她分明也是心虚了。
  “那本王也是不必遮遮掩掩,那本王就大大方方,提及你当年向清娘告密,告知清娘小萱郡主准备与那飞将军青麟私逃之事。本王也是十分好奇,你为什么管这档子闲事,为什么对萱娘恨之入骨,欲图将她置诸死地。”
  苏颖脸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躯轻轻颤抖,她原本巧言令色,善于口舌。可是这一刻,她好似自个儿耳朵边被人重重的敲了一记,全身发僵,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都是说不出话来。她那一双素手,死死的搅紧了手帕。
  她明明已经叮嘱了赫连清,此事决不可告诉别人。可是赫连清这个贱人,她不守承诺,到底还是说出口了。苏颖甚至不知晓,赫连清到底跟百里策这色胚说了多少。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落在了百里策的眼里是何等的失态。
  然而这两个人更不知道,那藏于流苏之后,隐匿住身子,悄然窃听的某个人。其内心之中所受到的冲击,比苏颖更为强烈。
  流苏后的一双眸子,充满了震惊与阴郁,流转那浓浓的憎恶,以及极强烈的困惑不解。
  “萱娘死于四年多前,这个贱妇,不守妇道,与人私通。我原本只想将她远远的打发走,毕竟她是冽儿的生母。我都已经忘记她了,直到有一天,清娘告诉我,她居然要与别的男人私奔,还是个青麟。如此一来,也怪不着我了。可是让我好奇则是,连我宣王府下人都未及来回禀之事,为何清娘居然是会知晓。而清娘在我逼问之下,方才告知,一切均是苏家阿颖告密。可是为何苏府的阿颖居然知道了那贱妇要私奔?”
  苏颖手掌已经是不自禁的捏紧了手帕,她慢慢的将手帕举起来,死死的按住了自己胸口。
  她努力平复自己心绪,不让自己容色生出几许异样。
  那一天,苏叶萱——
  四年前的事情又浮上了苏颖的脑海。
  那一天,自己穿着华美的衣衫,骑着温顺的马儿,和一群贵族男女,去郊外踏青。
  桃花娇艳,绿草如茵,春光极好。
  苏颖漫不经心的伸手拂过了自己锦绣衣衫,这是洛家名下铺子里面裁的,一件衣衫不下千金。苏颖原本就好看,如今锦衣华服的打扮,就更加好看了。
  骑了会儿马,她也是有些累了倦了,随意找了个由头,略做休息。
  那时候,她都没留意,这里挨着宣王府的荒庄。
  那树林之中,有一男一女正自说话儿,被苏颖一惊,顿时走了一个。
  留下的那个仆妇,却惊讶喝问是谁。
  苏颖心想,不过是那么些个私通之事,虽然恶心,也与自己无甚干系。
  她只觉得那女子又粗陋,又肮脏,瞧也不肯多瞧一眼,心里十分厌憎,口中却也是和和气气的说道:“放心,你们的事情我也是不欲理会,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不会告诉别人。”
  那妇人垂泪,盈盈一福:“多些小姐了。”
  苏颖那时候也略有吃惊,只因为那妇人虽然容貌难看,脸上有伤,举止却不自禁透出了斯文优雅,看着绝不似个下等的仆妇。
  正因为如此,她不觉多看了两眼。
  摒去面上伤痕,苏颖盯着那女子脸颊轮廓,只觉得阵阵熟悉,不觉脱口而出:“你,你是苏叶萱。”
  那话儿说出来后,她便已经后悔了。自己应该装作不认识这个女人,话也不该多说一句。
  苏叶萱反而好奇起来:“你识得我?你是谁?”
  苏颖素来镇定,那一刻却不觉慌乱无措:“我,我与郡主并不熟悉。”
  她退后一步,五岁时候,自己遇见了苏叶萱。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没张开的女娃娃。她心存侥幸,苏叶萱如今应当认不得自己了,认不得了。
  自己卑微的出身,肮脏的过去,早就是已然彻底抹平。如今她已然是苏家养女,身份高贵,样子美丽,是京城第一美人儿。从前一切,和她再无关系。
  旋即,苏颖的手却被苏叶萱急切的扣住:“你,你是小颖?没错,你就是小颖,你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如此美丽。”
  为什么?为什么苏叶萱会认出自己来?她浑身冰凉!
  她自认自己与五岁时候容貌已经大不一样,可是人家只瞧一眼,就重新认出了自己。
  仿佛这么多年努力,费心经营,刻苦营造的一切,一下子都是灰飞烟灭。
  好似一下子被人剥去了身上的华衣,身无寸缕,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尽的难堪。
  她一垂头,就瞧着苏叶萱那粗糙如树皮的手掌,捏住了自己的胳膊。
  苏叶萱才做完苦活,手掌上还有泥污,那只手宛如老妪。
  自己这一件衣衫,可是要一千两银子!要配这件衣衫,鞋子头饰哪件都不能差了去。如今她已然是过惯了富贵的生活,吃口面都要鸡汤煨底,每日清晨还要吃一盅燕窝汤养颜。
  小时候的记忆,如今已然是有些模糊。却犹自深刻记得,那寒冷冬日,将硬邦邦的大饼分碎,送到了铁锅里面煮,煮成了面糊填饱肚子。那样子的日子,她再也不要过。如今她一切美好,岂容眼前丑妇毁去?
  苏叶萱一时情切方才如此,回过神来也是赶紧松开手。
  然而苏颖,却伸手将苏叶萱轻轻巧巧的握住:“苏姐姐,你没有认错,我就是小颖呀。”
  她的笑容善良又感动,眼睛里面蕴含了悲伤:“哎,你怎会如此受苦,你可是朝廷所封县主。”
  她甚至不嫌污秽,死死的握住了苏叶萱的手。
  这个丑妇!这个丑妇!自己绝对不能容苏叶萱就这样子离去,苏叶萱必须死,死了才能安宁!
  然而苏颖脸上却善良又可亲,好似一朵干干净净的玉莲花。
  “当初若非你襄助,颖儿决不能有今日富贵。亏得你让我随你姓苏,我倒得了机缘,当真成了苏家养女。这份恩德,我自然也是要回报于你的。”
  她心里却在想,你如此丑陋,你也配姓苏?你要讹诈于我,我苏颖绝不会让你得逞,毁了我那锦绣前程。
  四年前的记忆轻盈的从苏颖脑海之中滑过,她不乐意回忆起那个荒庄的丑妇,可是却偏偏又回忆起来了。这自然是让苏颖极不喜,极厌憎。
  而如今她的心绪,仿若也是与许多年前一样子,再没变过。
  她云端上富贵花儿一般的日子,是决计不容人生生毁了去,任何人都不可以的。
  一点都不可以,决计不行!
  她强自镇定,咄咄逼人:“那时候我岁数小,懂礼数,那日可巧在宣王庄子附近踏春,偶尔听到这等下贱之事。我向清夫人揭发这件事情,我有什么错?郡主不贞,宣王丢脸,与我何干。难道我揭发小萱郡主的丑事,还做错了什么不成?”
  苏颖越说,倒好似自己越发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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