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历史的轨迹在不经意的时候重合。
历史上, 康熙四十七年，康熙携皇子们巡视塞外。
在回程的路上, 十八子病重夭折, 太子毫不在意。
康熙责备太子不顾兄弟之义，太子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觉得康熙对其太过严厉而怒气冲冲打骂奴才暴戾不堪。
此后每日活动在御帐附近, 窥视御帐, 使得康熙怀疑其预谋算皇位取而代之。
故康熙以不法祖德，不遵祖训, 暴戾淫.乱一废太子。
如今是太子心胸狭隘, 残害手足, 不怜幼弟, 且在康熙命其反思的时候, 白日醉酒宣.淫, 夜间窥视御帐，毫无一国太子该有的德行。
故，康熙三十年十二月八日回京的路上, 康熙下旨废其皇太子之位, 回京后禁足咸安宫。
众皇子及后妃, 大臣, 极力劝阻仍然不能使皇上改变主意。
也是那么不巧, 当日太子醉酒是因为觉得皇阿玛对本就获罪禁足的胤褆过于关心。
胤褆算计太子妃, 他都还没出气就被人破坏了计划, 着实让他有些憋气。
故而在帐篷里喝醉了酒。
还有那封本来该几日前出现在康熙面前的折子，这让康熙觉得太子是故意而为。
又那么不巧，四阿哥和三阿哥两人查到了太子身边那个太监换掉胤褆的药。
当然, 这证据是七阿哥有意无意泄露出来的。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十一阿哥夭折, 皇阿玛还没晕倒。
康熙知道后还没来得及传太子就收到了京城的加急折子。
康熙对太子失望至极。
在康熙眼里，太子很优秀，勤奋好学，天资聪慧，骑射技艺精湛。
在第一次征讨噶尔丹生病在行宫之前，康熙对太子很满意。
之后太子对他病重毫不在意，康熙很是不喜。
索额图死后，康熙对太子虽渐渐有些不满，但也不至于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此次太子想害胤褆，想废掉胤褆。
太子批阅奏折故意压着那份折子，导致康熙没能及时知道提前回京，贵妃的折子里写道十一阿哥走前还念着皇阿玛，让康熙心痛不已。
温暖其实没想到这回出来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她以为废太子怎么也要等到四十七年，就算提前也是太子大婚过后吧？
此次出行回来的阿哥们除却太子和大贝勒在咸安宫，其他人都在宗人府关了半个月，到除夕前才放出来。
此次除了随行的人知道内情之外，后宫里都议论纷纷，为何皇上会废太子，为何胤褆也被禁了。
胤褆被禁的缘由是什么？
是康熙在太子的帐篷里搜到了京城给太子的书信。
康熙本就对胤褆谋算淑妃之事先压着回京再处理，没想到他没在京城都在算计太子。
胤褆其心昭然若揭。
康熙想到温暖说他掩耳盗铃，康熙都能废太子了，当然也捋了胤褆的贝勒爵位，直接成了光头阿哥，禁足咸安宫。
康熙三十一年，开年的气氛并不好，这一个长子一个太子都被禁了，康熙如何开心的起来？
康熙不开心，其他人敢开心吗？
不过，即便康熙心情不佳，前朝后宫的大事该办的还是要办。
比如，三月，荣宪公主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衮。
比如后宫选秀之事。
这守孝后还没大选，适龄的皇子及宗室子弟的福晋还得落实。
还有养在端嫔膝下的端静公主受封和硕端静公主，六月里下嫁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故而，鲜少有人记得咸安宫还有两个禁了的人。
温暖在七阿哥从宗人府回来之后，给家里去了一封书信，希望阿玛此时能退下来，颐养天年。
此时太子被废，胤褆失势，前朝后宫长春.宫最显眼。
七阿哥还未成年，此时没必要站在风口浪尖。
温夫人自然是希望温达退下来的。
在征讨噶尔丹之前她还没那心思，那时候她虽然担心，但他们还是想给温暖足够的底气。
现在明显是枪打出头鸟的时候，即便他们不打算出头，难保不会有人对着他们。
没见之前温暖已经受了构陷？
加上温达确实年事已高，战场上又受过伤，老来的身体不是早年那般强.健。
故而，温达一连几封辞官的折子递了上来。
康熙看了那几份折子，想到温暖说回来就劝她阿玛辞官，这是来真的？
这辞官不再等几年？等那温怀安成年之后？
康熙压下温达辞官的折子，来了长春.宫。
康熙是个喜欢搞突袭的，也喜欢听墙角。
冬云再次被康熙盯着让她禁声的时候，捏着拳头一脸担心。
里面娘娘和七阿哥正讨论事情呢。
万一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论，惹得皇上生气了怎么办？
天气渐渐变暖，温暖穿了件浅蓝色的旗袍，看起来清新不沉闷，给人一股凉意的感觉。
七阿哥过了年蹿了个头，本来接近一米五的个头，差不多快一米七，站起来都比温暖高了。
可能是去年差不多半年练兵阅兵运动的多，个头眼看着长。
屋子里温暖正给胤祤量身高腰围等，免得夏天的时候他没合适的衣服穿了。
就他身上的几件春装还是锦秋赶了好几个通宵做出来的。
内务府那边丈量了尺寸做的衣服还没那么快送过来。
温暖想着现在空闲时候多，打算自己给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做几件夏装衣服。
虽然她绣活儿不算很好，也久不拿针线了。
七阿哥一脸笑意看着额娘在他身上比划。
“儿子许久不曾穿额娘做的衣服了。”
温暖听了有些尴尬。
“早前额娘没时间，如今空闲时间多，这不是给你们安排上了？”
早前还没十二阿哥的时候，温暖倒是偶尔会给七阿哥做衣服。
十二阿哥出生后，温暖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现在十二阿哥已经去了畅春园上书房里，温暖时间多了。
年后七阿哥长个儿了，发觉七阿哥没衣服穿的时候，温暖才想起来似乎许久没动过针线了。
七阿哥看额娘量完尺寸，往矮炕上一坐，拿起一块矮桌上的云片糕塞到嘴里。
“儿子很期待。”
温暖收了尺子，记下尺寸，看七阿哥吃上了，给他倒了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今日七阿哥是特意进宫来给温暖请安的。
看他大中午的往宫里跑，温暖忍不住开口说道：
“眼看又要到端午了，今年也不知能不能去园子里避暑。”
她去了园子里，也不用七阿哥这么往宫里跑了。
早几年还小，那时候需要奴才安排备马才能回宫，温暖并不想他劳累，也就不常让他回来。
现在七阿哥自己牵了马就能回来，奴才劝不住，温暖就想畅春园的日子了。
七阿哥喝了一口茶，咽下嘴里的云片糕，开口说道：
“额娘不是推了宫权？额娘啥事不管，应该是能去的。”
今年宫里上下都忙，贵妃不免就想让淑妃搭把手帮忙。
但温暖懒，又借病推了，便是康熙亲自开口，温暖也没答应。
她宫里有人，无需宫权给她方便。
她不想沾上宫权，是因为忙得像个陀螺还得让人眼红猜忌。
听七阿哥说的，温暖摇了摇头，也不一定的。
“额娘在想，你皇阿玛只怕不会去园子。”
皇上忙得很，今年公主们的婚事多处细节也需要皇上敲定的，怕是去不了的。
皇上不去，她只怕也没机会去的。
今年不似往年，皇上心情不好，她去园子里逍遥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七阿哥端茶的动作一顿，看了看额娘说道：
“儿子瞧着皇阿玛最近很忙，都没什么时间来看额娘了。”
“你皇阿玛心情一直不见好，宫里上下又忙。”
心情不好，还忙的跟个陀螺，也就没心情进后宫了。
七阿哥放下手里的茶杯，犹豫一下，突然开口。
“额娘，前几日四哥说看看能不能求了皇阿玛去看看大哥和太子，但又怕皇阿玛不同意。”
皇阿玛为何心情不好？所有人都明白是因为太子和胤褆二人。
他今日进宫其实是有事和额娘说一声，他也想去看看那两个人。
四阿哥？想来四阿哥是想七阿哥来探探皇上的态度。
后宫里，康熙除了去皇太后那里请安，便是被请去永寿宫听贵妃商量孩子的婚事。
即便进后宫时间少，但唯一留宿的地方还是长春.宫。
四阿哥倒是明白皇上的心思，但为了稳就让七阿哥来问了。
温暖笑了笑说道：
“你皇阿玛会同意的，你们要是想去看就去。”
七阿哥诧异的开口。
“额娘不介意儿子去看吗？”
温暖摇头，她不介意。
“又不是要我去看，介意什么？”
七阿哥起了心思想去看那两个人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去看他们。
他们一个谋害额娘，一个还想嫁祸他。
他只是觉得有些担心皇阿玛。
“儿子是看皇阿玛为着大哥和太子他们伤心过度，还未到不惑之年，就已经有了白发。”
“年后虽然皇阿玛一直未提过大哥和太子的事情，也没让人去瞧他们，但儿子觉得皇阿玛应该是想知道他们如今的情况，是否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温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去。
“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特意来告诉额娘。”
七阿哥不管是出于对那两人的关心，还是孝心都是好事。
温暖不会给孩子们灌输仇恨的思想。
那两人到底和他连着血脉，且现在太子还没大婚，废太子也只是一时。
等皇上气过之后就会后悔，儿子们这时候出来给他台阶，反而会让皇上觉得孩子至善至孝。
门外，康熙听了里面的对话，本想进去的脚步顿住，回头出了长春.宫去了贵妃的永寿宫。
温暖是康熙走了之后，冬云急急进来禀报才知道皇上来过了。
想了想刚才她和七阿哥说的话，温暖忍不住笑了笑。
倒是意外，提前赚了一把好感。
这把好感还没让温暖多高兴，让温暖蒙圈的事情来了。
康熙去了永寿宫，从贵妃那里拿了一摞秀女的名册过来，递到温暖面前，让温暖懵了一下。
“皇上这是？”
这是让她给意见？还是让她帮着选秀？
这初选不是过了？
康熙笑了笑，指了指那些秀女名册说道：
“这些秀女都是留了牌子的等着赐婚的，朕想着七阿哥年龄也不小了，你该给他挑几个人伺候了。”
“……”
温暖彻底蒙了。
不小了？
七阿哥满打满算才十一岁周岁，虚岁十二岁。
这就要安排女人了？
“胤祤还小，都还没……”
都还没出精，还没变声，这当爹的怎么就开始坑儿子了？
“朕看他开年后长个，瞧着也差不多是时候要长大了，可以挑两人放屋里。”
康熙是看到七阿哥那个头了，这时候长身体就是发育的前兆，出精也就快了。
皇家的孩子，在孩子出精后就要安排开蒙的人。
（其实是看着七阿哥懂事，觉得他长大了。然后站在男人的角度，康熙的观念，成.人就能有女人，他在儿子生理需求方面从来不会亏待儿子。）
索性赶上大选，挑两个格格预备着。
当然，这里的秀女筛选过，给皇子的侍妾格格家世不会太高。
温暖只想呵呵。
“臣妾想着他如今还小，安排人进屋里反而会耽误学习，过几年再安排也是可以的。”
不说太晚，不按现代的思想，怎么也要等他十五岁再说吧？
“不会耽误学习，虽说安排了人进去，也不会时常安排侍奉。”
这种事情康熙还是会注意的，安排了开蒙的女人进去后，就要挑个嬷嬷监督，不能经常让人侍奉。
这样既满足了孩子这个年纪对女人的好奇心，又保护着他们的身体。
温暖哪里会同意？
十一岁还是孩子，怎么能这么早知人事？
“皇上，等胤祤有需求自己开口的时候再说吧？”
“他都还没成年，挑了人进去一直等着不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七阿哥在长大前肯定是不能碰女人，温暖是不会同意的。
这种事情等他有需要的时候，他自己提出来她还会考虑他的年纪来决定。
“您忙着前朝大事，这些小事臣妾会自己看着办的。”
“皇上久不来长春.宫，臣妾以为皇上来这里不是来看臣妾，而是有事才来。”
温暖说这话带着几分埋怨，仿佛康熙早已忘记了她，有事才会想起她一般。
康熙听温暖的口气，突然笑了笑丢开手里的名册。
“朕不过是担心到时候他有需求又抹不开脸不好意思，不过既然你说会看着办，朕也就放心了。”
说完康熙站起身走到温暖身边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腰。
“最近在忙些什么？”
温暖看了看搂着她腰的手，很自然的伸手附在上面，笑着说道：
“今儿七阿哥不是回来了？臣妾给他量尺寸做衣服。”
康熙嗯了一声，抓.住手背上的手。
觉得这个姿势不够亲密，又换了个姿势，让温暖靠坐在他的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回京后温暖对他的态度明显是变了，康熙能感觉到。
在路上的时候，那时候太子太让人痛心，导致康熙夜不能寐。
他这个当皇阿玛的太失败了，长子和太子都是他寄予厚望的人，结果这两个人太让他失望了。
温暖那时候还有些介意皇上的处置，但看他如此，整夜陪着他熬着，事事亲力亲为照顾他。
回京之后她似乎就忘记了两人曾经发生过的矛盾。
他没时间进后宫，温暖还会时常让人送吃食去乾清宫，天冷对他嘘寒问暖。
她说她唯一的野心就是他的宠爱，当真让温达递了辞官的折子，还一连几封，甚至早朝的时候几次提起。
想到他今日过来的目的，康熙温声说道：
“你阿玛递折子辞官，朕把折子压着了。”
“皇上不许吗？”温暖诧异。
“你阿玛的年纪还能再干几年，辞官也可等到你弟弟成年，届时朕不拦着。”
不然温达退下去，温.家就只空有个爵位。
“臣妾是想着阿玛年纪也大了，额娘也说阿玛的肩膀遇变天的时候隐隐发疼，臣妾想让他退下来养伤。”
康熙听了，当下开口说道：
“朕让太医院专门精通这一块的太医给你阿玛看看，平时的时候多注意，养些时候就会好了。”
“辞官之事，过几年再说。”
这才提上来不久就辞官，康熙还得考虑外面的言论。
温暖看康熙这样说，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也没紧揪着此事。
“那臣妾代阿玛多谢皇上，明儿臣妾就让小春子拿了牌子出宫一趟。”
这个话题到这里，康熙也不予多提。
想到温暖说做衣服，大手捏着她的手指摩挲。
“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你闲暇时分做点儿针线活儿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不过，你给七阿哥他们做衣服，就没想给朕做几件？”
记得给孩子做衣服，应该有时间给他做吧？
“皇上的衣服都是出自织造处或内务府，臣妾的针线哪里能行？七阿哥他们的臣妾也是做里衣。”
温暖眨了眨眼，偏头看向皇上，她做的能穿得出去？
她也是给七阿哥做里衣，哪敢让七阿哥穿着她做的外衣。
康熙看温暖盯着她，呼吸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眸色一深，随口一说。
“那就里衣，做好了今年夏日就允许你伴驾去园子。”
说完康熙头一偏，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上，放开捏着她手的大手环住她的腰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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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温暖的话，七阿哥次日跟着四阿哥顺带还有六阿哥一起去乾清宫请安。
请安之后，以端午将至加上太子生辰为由，想去咸安宫看太子，希望皇阿玛能批准。
康熙默许。
康熙确实还在生气，但也想知道他们是否认错。
但朝中没有索额图和明珠，没人主动提起这两人，康熙自己需要一个台阶。
正好，这个台阶孩子们给了，康熙对这几个孩子很满意。
咸安宫位于西六宫南面，靠近西华门。
这边因为靠近西华门，都是有御林军等把守，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随意有人靠近。
四阿哥几人领着贴身奴才，手里提了些酒菜，站在咸安宫门口。
这边比较偏僻，宫殿有些陈旧，靠近就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门口的侍卫看着阿哥们过来，请了安之后，长.枪一挡把他们拦在了门口。
四阿哥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
“奉皇阿玛的命，来看看太子和大阿哥。”
侍卫看了令牌，一板一眼的收了长.枪。
咸安宫里面，一进去就能闻到好大一股酒气。
三人忍不住皱眉。
里面有一两个伺候主子的小太监，看着有阿哥们来了面色一变，猛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和大阿哥进了咸安宫之后，一开始以为不用多久皇阿玛就会放他们出去。
但是，眼看着都快半年了，这边除了每日送餐的奴才，没有一个人进来过。
太子被废之后本就颓废，久等之下更颓废了，每日喝酒麻醉自己。
这里面的奴才看到废太子如此颓废，皇上丝毫没有再提起过废太子，慢慢的开始怠慢。
太子所需的东西总是推三阻四，太子的吩咐他们也看情况听命。
唯一对太子有求必应的便是酒。
太子喝了酒不省人事就不会折腾他们，吩咐他们做这做那了。
所以，四阿哥他们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地的酒坛子，还有正在喝酒的太子。
太子如今的模样胡子拉碴的，头顶的头发潦草不堪竟然也没人帮着梳洗整理过。
七阿哥没想到再见到太子他回是这模样。
“内务府的奴才捧高踩低，怠慢皇子，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六阿哥皱眉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才身上。
“狗奴才。”
“即便太子如今不是太子了，也还是我爱新觉罗的皇子血脉，你们这群奴才竟然如此怠慢太子，把他们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四阿哥眼里有怒火，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奴才，像是看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