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放下,心生向往

  许旺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从餐桌前起身打了招呼,“情深回来了。”
  “老许,这是蒋先生,快去喊明川出来吃晚饭。”
  “蒋先生好。”许旺点下头,然后走到一个房间前敲门,“别打游戏了,你姐回来了。”
  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老白拿来的东西,蒋远周目光在四周扫了圈,很小的屋子,几乎没有多余能站得地方。男人摘下手套,冲许情深问道,“你的房间呢,在哪?”
  许情深一愣,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房里住着人,赵芳华听到这,面色也有些挂不住,“情深的外婆开了刀在这养病,暂时住在情深房里,刚才我让她先吃了碗元宵,这会肯定睡着了。”
  许明川从房间里出来,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赵芳华夹了几片五香牛肉放到许情深碗里。
  她握着筷子的手微紧,抬头怔怔朝她看了眼。
  顿了片刻,许情深这才开口,“谢谢妈。”
  “蒋先生,我敬您一杯,我们情深在医院里真是麻烦您了。”许旺端着酒杯起身。
  许明川视线在蒋远周脸上转了圈,许情深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许明川知道她住在九龙苍,她示意他不准口无遮拦。
  许情深肚子不饿,所以吃的很少,蒋远周也没久留的意思,出门时,许旺和赵芳华一路将他们送上车。许情深系好安全带,感觉到车轮滚过熟悉的路,她回头看了眼站在楼道口的夫妇。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只怕他们已经猜出她和蒋远周住在一起了吧?
  “过几天,我带你去个婚礼现场。”
  许情深有些疲倦,“我不想去。”
  “是你老同学的,你一定要去。”
  许情深不由侧目,“我的老同学,你还能认识?”
  “放心吧,用不着你盛装出席。”
  蒋远周说的婚礼,其实就在周末,许情深到了那个地方,看到大红色的气模搭在半空中,她视线随之望去,新娘后面赫然跟着罗静二字。
  她吃了一惊,转身要走,蒋远周扣住她的手腕,“你难道不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蒋远周,你要做什么?”
  婚礼选在一个小酒店举办,蒋远周拥着她快步往里走,不给许情深逃脱的机会。仪式进行到一半了,靠近角落的一桌就坐了两个人,蒋远周带她坐过去。
  罗静的新郎,显然不是当年的那个男朋友,许情深望向台上,看到新娘幸福地依偎在新郎身边。
  蒋远周挨近她坐着,“不想上去闹一闹吗?”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蒋远周盯着许情深的侧脸不放,“当年的阴影把你压得还不够吗?对于那些施暴者来说,可能早就忘了,你呢?许情深,为什么你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她的心一下被刺痛,蒋远周一条手臂搭在她肩头,“也许这么些年后,罗静成熟了,也知道那时候对不起你,但时间不能抹去所有,也不能原谅,有仇必报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
  许情深不由抬头望向台上,看到新郎新娘幸福地拥吻。
  “你还要犹豫是吧?好,我帮你。”
  “蒋先生——”
  蒋远周竖起修长的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别说话。新郎新娘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俩人的婚纱照,许情深再抬头时,忽然看到了一组惊人的照片。
  那应该是罗静好几年前拍的全裸写真,搔首弄姿,台下的人群炸开了,罗静慌忙回头,手里的捧花都扔了,“关掉!关掉!”
  这时候,一段录音传了出来。
  “罗静,你说你干嘛找个矮胖子啊,结婚可是大事,别想不开。”
  “你懂什么,他好歹是个部门经理,长得丑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用他的钱去找小白脸。再说了,他爸妈手里还有套房,等那俩老不死的升天之后,我就让他把房产证改我的名字……”
  罗静目瞪口呆,这是她那日和闺蜜在试衣间说的话,怎么会被搬到了这儿来?
  “老公,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男人气得直哆嗦,甩手给了新娘一巴掌。
  “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这下好了,台下的亲朋好友们都轰了上去,有些人还在用手机拍照,“等我发个微博,说不定能上热门呢。”
  许情深推开椅子起身,大步往外走,蒋远周也跟了出去。
  来到酒店外面,他看到许情深坐在台阶上,双肩不住颤抖耸动,蒋远周一步步走过去,“为什么哭,难道不解气吗?”
  “不是。”她的头埋在膝盖间,模糊出声。
  “那为什么要哭?”他语气急迫逼问。
  许情深坐直身,双手捂住脸,泪水肆意流出来,“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就没过去。我很少有交心的朋友,高中的几个,后来都断了联络。到了大学我也不敢跟人太亲近,我就怕有一天我在别人面前是透明的……”
  蒋远周站到她身旁,许情深擦干眼泪,将脸正对着上空的阳光,细碎的金黄落在润玉一般的脸上,她美得惊心动魄,“蒋远周,我忽然觉得……”
  “什么?”
  “好轻松啊,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蒋远周不由浅笑出声,“我之前倒看不出来,你心里藏着那么多事。”
  “是不是很佩服我?”许情深歪着小脸看他,“一步步被我这样挺过来。”
  男人没有作答,只是盯着她看。
  许情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蒋先生,谢谢你。”
  “只要你开口的话,我可以让她更惨。”
  “不用了,”许情深伸出小手,拉住了蒋远周的大掌,“足够了。说到底,我不是圣母,那件事一直像是根刺似的卡在我身上,我有怨恨,我放不下。但现在看到她过得这样不好,我好开心!”
  “你很坏。”蒋远周笑着道。
  “没人规定,我必须要原谅一个恶人。”
  蒋远周嘴角的弧度彻底拉开,“许情深,我就喜欢你这样,做好人的时候不盲目,做坏人的时候,又坏的恰到好处。”
  男人没有意识到,‘喜欢’这两个字,就被他这样发自内心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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