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失足跌落!(4)

  “走吧,我们也出发。”
  漠北草原上的冬天实在太过漫长。
  漫无边际的雪花,纷纷扬扬,就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自打山海关一线被北狄军占领之后,朝廷再没有消息传过来。驻扎在锡林郭勒草原上的大晏军队,就像落入了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无人问津,却又人人都知晓粮草被焚之事。因此,这些日子以来,营中的气氛极为凝重,极为诡异。每日士兵们见了面,都像肚子里揣了事儿,不再像从前。
  外面那些流言,终究传入了军营。
  北伐军中的将士好多都跟了赵樽有一些日子了。可十五万大军,十五万的数目注定了里面的人将会良莠不齐。私下里,已经有了一些对赵樽极为不利的言论,夏初七混在营中,都听在了耳朵里,却只能当成没有听见,更不敢告诉赵樽。
  他若知晓,一定会很伤心。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这些了。
  除了日复一复无奈地看大雪,她如今只操心一件事情。
  赵樽的头疾复发了。
  这一次头疾来势汹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虽然他仍然一如既往地不吭声,不喊痛,但整整十来天时间,他睡不好觉,整日整夜的都睡不着,眼睛里布满了一层红通通的血丝,看得她心疼不已。
  头疾引发的原因,是他思虑过甚。说白了,心病。
  这十来天里,他实在太过沉默。
  没有了哈萨尔来骚扰,营中无大战。整日里,他忙着肃清军纪,整肃兵员,排查兵卒来源,做事比往常更为严厉认真,看上去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夏初七知道,他与往常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如今的他藏得很深,很难猜测,或者说,他心里已然埋了一根刺。一根触摸一下,就会疼痛的刺。
  她试图开导他。
  她把自己听来的大道理绕着弯儿地讲给他听,一遍遍讲那些心灵鸡汤故事。可不论她说什么,他的话都很少,少得她都抓狂了,不得不放弃心灵鸡汤的治疗。
  很明显,大道理他比她懂得更多。但每一种痛,不是亲身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哪怕她是他最为亲密的人,她也不能真正感悟他的痛楚。
  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生活,还有他的身体。
  如今的大草原,缺衣少食,粮草断绝,甚至在茫茫白雪下,都没有地方能狩猎,即便野外生存能力再强的人,到了这个时节,这个地方,都得抓急上火。然而,最让她觉得扯蛋的是,没有朝廷的圣旨,大军不能私自拔营退出漠北草原,至少在还没有饿肚子的那一刻,他们还得遵守命令。
  军令如山。她懂。
  可她却不知道赵樽到底是怎样想的。她的印象中,他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也是一个腹黑到极点的主儿,很少让自己陷入这般的被动。如今,为了哪般?
  “阿七,你在做什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初七回头一看,正是顶着风雪进来的赵樽。她心里一暖,抿着唇笑了笑,像一只快活的鸟儿似的扑了过去,愉快地拍掉他肩膀上的雪花,拉起他的手凑到唇边儿,呵着热气儿,笑眯眯地告诉他。
  “我在给你配药。”
  他怜惜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边有笑意,“辛苦了。”
  “不辛苦。”夏初七踮着脚尖儿,左右偏着脑袋,观察他的面色,“今天头有没有好些?”
  “嗯,好多了。”
  “才怪!”夏初七瞪他一眼,“你这个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说罢,她拉他过去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然后把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怀里,让他变得暖和一点,自己却伸手替他揉着额头。
  “你放心,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有办法的。”
  赵樽抬头,目光深了深,看着她,突然拉她下来坐在自己的腿上,环住她的腰身,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睛上,他的唇冰凉,声音却极暖。
  “阿七,爷不会让你一直吃苦的。”
  “又说傻话,谁苦了?这日子就算苦啊?去!我觉得开心着呢。”
  夏初七低低笑着,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搂抱着腻乎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的事情来,火急火燎的起身拿一张薄毯搭在他身上,嘱咐他闭上眼睛先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拿了方子出去,找孙正业要了药材,又去伙房里熬好了,才端了药碗入营帐。
  “喂,你又在看书?怎么不听我的话。”
  她哼一声,把药碗放在案几上,叉了叉腰,夺过他手上的书,状似生气地瞪他一眼,这才嘟着嘴巴把药碗端起来吹凉了,试了试温度,放在他的手上。
  “赶紧吃药。”
  “哎!爷的阿七,怎变成管家婆了?”
  他挑了挑眉,调侃一句,不疑有它,“咕噜噜”把药喝光了。
  收藏好药碗,夏初七满意了,半哄半骗的把他拉到床上躺下,又替他脱去了身上的衣裳,生了一个火炉,这才靠在床头上,把他的脑袋挪过来,一边儿替他按摩着头部,一边儿小声陪着他说话。
  他太缺睡眠了。
  每一次她睁开眼,他总是醒着的,要不然就是半醒半睡间,满头是汗的突然抱紧她,令她心悸不已。所以,先前他喝的汤药里,她特地加了一些帮助睡眠的药物。很快,药性发作了,他没有了声音,头靠在她的怀里,呼吸均匀了起来,可眉头还紧紧锁着。
  “你啊,就是一个操心的命!”
  低低说着,夏初七放开手,低头吻了他一下。
  “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
  他没有回应,她愉快地笑了笑,满意地下了床。可她刚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去,他却突然一把抓紧了她的手,把她抱了过去,像是不安,又像是紧张,声音低哑的呢喃。
  “阿七,别走。”
  夏初七吓了一跳,这样强的药性反应,他还能说话?
  “我在呢,没走,没走。”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不敢再离开,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坐下来,又替他按摩了许久,直到他再一次昏沉沉睡过去,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替他掖好被子,转头出去,拿了个凳子坐下来,守在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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