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还转一转(3)
这句话太有力度了。
小狱卒眼睛又亮了,“真的,不再骗人?”
夏初七莞尔,与他挤了一下眼睛。
“我可是大好人,从来都不骗人。”
显然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小狱卒瘪了瘪嘴巴,可将那个南红串珠迎着烛火看了一下,虽然不懂,却仍是可以看得出来那真是一件好宝贝。心里喜欢了,他笑眯眯的把串珠塞入怀里,愉快地离开了。
很快,他送来了纸笔。
盘腿坐在稻草上,夏初七目光烁烁的看着面前的白纸,拎着毛笔,思考了一会儿,躬着身子开写。可写着写着,大概觉得手腕子不舒服了,索性又把笔杆子给拆断了,像捉钢笔似的拿在手里,继续在那张白纸上,歪歪曲曲的写下一行行字。
二月初三子时——
深浓的夜色,笼罩了京师城。
可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不夜。
不仅宫中灯火通明,就连京师街道上也点了挽灯。一个太子死了,在时下,那居丧之礼和服丧之礼都有非常严格的限定,一概得按照丧礼程序来,出不得半点纰漏。按太子丧葬礼节,首先要辍朝三日,由翰林院专人撰写祭文、谥册文、圹志文,再由工部制造铭旌,钦天监官员占卜葬期。其后,在京的文武百官全部都得身着丧服拜祭,齐衰三日,哭灵三日。除此之外,在京所有军民都必须要素服五日。
在这个不能成眠的夜晚,浓云遮盖的苍穹不太明亮。
宁王赵析身着孝服,负手立在窗口,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际,又神思不属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三哥,不能再等了。”
他的背后不远处,是身着重甲的赵楷,“父皇的决定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查绵洹被人下药之事,明显就是为了护着绵泽。他杀掉楚七,不与老十九算账,也是为了护着他。三哥,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在父王的眼睛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如今棋已下到这一步,胜负只在此一举。”
赵析背着的双手,绞得有些紧。
“老六……我的心跳得很快。”
赵楷眼波微动,很快又掠了过去,“三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都不怕跟着你累及了家人,你为何事到如今却又如此的优柔寡断了?”
“六弟,你真的不怕身败名裂吗?”
“三哥,我受够了居于人下的日子,待你君临天下,就册封我为大将军王,让我也过一把执掌天下千军万马的瘾。为你开疆阔土,为你守卫我大晏江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痛快之事?”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赵析的喉头却有些干涩了。
“六弟,一旦不成,你我将死无丧身之地……”
赵楷皱眉,“三哥,赢面很大。如今禁军在我的手里,而京畿之地的京军三大营,有了你手里的东西……又有何难?”
安静了许久,赵析终于握了一下拳头。
“老六言之有理,错过了今日,等一切尘埃落定,若是父皇下旨册封了赵绵泽为储君,或者另册他人为储,那我可不就是白白谋划了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三哥,干吧。”
赵楷言辞慷慨激昂,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赵析的手。
他的手心里,是一枚调遣禁军的令牌。
“三哥,你带人入宫,弟弟我守着各大城门,为你护航。”
“好,好弟弟。为兄一旦事成,必不亏了你。”
“弟弟永远为三哥马首是瞻。”
二月初三丑时——
夜已经很深了,浓雾散开,天还有些凉。
乾清宫东暖阁里。
王公大臣们都已经散去为太子治丧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洪泰帝与赵樽两个人。
雾气熏熏里,一个身着内侍装的小太监急匆匆拿着一卷纸入内,交到了侍立在门口的崔英达手里。
这纸笺是从天牢里辗转传入宫中来的。
崔英达考虑了片刻,躬着身子进去禀报给了洪泰帝。
那一卷纸里共有两张,分别写着“皇帝陛下亲启”,“晋王殿下亲启”。洪泰帝咳嗽了一下,接了过来,把那一张写着“晋王殿下亲启”的纸笺递给了赵樽,看向了自己手里那张。
那字,写得真丑。
不过意思却很清晰,明明白白的写着——
“陛下,草民不才,却也知道太子的性命,关乎社稷江山,一直以来,草民治疗太子之心,可昭日月。如今发生此事,虽非草民所愿,但草民认罪。只是青霉素乃草民一人研制,因之前就与晋王殿下提出,不许任何人入内观看。所以,此事不仅晋王殿下不知情,晋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研究室里究竟是何物,还请陛下圣裁。草民心知陛下是明君,必然不会牵连无辜的。草民楚七敬上。”
“好个刁钻女子。”
他蹙紧了眉头,哼了一声,把纸拍在了案上。
而坐在他对面的赵樽,看着那熟悉的蚯蚓字体,手却有些抖。
“遇见一个人要一秒钟,认识一个人要一分钟,喜欢一个人要一小时,恨上一个人要一天,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人人都说从不后悔遇见,可如果让我来选择,我宁愿那清凌河边没有遇见你,宁愿那清凌河的毛月亮更加皎洁一点,让我可以看你看得更清楚,宁愿从来没有相信过那夜明珠下的故事,宁愿从来没有吃过你给的断头饭。所以,当听说一个人在生命不得不结束的时候,都应该留下一句话,以便让活着的人缅怀时,我也准备给你留一句——赵贱人,滚你娘的蛋,老子后悔死了,此生不见,不,生生世世都不要见了。(附:欠狱卒小丁银子一百两,记得帮我还上。)”
嘴角微微一抽,赵樽捏了捏那纸,眼睛微微一眯。
随即,在洪泰帝审视的目光中,“扑嗵”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启奏——”
洪泰帝眉头蹙得更紧了,“说。”
赵樽看着他,淡淡道,“父皇,儿臣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