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2)

  迎难而上,也不得不上!
  青棠院里里外外的丫头长随和侍卫们,个个都是机敏的人,得了信儿,一个个唯恐落于人后,就像那饺子下锅似的,一路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山呼万岁。
  夏初七随了众人一同接驾,这一回也跪得十分利索。
  口呼“万岁”,再一听耳边“万岁”声声,耳朵震得发麻之余,心里也一阵阵悸动发麻。
  天子,天子,果然名不虚闻。
  她跪在地上,没有抬头,也没有听到那老皇帝喊“平身”,只觉耳边儿一阵衣袍飘飘,脚步声声,等她再抬头时,却见那老皇帝已经带了崔英达径直穿过跪拜的人群,直接往青棠院内室而去。
  很显然,赵梓月的事儿,老皇帝都知道了。
  他的火气也大发了!
  沉寂了一下,夏初七在赵樽的眼神示视下,一起规规矩矩地随后跟了上去,一同进入了赵梓月的屋子。
  先前为了能让赵梓月好好安睡,房里的灯火并不明亮。可如今万岁爷来了,侍婢们又重新在烛台上多燃了几支烛火。一时间,屋内光线大亮,映得老皇帝面色更加阴霾,而在那床幔之后,鬓发松散静静躺着的赵梓月,面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起来。
  “女儿……”
  这是夏初七听见洪泰帝的第一句话。
  声音很柔软,很慈祥,很是心痛。他没有唤赵梓月的名字,只是一句平常父亲常唤的“女儿”两个字,就让他走下了神坛,与普通父亲在见到自己死活不定的女儿时,情绪并无半分的差别。
  也再一次佐证了,赵梓月确实深得圣宠。
  毕竟对于天家皇帝来说,他最不缺的就是儿女,几十个孩子,若都这么爱,那哪里爱得过来?如今漏夜换了常服过来,原因只有一个……真是极爱赵梓月的。
  洪泰帝握住赵梓月的手,低声说了一会儿鼓励和安慰的话,才长长地叹了一声,肩膀微微一动,人便慢悠悠地转过了身来。
  一转头,他面色便断然沉下,冷冰冰的眼神儿一扫,室内便安静得落针可闻。而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却如同最为尖利的刀子,直接扎向了夏初七。
  “楚七!”
  都不需要人引荐,他就认出了她来。
  也是,在这个屋子里,就她一个“男人”。
  微微怔了一下,夏初七走上前去,跪到,“臣楚七参见皇上。”
  洪泰帝就坐在赵梓月的床沿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是再难隐藏那一份为女痛心的情绪,原本平静的声音,突地又有一些激动起来。
  “朕把女儿许配给你,可是屈了你了?”
  “公主殿下天姿国色,温良恭美,臣不屈。”低着头,夏初七将这几个字咬得很是清晰,表情恭敬,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好。那朕来问你,你既然不敢,为何要加害朕的女儿?”
  “臣从未有想过要伤害公主……”
  夏初七徐徐出声儿,可声音未落,那老皇帝却倏地怒了。
  “还敢狡辩?!你未有加害,那朕的女儿为何会躺在这里,迟迟不醒?”
  这不是不讲理么?夏初七心里咕噜着,可又不得不承认,老皇帝他是天子,还真就有不讲理的权力。默默地抬起头来,她咬了咬牙,不得不顺着老皇帝的话头说,半句都不敢提“不愿”。
  “臣得配公主,那是祖上荣光,臣求之不得,只是世事难以预料,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臣惶恐,却也确实冤枉……”
  洪泰帝沉下脸来,缓缓地问。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做驸马的?”
  头皮有些发麻,夏初七垂着眸子,一字一字的咬。
  “臣心甘情愿。”
  “好,既然你心甘情愿,那……”洪泰帝冷眼瞧着她,一双老眼里带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有怨,还有威严,那些情绪生生揉合在了一起,陡增了几分寒意。停顿了一下,不等夏初七咂摸出他话里的滋味儿来,却听他突然别过脸去,低喝了一声。
  “崔英达!”
  “奴才在——”那随侍的老太监躬着身子就过来了。
  那洪泰帝就像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或者为她安排了结局似的,情绪平和下来,打量着夏初七,半眯着的厚厚眼睑下,眼睛射出来的全是杀气,冷冷的,一点情感色彩都无。
  “呈上来!”
  “是,陛下。”崔英达一个极懂事儿极为揣摩圣意的奴才,跟随在洪泰帝身边儿时日不短了,都不需要他再多吩咐,挥了挥拂尘,一个身装内侍圆领常服的小太监便端着一个鎏金的托盘上来了。
  托盘底,垫了一层软软的红绸丝布,上面放了一个白玉般晶莹的酒壶,酒壶的旁边儿上一个通体玉质的酒杯,酒杯里已经盛好了酒液,与那精工鎏金的托盘点辍在一起,如同白玉落红,煞是好看。
  “这酒,是朕赏你的。”
  什么?!洪泰帝一语即出,夏初七脑袋上就像着了一记闷雷。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呼吸不畅,如今当场被人给判了死刑一样,都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
  一个“赏”字外加一杯“酒”,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那意味儿自然是不同的。夏初七以前看过太多赐毒酒赐白绫的桥段了,对于这个事儿也不算太稀奇。唯一觉得有些稀奇的是,第一回见到老皇帝,他便要赐她一死?
  难道他不管他大儿子和小女儿的死活了?
  余光扫视着他,她不太敢判断这个皇帝心里的真实想法。
  心脏“怦怦”上演着混乱的节奏,她正揣摩着圣意想着该怎么回答,肩膀上却被人安抚地拍了一下。她抬头,见到的是赵樽一双深不见底却让人无比安心的眼睛。
  诡异的,她冲他笑了一下。
  都要被赐毒酒了,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笑。
  也许是他能在他爹的面前替自个儿出头,算是感激吧。
  赵樽用眼神儿阻止了她,却没有与她说话,只是端正地跪在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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