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三少醒了
未免惊动霍厉霆，卧纲竭力压低声音，却还是泄露出一丝惊慌：“怎么会这样？”
霍厉霆所有裸露的皮肤都在极快的速度透明化，像是易碎的琉璃，随时可能会因为那些活跃的血液而四分五裂。
随着时间流逝，房间内的光线变强。
他的眉头蹙紧，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扭曲的表情证明他又开始跟体内的病毒做艰难对抗。
众人也觉察到这异样，有人下意识戒备后退，有人暗中靠近药品推车上的安定。
肖暖心乱如麻。
她竭力保持住面上的平静，目光飞速环视四周，又仔细打量过霍厉霆的身体，终于捕捉到细微的差别。
他没有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皮肤透明化的程度就没有那么明显。
念及此，肖暖连忙松开霍厉霆的手，飞快拉上窗帘，将所有阳光密密实实地隔绝开。
阳光暗下去的同时，霍厉霆皮肤的透明化进程果然停了下来。
她轻呼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霍厉霆回握着她的手，眉头缓缓舒展：“恩，我相信你。”
看到他的意识还算清晰，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众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表情松怔下来，各自加快了检查速度。
整理好数据，卧纲朝着肖暖递了个眼神，先带着众人退出了病房。
肖暖安抚好霍厉霆，才跟着出门。
离门一段距离的走廊上，卧纲和河老已经等在那里。
肖暖疾步过去，开门见山：“他怎么样？刚才那种情况，是蛊毒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卧纲讪讪赔笑：“抱歉，夫人，刚才是我一时乱了阵脚。阳光会加速蛊毒在体内的扩散发作，这是no.1毒发的正常情况。虽然我们手中掌握的记录不过，但是根据过往的情况看，霍先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要注意避光避热。”
肖暖刚想松口气，就听河老补充道：“夫人，no.1作为混合型的蛊毒，除了又一定的共性外，在不同的人身上应该还会呈现出不同的个体差异。关于这点，希望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突发情况，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
“这么严重？”肖暖吃惊。
河老点点头：“恩，我们连夜分析过所有的中毒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呈现出了不同的个体差异。有人曾经因为毒发失控而杀死全家人，有人因为变异而长出长毛形如野兽。而这两个人的结局都不是死于蛊毒，而是因为伤人被警方直接击毙了。”
肖暖的心如坠千斤，重重沉下。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缓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观察他的情况，随时跟你们沟通，也辛苦你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卧纲和河老异口同声地说完，朝着肖暖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肖暖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平复好情绪，推门进去。
……
正午时分，阳光毒辣。
即便已经让护士临时加装了两层窗帘，霍厉霆的情绪依然显得非常不安。
他的肌肤发红滚烫，猩红的眸子左顾右盼，身体在狭小的床上辗转反侧。
肖暖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书，一手摸着他的额头探温，一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没事，你闭上眼睛睡会儿，等你睡醒，太阳就下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温凉的指尖落在额头上，立刻就纾解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狂躁。
霍厉霆抬手拉住肖暖想要收回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别走。”
沙哑低沉的嗓音像柔软的猫尾巴，扫过肖暖的心尖。
她弯了弯唇角，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
霍厉霆看着她晶亮的水眸，良久才放下心来，缓缓闭上眼睛。
但他的手，始终紧握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肖暖抿着唇，眼眶里泛起一层雾霭。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守在他的床前，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但从来没有那一刻，他像现在这样需要她、依赖她……
大叔，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等到他呼吸均匀，彻底地熟睡过去，肖暖才轻轻抽回自己僵硬的手。
她正揉着酸麻的手掌抽气，就听见病房的门嘎吱开了。
“三少……”白宇探头进来，激动地惊呼出声。
“嘘！”肖暖连忙起身，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宇连忙抬手捂住嘴，将没出口的话全咽回去，晃动着身体将身后地人怼回去，压低声音交代道：“三少睡了，你们尽量别出声，出声也小点声。”
交代完，他才重新推门进来。
肖暖这才看到，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一脸黝黑，头发半长的陆浩然；短发披肩，精神干练的赵晓棠；还有重新剪回板寸头的黎磊。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精密的医药箱，上面标注着不同类型的抗生素。
肖暖又惊又喜，可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轻颤：“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晓棠将药箱放在地上，扑过去一把抱住肖暖的胳臂，低低道：“当然是想你啊！我们本来是打算跟他一起过来找你和云天的。可是大使馆能给的身份有限，他就先过来了。”
赵晓棠的目光自然地瞟向床上的霍厉霆，看清他的模样后，她慌忙抬手捂住嘴：“我的妈呀，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因为那个蛊毒？”
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听白宇大概说过霍厉霆的情况，但真正看到，还是吃了一惊。
众人放下箱子凑上前，看着霍厉霆那绯红的皮肤和凸起的青紫色血管，眼里都不约而同露出震惊。
白宇眼圈泛红，心疼地喃喃道：“三少，我的三少啊！三少奶奶，他这样疼不疼啊？”
黎磊嘴角微抽：“这、这是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赵晓棠嫌弃地瞥他俩一眼：“你们能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话？不会说就安静点，看看人家？”
她的视线扫向陆浩然。
陆浩然已经开始翻看随床病例，看到上面关于霍厉霆毒发到现在的全过程，他的脸色从好奇到惊讶再到震惊，最后凝成满面愁容。
“我玩了一辈子的毒，从来没见过哪个毒像这玩意这么厉害。他从毒发到现在才多久？不到二十四小时，他的身体机能已经趋近于变异了。”
他摇头叹气，目光落在肖暖身上，如有实质：“他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肖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问过他，他自己也不清楚。昨晚是云天的生日宴，宴会结束不久，他就在车上毒发了。等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来找你的，难道你不是应该一直在他身边吗？”
陆浩然又生气又心疼：“你当初生病的时候，他是怎么照顾你的？你倒好，现在人漂亮，聪明了，说出来的话更气人了。”
旧事重提，肖暖有一瞬的失神。
当初为了嫁祸给霍文昊，她不惜自己下毒给自己。
霍厉霆不知道，紧急召回了陆浩然。
虽然她最后的解毒全靠自己，可当年霍厉霆的付出，也是竭心尽力。
陆浩然不悦，下意识抬手推向她：“干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挺厉害吗？”
他的手没能落在肖暖身上，半空被赵晓棠截住。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
赵晓棠秀眉一挑，语气不善：“我们小暖跟霍厉霆早就不是一家人，谁邀请他来参加宴会了？自己削尖脑袋往这儿挤，中了别人的招怪谁？”
陆浩然气呼呼道：“我说的是事实。什么最年轻的疫苗专家？什么未来中医学的领军人？阿霆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却连照顾他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是位高权重的青白国国医呢？有什么用！”
“卧槽，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赵晓棠推着他的手一攘，跳起来就要揍他。
黎磊怕赵晓棠吃亏，连忙抱着她的腰，将她拖回来：“冷静冷静，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
“内个鬼乱？就他这说话的架势，算鸡毛自己人！”赵晓棠挣扎着，推开黎磊：“谁也别拦着我，看我不把这个话唠打出去。”
一路同行而来，她早就烦透了陆浩然的话唠：“我看你是制毒专家，才忍了你一路。结果啥也不会就算了，还tm把锅甩到我们小暖头上，去死吧你！”
陆浩然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道：“她就是蠢、就是笨、就是什么都不会！要不是她这个红颜祸水，我们阿霆怎么会追到这里来？现在还中了这种稀奇古怪的蛊毒？”
“陆总，别说了。”白宇想要捂陆浩然的准，去被陆浩然灵活地避开。
他跳到霍厉霆床边，故意挑衅道：“我就要说、就要说。哼，当年霍家的人说得没错，她就是个祸害、扫把星！”
“卧槽！”赵晓棠骂了句脏话，一蹦三尺。
除了走神的肖暖，所有人都在气头上，各自怒骂着，完全忘了病房里还有个需要绝对安静的病人。
病床上，霍厉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
他的双眸赤红，看着面前争执不下的两个人，脑袋机械而迟缓的左右转了转，然后将锐利的目光锁定在陆浩然身上。
他的喉咙里发出两声诡异低吼，整个人如同猛虎出栏，直接从床上跃起，朝着陆浩然扑了过去。
虽然他身上已经没有绑带的束缚，但身上还连接着监护设备，当即乒乒乓乓撞得满屋乱响。
等到众人受惊回神，陆浩然已经被他高高地横举起来。
他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满布着青紫色血管的双臂，每一寸都透着让人畏惧的爆发力。
赵晓棠离陆浩然最近，她看着霍厉霆恐怖的样子，吓得整个人僵在原地。
黎磊连忙上前，将她猛拉回来，护在身后。
妈耶，这中蛊人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厉害啊！
白宇又惊又怕，怕动手伤着霍厉霆，又怕不动手陆浩然会手上，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陆浩然吓得哇哇大叫，连连求饶：“阿霆，你干什么啊？阿霆，我可是你的兄弟啊……哎哟！”
陆浩然话没说完，就被霍厉霆狠狠摔在地上。
他两眼发花，摸着屁股痛苦地呻吟着：“卧槽！我大老远的来救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这个没良心……啊！”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胸前一紧，睁眼就对上霍厉霆那双猩红嗜血的眸子：“卧槽，真是变异啊！”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后背又是一阵剧痛。
霍厉霆两手一松，直接将他砸在了病床上。
陆浩然的尾椎撞在坚硬的床沿上，疼得差点当场去世。
他喘着粗气摆手求饶：“霆、阿霆，我错了，饶命啊饶命……”
他在床上瑟缩躲避，霍厉霆紧追不放，很快他就被霍厉霆压在床上，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准确来说，是陆浩然单方面挨打。
愤怒的霍厉霆在药物的驱使下，犹如一头狂暴地野兽，本能的散发着兽性。
白宇和黎磊两个人上前拖拽，都直接被他震退好几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密集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陆浩然脸上。
“霍厉霆，你住手，你快住手！”
肖暖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赵晓棠死死抱住，只能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霍厉霆！霍厉霆……”
陆浩然脸上又挨了好几拳，被打得眼冒金星，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霍厉霆忽然头一歪，栽倒在他身上。
巨大的撞击力，疼得他差点把肺叶吐出来。
他用力将霍厉霆推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救、救命……”
肖暖赶紧去叫医生。
白宇和黎磊帮手，将死里逃生的陆浩然从床上扶下来，让霍厉霆在床上躺平。
赵晓棠抱着手臂，看着满脸血污的陆浩然，似笑非笑道：“呵，让你骂我们家小暖，活该！”
陆浩然撑着剧痛的后腰，气得差点又一口气没上来。
卧纲带着众医护人员，重新开始为霍厉霆做详细检查。
肖暖看着陆浩然，目光森然：“你看看你，好好的人不做，非要把他惹怒，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
陆浩然气结，刚想大声反驳，似想到什么又忙把气势咽回去，低声嘟囔道：“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他爱你这么深，容不得别人说你半句坏话，他能把我揍得这么惨吗？”
“我可是他最好的兄弟，最好的！”陆浩然咬牙切齿地强调着，却忍不住红了眼圈。
他不远千里为兄弟两肋插刀。
可他的好兄弟呢？
反过来插了他两刀！
肖暖怔住。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霍厉霆一次次发病，一次次被她安抚的情形。
好像他针对的，都是跟自己有关系的人！
卧纲自从五年多前照顾肖暖身体开始，也学习了z国语。
他听懂陆浩然的话，认真思忖片刻点头道：“夫人，中了这种蛊毒的人不能受刺激是共性，但听到有人诋毁您就发狂，可能就是霍先生与其他人不同的个性，你们后面可能要在这方面更留意。”
赵晓棠轻笑：“嘿，想不到他中了毒，反而像个痴情种了。”
白宇小声咕哝道：“什么像痴情种，我们三少根本就是。不过是以前痴情得不明显而已！”黎磊附和道：“我看也是！可能跟喝酒道理相同，药物作用让他放大了情绪和感官，表现得更加明显而已。”
卧纲听得频频点头：“夫人，看来你们要尽快将寻找蛊神的事，提上日程了。”
肖暖看着地上那几箱抗生素，点点头：“恩，现在药品齐全，我们尽快启程。”
陆浩然无语望天。
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啊？
我现在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好吗？
……
洪烈寝宫。
洪烈正在花园里跟云天试飞刚组装好的新式无人机，就听见廊下传来沙丽恭敬的行礼声：“参见王后！”
提达王后随意地摆摆手，疾步朝着洪烈走来。
“听说暖暖要亲自带队入山去找蛊神？”她语气急促，开门见山：“青白山山高路远，她大病初愈，身体能受得了吗？”
受不了，她也要受啊！
如果能阻止，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去呢？
洪烈心里烦闷，面上却故作轻松道：“母后，您就放心吧！她是医生，比我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而且这次这么多人一起去，又不是她一个人，没问题的。”
云天站在洪烈身边，乖巧地附和道：“王后奶奶放心，妈咪能照顾好自己的。”
“乖。”
提达王后见他们父子俩都是神色轻松，也略略放下心来，感慨道：“云天有个好妈咪，我有个好儿媳。虽然暖暖不是青白国人，没有可以依仗的身家背景，但确实人美心善，又有大爱。能嫁入我们皇室，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她顿了顿又道：“霍先生作为z国大使出席我们的宴会出了事，我们实在是难辞其咎。暖暖这么做，不但是捧出一颗医者的初心，还全了我们皇室的脸面和情义。”
提达王后越想越满意：“可惜，那天你的求婚被打断，否则她现在已经是我们青白国正式的三王子妃了。”
是啊，都怪霍厉霆那个渣男！
洪烈恨得牙痒，面上却无所谓地笑笑：“母后放心，这天迟早会来的。”
“对对，迟早会来的。”
提达王后慈爱地点点头：“这次等他们从青白山回来，无论他们能不能找到蛊神，替霍先生解毒，我都会尽快把你们的婚礼提上日常，务必让她早日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名正言顺的儿媳。”
洪烈暗暗叹了口气，推脱道：“母后，这件事，还是让儿臣自己来比较有诚意。”
“诚意诚意，你每次都说要诚意。”提达王后语气微嗔，眉眼却含着笑：“诚意很重要，但是效率更重要。这件事，你别再管了，把一切交给母后。你呀，现在就只管好好照顾好云天宝贝，别让暖暖操心就好。”
“放心吧！我们云天很会照顾自己，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做爹地的多费心了。”洪烈苦笑。
他低头摸了摸云天的脑袋：“宝贝，你先回寝殿休息，爹地跟王后奶奶聊会儿，好么？”
云天乖巧地点头，绅士地朝着两位长辈行礼，利落地带着自己的无人机走了。
看着云天走远，洪烈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往后边走边道：“母后，我记得以前宫里的国师最擅长的不就是巫蛊之术吗？”
“是。但每一位蛊师都有自己的擅长和专攻，尤其国师这种位置，他们更擅长传统的蛊术。我已经问过他们，对于no.1这种新型的蛊毒，他们全都表示无能为力。”
提达王后叹了口气：“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让暖暖去青白山。因为国师院的人也说，如果此毒有解，那除了下毒的人，普天下应该也只有蛊神一个人了。”
如此看来，也只能是势在必行了。
洪烈沉默地叹了口气。
提达王后心疼地拍拍他的手臂：“没事，我看那个霍先生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定会吉人天相。放心，暖暖一定能治好他，得偿所愿，平安回来。”
洪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好，有母后金口玉言加持，相信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
“恩，这样想就对了。”提达王后给他个宽慰地笑：“好好照顾云天，现在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务，知道吗？”
洪烈恭敬地躬了躬身：“母后放心。他是儿臣儿子，儿臣就算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提达王后嗔他一眼：“傻孩子，你们对母后来说，都一样的重要。”
悬着的心放下，提达王后也不再多言，跟洪烈道别，离开。
洪烈独自在花园里站了良久，直到查阿鹏带着急促的声音响起：“殿下、殿下，我找到那个凶手了，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