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想丧就丧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嗯,我知道,”阮舒点点头,“谢谢三姨太的周到。”
三姨太却似刚记起来:“瞧我这记性,阮小姐你以前和阿元还是夫妻的时候,可不就和阿元一起住在这里,对这里必然熟悉得很。”
“还好。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阮舒淡声,“三姨太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上楼了。”
“欸~等一等阮小姐,不要那么着急~”王雪琴拉住她的手,瞋她一眼,“既然我都过来了,就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让阮小姐成天只能呆在这里,我们老爷心里也怪歉疚的,担心阮小姐闷坏了~”
阮舒客套:“还行,看看电影翻翻书,时间也就消磨过去了。”
她相信王雪琴的前来应该确实是得了陆振华的授意,否则王雪琴不一定知道她被留在这里,擅自跑来的举动也过于明目张胆。
不过她也相信,王雪琴今次除了完成陆振华交待的任务,多半也有自己的话要说。
她原本可以对王雪琴直接冷淡处理,既然如今怀疑王雪琴以前可能是陈玺的人,她挺好奇王雪琴继那日的手背划字之后,还会再对她做哪些暗示。
“阮小姐这刚吃完早饭,要不到外面走走消消食?正好我也瞧一瞧,阿元这里究竟有多大。”王雪琴提议。
阮舒佯做考虑状。
王雪琴趁着她没有明确拒绝,拉上她:“哎呀走吧阮小姐~”
外面天阴,风也有点大,庄爻细心地把围巾给了她,然后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门堂,寸步不离阮舒身后。
王雪琴身后也紧密跟随两名黑西保镖。
庄爻倒还好,黑西保镖真真是跟P虫了。
或许因为如此,王雪琴的话题始终围绕在观赏傅令元的别墅。
夸奖肯定是夸张了点的,终归这里比起陆宅是小巫见大巫,陆宅那才是真正的豪宅。
后来王雪琴穿插谈及陆少杰长得快,一天一点个头,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就如陆少杰是她亲生儿子。
行至秋千椅处之时,王雪琴格外惊喜:“哎呀,没想到阿元竟然弄了这么个东西在这里?不像他的性格啊。”
她走上前,掩嘴轻笑着猜测:“是讨女人欢心用的吧?”
目光是别具意味地瞟着阮舒的。
阮舒不着痕迹地给了庄爻一个眼神。
庄爻驻足在花圃的入口处未再往里,假装多给阮舒一些空间。
两名黑西保镖见状倒也自然而然地在差不多位置停下来。
阮舒收回目光,模棱两可摇头:“我不清楚。三姨太如果喜欢,也可以让陆爷在陆宅装一把。”
王雪琴轻轻推了推秋千椅:“是个不错的主意,到时我们少杰一定会非常喜欢,说不定就能像以前那般爱笑了。”
“陆小少爷现在不爱笑?”阮舒佯装无知接腔。
“可不是嘛……”王雪琴的手还在推秋千椅,她的语气比起平常多了分深沉,“少骢都说漏嘴了,少杰被他摔过。”
转瞬她又恢复轻松:“去医院做过检查,诊断结果是暂时没发现问题。”
阮舒略略颔首,听王雪琴兀自又笑道:“我可就指望着少杰以后长大成人,给我养老,善待他的三个姐姐。”
阮舒挑眉。
王雪琴却装作刚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劲,忙拍了拍自己的嘴,笑意则浓了些:“哎呀,瞧我这说的,怎么也得小孟排在前头,哪轮得到我呀?怪我~照顾少杰久了,很多时候根本记不起来,他不是我亲生的。”
转瞬,她的话锋又一转:“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我自问是打心里眼里对他好。我那三个丫头也真心实意地拿少杰当亲弟弟。我这没能生出儿子的心结,算是了了。”
阮舒微抿唇:“三姨太这么说,不管对陆小少爷,还是对三位陆小姐,都不公平。”
“陆小少爷的出生,不是为了给任何人养老用。三姨太就算没生出儿子,只有女儿,三位陆小姐必然也是孝顺的。有儿子,才能老有所依么?”
“哟,阮小姐较上真了?以为我重男轻女呢?”王雪琴乐呵,也不知究竟戳中了她什么笑点,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
停下来后,正常了不少:“或许我真重男轻女了吧。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带把的,又不受我们老爷待见?”
阮舒不语。
王雪琴自己接上自己的话:“也不对。这要换作小孟生的不是少杰而是女儿,应该也会被宠上天,毕竟小孟能干。”
“能干”二字,从王雪琴口中吐出得别有深意。
阮舒只当作什么都不懂。
王雪琴瞧着她的样子,又觉好笑,但并未影响她唠嗑的Yu望:“小孟太能干也不好,人呀,对别人越有利用价值,其实越危险。我一点也不羡慕她。”
她轻抚自己的鬓边,拢好被风吹落的两绺发丝:“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才是在陆宅才是最安全的。没背景,没儿子,只能仰仗老爷的宠爱,老爷高兴了可以把我捧上天,不高兴了可以把我摔进地狱,全权凭他一人Cao控。而且我有什么毛病,任何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干净又透明,毫无威胁力。”
阮舒凤眸轻狭——这位三姨太,十分通透,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余岚和孟欢均不如三姨太聪明,聪明地利用自己的弱势经营她自己的人设。
她的弱势,确实是弱势,却也恰恰也是她能够活到今天的优势。
并且她很有可能成为陆家内斗的最后大赢家,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收渔翁利的那种。
王雪琴分明看穿她的想法:“阮小姐,你判断错了哟。”
“嗯?”阮舒面露不解,“我判断什么了?我好像并没有说话。”
“阮小姐装糊涂的样子真是可爱。”王雪琴的口吻带上了戏谑。
阮舒不管她说什么,都继续装:“嗯……?”
王雪琴总算停止了对秋千椅的摆动,行至花圃前。
虽已知黑西保镖并听不见她们交谈的具体内容,她还是压低了些许音量,似牛头不对马嘴地另起了个话题:“以前我总怕自己被别人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后来陈玺死了,我发现只要我自己不露马脚,世界上好像再没有人能揭露我。我新生了,我能按自己的意愿活。”
“可人的心理很奇怪。时间久了,尤其连陈青洲都死了以后,我却开始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知道我过去是什么人。”她看着阮舒,问,“阮小姐,你懂了没有,我过去是什么人?”
阮舒蹙眉,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三姨太还是聊点其他内容吧,否则我就进去了。”
王雪琴对她的演技又忍不住笑,笑着道:“我本来是陈家的一名死士。十一年前,我见过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所以你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没关系。无所谓。”
阮舒心头一顿,手指不由在身前交握。
王雪琴并不管她表面上的装模作样,继续一吐为快:“十一年前我还不知道你和你母亲是谁,这一两年传闻陈玺在外面另有女人和私生女,我才一下子想起当年,自行猜测到原来就是你们。”
“阮小姐放心,我不会在陆振华面前揭穿你的身份,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拿这件事威胁你。我虽然已经不为陈家办事了,但也不会与陈家为敌。”
阮舒不说话——可特意跑来她面前讲这件事,不就无形中是一种威胁了么?潜台词不就是在向她示好……?还有前几天在陆少骢的丧宴上,她的举动又算什么……?
王雪琴又大致揣度到她的想法,为她自己解释道:“我这不是在威胁阮小姐。何况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实力可以威胁到你和阿元。”
阮舒抿直唇线。
王雪琴微笑:“阮小姐可能会好奇,一些事,比如我当年是不是背叛陈家了?我觉得有必要澄清,我那不算背叛,因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陈家的事情。”
“陆振华防女人的心理还是比较重的,虽然我成功呆在了他身边,但我能做的事并不多。陆振华后来趁机上位,我也预先不知他的行动。”
“雷堂主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陈家。我只是后来清楚了自己更想要什么。后来陈家败落,我就连纠结都不用纠结了,不再参与到青门的内斗中去,安安分分地留在陆家的后宅。”
“我没想要挟阮小姐,除非我活腻了。”她最后强调了一遍,道,“不过我想求阮小姐一件事。”
阮舒还是不说话。
王雪琴自顾自说:“过不了多久,我们老爷会送少杰去米国。我将跟着少杰一同前往。”
去美国……阮舒心思转动。陆振华这是……
“我不知道我们老爷具体要做什么。但我能感受到的一点是,他更希望少杰由我来养,而非小孟。”王雪琴的兰花指又一次翘起,“我这人前些年不得宠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各种宫斗剧。”
“再清楚不过我们老爷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少杰不和生母亲近。而我待少杰再好,始终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会担心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小孟;少杰则会在心里想我养他看中的是他继承人的身份,这样,我和少杰彼此心里始终会隔一层肚皮。”
分析完,她夸赞:“哎呀阮小姐,你说我们老爷打的算盘是不是响当当?”。
竟是半点讽刺之意都没有。
阮舒从中体味到一股强烈的清醒。
因为不想承认陈玺私生女的身份,一些事情她没办法向王雪琴询问清楚。但不难猜测王雪琴的心路历程,怕是一开始真妄图在陆振华身边受宠一辈子,而后认清现实。
这种认清,可能是彻底地抽身、抽离,所以才会连借以嘲讽去怨恨陆振华的心理都没有。
而谨记着便听王雪琴说:“我的三个女儿,我暂时带不走。我和少杰此去米国,陆家多半要出变故。希望阮小姐和阿元到时能放过她们,放她们来米国和我团聚。”
阮舒应声微缩瞳仁。
王雪琴坦然地迎视她:“阮小姐不必惊讶,阿元在隐瞒你的身份这件事上,已经充分表现出他和陆家并不一条心。我打从心里也希望阿元能够成功长江后浪推前浪。”
“少杰他同样是无辜的,我相信阿元和少骢还有我们老爷不一样,阿元心善,不会赶尽杀绝。”
阮舒自然还是缄默不语。
王雪琴并无所谓她做不做回应,笑眯眯道别:“哎呀,参观得差不多了,阿元还没回来,那我就不和他打招呼了,等他回来,你们告诉他我来过就好。”
“三姨太慢走。”阮舒清冷客套。
王雪琴迈出一步,冷不丁又回头,音量依旧是低的:“对了阮小姐,陈玺遭遇警察追捕逃亡期间,或许联系过你的母亲。”
联系庄佩妤……?阮舒怔然。
“我猜的。否则怎么大家都说,你们母女俩知晓两亿的下落?”王雪琴貌似知道些内情,但不愿意全部透露。
她刚刚连她十一年前为什么见过她都不曾细说。
阮舒倒是记起,傅令元说过,陈玺逃亡的那一天一夜里,警察始终在监督青门的人以防陈玺联系他们,而陈青洲彼时本就与青门及陈玺断了联系,黄金荣和陆振华全在严密的看管之下。
再一联系从阮春华那里得知,她和庄佩妤是在陈玺的安排下进入林家的,如此一排除再一分析,陈玺在无可能奈何之下,确实有可能联系过庄佩妤……
王雪琴在这时放开笑声,经典地翘起兰花指掩嘴:“阮小姐在这里住得舒坦就好,我给我们老爷也好交差。要不是不方便,我们老爷是想亲自来看看阮小姐的。”
阮舒心底轻哂。这“不方便”之处,不就在于傅令元的别墅不如陆宅完全?
送走王雪琴,她独自回了楼上。
傅令元暂时没消息穿回来。
阮舒用他的电脑打开自己的邮箱,查看江城庄家发过来的需要她审批的重要文件。
戴着劣质面具在江城给她当替身的女人还在继续当替身,为了遮掩,成了个“病秧子”,公司需要家主出席的回忆,基本用电脑视频。目前为止没出过纰漏。
二叔公从来没催促过她回江城,多半是阮春华方面已打过招呼。
阮舒不是个看也没看内容直接签字的人,均会对文件内容稍加浏览,浏览的结果就是不得不一次次感叹,庄家太有钱了……
貌似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阮春华要全面那些庄家:他如果真的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那个见不得光的残忍实验研究,大概需要强大的资金支持……?
阮舒深拧眉,脑中就这么浮出一个总结:江城提供了大部分的资金支持……?海城提供了大多数的小白鼠来源……?
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
下午阮舒没挨住困意,去睡了午觉。
午觉醒来时却是天色已黑。
傅令元不知何时竟已回来,睡在她的旁边,以蜷着腰背的姿势,将脑袋依靠与她的小腹侧。
阮舒低垂视线,盯着他发顶处的旋儿,摸了摸他的脸。
傅令元醒了,深深地呼气吸气,舒展了一下腿脚,才抬起头,半眯着眼,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因为她怀孕他不再碰烟酒,他这模样得被她怀疑又去买醉了。
大多时候都是她仰面看他,眼下的角度令她更觉得他像个孩子,极度需要拥抱和安慰的孩子。
阮舒俯下脸来,亲了亲他的额头。
傅令元低声:“他来消息了。让我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精力去找了,说格格他带走了,要以后我不用再管格格了,他会负责。”
隔半秒后,他以一个嘲意满满的“呵”字收尾。
阮舒顿住身形,旋即嘴唇从他的额头移到他的眼皮上。
傅令元的手臂是轻扶在她的腰上的,手指则攥成拳头,冷声道:“格格的身份敏感,没办法在警察局直接报失踪,我把事情先简单告诉我的联络员了,希望他能邦忙。”
阮舒颦眉:“你违反纪——”
“他们现在拿我没办法,要处分也只能等我完成任务以后再说。”傅令元安抚。
阮舒的眉心却并未舒展开。等他任务结束再和他秋后算账,会不会越算越多……?貌似之前听褚翘的意思,傅令元很多举动在打擦边球。
提起褚翘,她也关心:“褚翘没关系吧……?”
“我揽了,她耍赖不承认自己知情。她被禁止和我再联系。不过她肯定忍不住。”
“……”最后一句,阮舒不能更赞同。
他和褚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她现在拿抓捕‘S’为借口,想参与进来。”傅令元再补充了句,然后暂时没有声音了。
阮舒以为他累了,继续休息。
数秒后却听他自我反省道:“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不行,两边的调查同时开展,我有点吃不消。”
阮舒心里默默为他补充出潜台词:“可阮春华那边的事情又确实没办法暂时放下不理会。”
她很想邦他,可她无能为力,目前最能做的事情,就是照顾好她自己和肚子的孩子,不让他再多Cao一分心。
“我要真能是超人就好了……”傅令元嘲弄地勾了下唇。
“不是说不当超人的么?”阮舒摸着他的头发,“不需要你当超人,你做不了那么多事,尽力尽责已属不易。”
傅令元又安静数秒,换了个话题:“最近陆振华在大肆寻找警方的情报人员,已经揪了好几个人出来,有外邦的,有不明身份的,还有几个是我趁着‘新皇廷’计划下来的机会安插去收集讯息的。”
阮舒心一提:“对你有影响?”
“还好,陆振华没怀疑到我身、上。”傅令元蹭了蹭她的手,“我安排的那些人,该掌握的讯息也差不多都掌握了,集中在我这里。”
阮舒正要吁气,又听他转了一口话锋:“但这件事陆振华交给了我,人都是我去监督处理掉的……”
未及她回应什么,傅令元率先想到什么,打了自己的嘴巴:“我话太多了,以后不能在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这些,我不能太丧了,对孩子不好。”
阮舒扒拉下他的手,持反对意见:“可以谈论,而且必须谈论。这些是你的生活,是你的工作,要让她知道,她的爸爸有多辛苦,她的爸爸是个多么优秀的警察。”
“还有,”她捧住他的脸,“想丧就丧,如果你在我和孩子的面前都不能随心表达情感、自然流露情绪,你还想对着谁?”
傅令元微微动容,扬唇点点头:“嗯,好,以后我想丧就丧,然后由你来打醒我。”
阮舒修长的眉尾挑起:“你记仇我早上给你的那记耳光了……?”
傅令元马上把那一半脸颊凑上前给她:“你亲几口,我就绝对不记仇了~”
“噢,那你记着仇吧。”阮舒翻白眼的同时也翻身。
傅令元笑着自背后搂住她:“那我不记仇了,你快点亲我。”
本以为索求不到。
结果阮舒干脆利落地转过来润了一下,淡淡道:“你闺女赏给你的。”
未料到还有这Cao作,傅令元先是一愣,紧接着赶紧代言道:“我闺女说还想继续赏~”
…………
陆宅。
晚餐进行时。
陆振华没怎么说话。
孟欢素来也是个话少的。
唯独王雪琴还是一如既往,边吃饭边去逗陆少杰,明明知道陆少杰不会怎么给予回应,她或许习惯了,或许就是坚持,希望陆少杰能再活泼回来。
见前去书房打扫卫生的下人刚出来,王雪琴连忙喊住:“等等等等~先给我看看垃圾~”
因为垃圾终归是出自他的书房,陆振华有点敏感,皱眉不悦:“吃饭不先好好吃,跑去看什么垃圾?你想干什么?”
“不是,老爷~”王雪琴单手捂着嘴巴,往垃圾袋里张望,解释道,“今早上老爷你起床,我在洗手间的地板上发现老爷你掉了不少头发,得确认老爷你最近是不是掉发比以前厉害了呀~”
马上王雪琴惊呼:“老爷,真的一大撮呢~书房是每三天清理一次,这分一下,每天可也掉不少的量~”
原本正兀自淡静吃饭的孟欢抓筷子的手蓦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