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应该一起消失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李叔气极:“臭小子!刚刚不是还喊痛?你真想死是不是?!”
  最后一句尤为厉。
  由于心里本就揣着想法,此刻阮舒觉得从中听出了李叔的一语双关。
  李铁牛乐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二爷都能复活!我还怕什么死啊~”
  无心之语却是刺中有心的李叔,神情变幻。
  陈青洲则似乎被李铁牛逗着了,淡淡的笑意变得浓重。
  李铁牛猛然记起什么,着急道:“新当家!怎么办!我还没把新当家救出来!”
  喊完之后,他才看到阮舒:“欸?新当家你也在这儿?”
  阮舒:“……”所以之前他都瞎的么……
  李铁牛兀自长松一口气:“既然有二爷在,新当家肯定安然了。”
  他相当不甘心:“最后我还是没干成事。”
  紧接着怨怼李叔:“老爸,都怪你把我打晕!”
  期间保持沉默的李叔爆发般地吼:“你闭嘴!”
  就差把李铁牛直接丢地上。
  陈青洲又开了腔,语气半是提醒半是教训:“铁牛,听你爸的话,顾着身、上的伤,安分些,其他多余的话等回村寨里再说。”
  李铁牛应承得欢喜:“好咧二爷!”
  陈青洲噙笑转眸:“走吧李叔。”
  庄爻按照方才所调换的顺序,背着阮舒走在彭师傅他们后面。
  陈青洲在庄爻继续迈步之后亦迈步。
  李叔站在原地,盯住陈青洲的背影,眼神复杂,并未马上动。
  “老爸你干什么呢?”李铁牛狐疑,迫不及待地催促,“快点跟上二爷~我憋着好多话要和二爷聊的~”
  旋即他猜测:“是不是我太重了你背不动?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自己走,就是个枪子儿,我扛得住~”
  “闭嘴。”李叔重复,不过这回的音量明显压低,“我还没老到连你都背不动!给我老实呆着!”
  李铁牛嘿嘿嘿直乐呵,拍拍他的肩:“那是~我们老李一直身体健康老当益壮~”
  以往他如此没大没小,李叔也总会教训他。
  今次他话出之后,李叔并没空理会他。
  前头已走出几步的陈青洲察觉他们没跟上,扭头询问:“怎么了李叔?”
  “没,”李叔笑笑,即刻动起来。
  李铁牛朝陈青洲玩笑:“我爸他歇口气呢!”
  “你不像皮猴闹你爸,你爸也不用歇。”陈青洲眉目与嗓音皆温和,转回身继续前行。
  “二爷你小心点儿路~天黑~”李铁牛咧一口大白牙,然后抓着李叔的肩膀讲悄悄话,“老爸,真的是二爷,以前二爷也老邦你教训我。太神奇了,你能不能借我打一下,让我验证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李叔未予回应,颇有些反常。
  李铁牛正狐疑。
  李叔倒是倏尔唤他:“李铁牛。”
  平日里多是“臭小子”“臭小子”,突然之间连名带姓,叫得李铁牛稀里糊涂:“咋啦老爸?”
  李叔的眼睛是盯着前方的陈青洲的背,嘴里的话是压低音量的:“我接下来的话,你每个字都必须听清楚了。”
  强调完,略略一顿,李叔快速切入正题:“你的腿现在这情况,肯定是跑不了多远的。”
  “不过没关系,这条路再往前走一段,会遇到一个小坡。等下到了那里之后,我就把你从坡上仍下去。你直接顺着坡滚下去。”
  “滚到底是个水潭。水潭不深,你水性又好,就算腿受伤,应该也不会受太大影响。游上岸之后,你自己先把伤口随便处理一下,然后尽快往南边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更不要联系村寨里的任何人,包括我,尤其是二爷。”
  严肃而凝重。
  李铁牛看不见他的表情,听言愣怔:“什么意思?”
  …………
  阮舒虽是由庄爻背着的,但始终侧着脸,往后看陈青洲,看陈青洲一直用手机的电筒邦前面庄爻照着路,间或提醒“小心石头”之类的话。
  “脖子不酸么?”陈青洲半是笑话半是关怀。
  阮舒摇摇头。
  陈青洲挂着唇边的轻弧,靠近一步,抬手拂掉不小心粘在她衣服上的鬼针草的种子。
  阮舒在他这稍弯身的一瞬,视线未再受阻,瞥见落在后头好几步的李叔貌似刻意和陈青洲保持了距离,和李铁牛讲悄悄话。
  很快陈青洲重新抬头。
  阮舒对视上他清黑的眸子,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下了。
  陈青洲却似再一次看穿她的心思,温声:“放轻松,不要多想。你现在已经撂担子了,不再是陈家的当家人。万事有我在,我会处理好一切。”
  说着,他轻轻叹息:“陈家……需要一个彻底的了结了……”
  阮舒眼皮又是一跳。
  …………
  “要我再重复一次么?”李叔问。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我走?”李铁牛费解。
  李叔未答,也不知该怎么答,回避开,兀自道:“平时你爱怎么和我抬杠,都无所谓。就这回,你必须得听我的话,必须要照我刚刚说的去做。”
  “老爸,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不能讲出来和我商量么?二爷都说了,你太把我当小孩子。”
  “闭嘴!”李叔第三次命令,“你是非要我拉下这张老脸求你对么?”
  这一句把李铁牛吓到了:“老爸,你……”
  扫了眼前面的陈青洲,李铁牛记起刚刚李叔话中关键的一处“尤其是二爷”,揣度:“老爸,二爷怎么了?”
  同一时刻,他的视线越过陈青洲的肩膀,再扫到阮舒,进一步猜测:“是不是因为你和彭师傅对新当家做的事,二爷怪罪你了?”
  早该反应过来这个了!
  被打晕之后醒过来,直接面对二爷还活着的喜讯,他高兴得把前头那茬子事全都丢到脑袋后去了!
  不过李铁牛倒也没多担心,忙安抚李叔:“老爸,应该没关系,新当家最后不是没事了么?二爷向来重情重义,了解来龙去脉之后肯定会谅解你和彭师傅的。而且我不是一直在护着新当家,也算邦你将功补过了。”
  “刚刚看二爷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我晕过去期间,你们难道不是谈拢了,现在才一起回村寨的?最多就只会照老规矩处罚你和彭师傅而已的。”
  “事情不是你以为得那么简单。”李叔凝色。
  “那是有多复杂?”李铁牛不弄明白不舒、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老爸和二爷之间会生嫌隙。
  “老爸,你不要自己瞎琢磨,有什么事直接坦诚摊到明面上和二爷讲清楚吧,”他建议,“二爷以前说过的,不沟通是最容易产生误会的。”
  “不要再废话了。”李叔的腮邦明显可看出他在咬齿关,提醒李铁牛,“那个小坡我们马上到了,就在二爷现在刚走过的位置。你做好准备。”
  李铁牛皱眉,盯一下李叔的后脑勺,然后抬眸看向前方,心中有了决定,出声喊:“二爷!”
  “怎么了?”陈青洲应声转回身。
  李叔四肢一僵,眼睁睁看着小坡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李铁牛这一声,使得陈青洲就这样驻足在那个位置。
  酸楚不受控制地弥漫心头、涌上眼眶,他自牙缝间挤出字眼:“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李铁牛微微一怔,虽感到抱歉,但还是低声安慰道:“老爸,真的没事的,我们要相信二爷。”
  李叔没有说话,不着痕迹地目测眼下和小坡之间的距离,想办法补救。
  刚刚为了方便和李铁牛讲话,更为了方便实施计划,所以他刻意落后好几步,和陈青洲拉开一定的距离。
  现在如果不能按原计划背着陈青洲把李铁牛丢出去藏起来,只能退一步了……
  忖着,李叔干脆继续步伐,拉近和陈青洲的距离,同时拉近和小坡的距离。
  没想到陈青洲恰恰也在这时朝他们靠近两步,因为没听到回应而重新问:“怎么了?”
  李叔骤然止步。
  李铁牛则一惯地咧一口大白牙:“二爷,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很着急么?”陈青洲问,“不是说好了,有其他事都先等下山以后再谈。”
  “我是不着急,也不认为是要紧事。但得让我老爸安心。”李铁牛实诚得很。
  “李叔怎么了?”陈青洲马上转眸,“有什么不安心的?”
  李叔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松开了手。
  李铁牛有些始料未及,霎时从李叔的背上滑落。
  李叔迅捷转身,毫不犹豫一记手刀。
  李铁牛第二次被劈晕。
  稳稳扶住李铁牛的身体,李叔背对陈青洲,先是沉默地一动不动,两秒后转回脸,笑笑:“抱歉二爷,这臭小子胡说的,我哪有什么不安心?他太吵了,就这样让他安静一会儿。继续走吧,没事的。”
  陈青洲清黑的眸子收敛,未语。
  阮舒紧张地抓紧庄爻的肩膀。
  庄爻亦是眯了一下眼睛。
  瞧见走在最前面的彭师傅他们也停下来回头看情况,他果决做出判断,低声说:“姐,你先下来。”
  同一时刻,他侧到一旁,蹲身。
  阮舒二话不说,快速从他背上下来,坐到石块上。
  而几乎是电光火石的速度,庄爻冲过去,把那两名缅甸护卫解决。
  被抬着的彭师傅即刻掉到地上,彻底清醒,反应过来情况的不对劲,摸出携带在身、上的枪。
  然根本没来得及举起,锋利的刀刃快一步插入他的心脏。
  彭师傅瞪大双眼,一秒钟的功夫,闭眼。
  阮舒见证他整个命丧黄泉的经过,手指轻轻蜷缩,捺下心中的五味杂陈,努力不让自己去追究庄爻又背负了一条人命的问题。
  这不是她该管的。
  她不属于他们这一群人的世界。
  而陈青洲和庄爻,有他们要做这件事的必要。
  她如果强行阻止陈青洲和庄爻,可能只会害了他们……
  阮舒撇开脸。
  庄爻也正收了刀回来,叮嘱:“姐,你别看。就在这里等着。”
  没耽误,说完不等她回应,他便飞快去往陈青洲身侧。
  阮舒怎么可能忍住不看?视线跟随而去,落往那边。
  陈青洲和李叔仍面对面而站。
  李叔在盯着彭师傅这边的方向。
  而陈青洲始终不曾转身看一眼,像是未察觉背后所发生的一切。
  半晌寂静,只余林间晚风拂动枝叶的动静和周围的虫鸣蛐叫。
  李叔收回目光,注视面前的陈青洲,眼底波光闪动,嘴唇微微颤动:“二爷……”
  陈青洲双手负于身后,眉目和语音一如既往淡淡:“李叔,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能回到村寨里,好好道个别。”
  “道完别了呢?送我上路?”李叔嘲讽,“还是说,根本不是道别,只是换一种死法?”
  陈青洲不语,如同默认。
  李叔在短暂的无声之后,倏尔一屈双膝,跪倒在地,腰背挺得笔直:“从二爷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和彭师傅对大小姐的所作所为,是不可能得到二爷您的原谅。”
  “我自己决定和彭师傅一起做这件事时,已经在想,我注定对不起您。连我自己都不原谅我自己。”
  “我也没什么可为自己辩驳的,无论二爷您要对我做出怎样的处罚,包括要我的命,我全部心甘情愿接受。”
  “不过,”李叔一转话锋,“整件事和铁牛一点关系没有,还是他主动来找的大小姐、要邦大小姐逃脱,一直劝我回头是岸。大小姐现在能安让无恙,铁牛功不可没。请二爷放过铁牛!”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李叔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腰弯下,给陈青洲磕了一个大礼。
  陈青洲低眸,盯住李叔的后背:“李叔,你起来吧。”
  李叔没有动。
  陈青洲默了默,说:“我知道,你其实比彭师傅明白,全部都明白。”
  “不,我不明白!”李叔猛抬头,“二爷觉得我该明白什么?”
  “明白二爷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伤害了大小姐,也因为不信任我们,怕我们把你还没死的消息泄露出来,所以干脆灭口?”
  这反问,恰恰正是他的明白。
  陈青洲不说话,依旧如同默认。
  李叔掩不住痛色,又问:“二爷,你要把我们都灭口,是不是和大小姐有一样的决定,打算抛弃我们?”
  陈青洲终于开了腔,貌似答非所问:“你们的二爷已经死了,陈青洲已经死了,陈家在那个时候,就应该一起消失。”
  李叔应声震住。
  而每一个字,也清清楚楚地传入阮舒的耳朵里——这就是他刚刚所说的,陈家需要一个彻底的了结……?
  …………
  傅令元走进套房时,客厅里聚集着孟欢、王雪琴和小雅。
  一见他进来,坐在沙发里的王雪琴率先反应,急忙起身相迎:“阿元啊,是不是老爷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孟欢站在窗边吹风,听闻动静亦投注来目光。
  “不是。还没这么快。”傅令元摇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
  王雪琴大失所望,继而撇嘴:“看我们干什么?看我们是不是有人做贼心虚逃跑?那个凶手都有胆量敢杀老爷,哪儿还会逃跑?”
  孟欢通透地一针见血:“傅先生不是来看我们,是来调查我们的。”
  “调查我们?”王雪琴反应过来,“就是要学警察办案那样子,问我们口供?”
  傅令元故意吓唬她:“我们青门的规矩其实应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有嫌疑的,先送进关押室里,折磨一遍下来,基本得松牙关。”
  王雪琴并没上当,翘起兰花指轻抚发鬓:“阿元,你学坏了,连雪姨都耍?我们几个女人和其他下人又不一样,都伺候在老爷身边的,还敢对我们用私刑?你倒是试试把大姐带去关押室~”
  傅令元顺势道:“我先进去看看舅妈。”
  小雅是和王雪琴差不多时间走过来的,只是始终安静地站在他身边,让他和王雪琴先讲话,她自己才出声:“傅先生,陆爷的事,你节哀。”
  王雪琴调笑:“小雅就是体贴。这几天家里乱,小雅可邦了不少忙。”
  “三姨太过奖了,我能做的事有限。”应完,小雅又和傅令元说回话,“我刚刚过来想通知大家,小爷的手术结束了,三姨太才告诉我,手术室里的那位原来不是小爷。”
  “可不是嘛。”王雪琴又给她自己找存在感地插话,“小雅还傻傻地邦我们守在手术室,也没人通知她。”
  傅令元听到的重点和王雪琴并不一样。
  盯一眼小雅,他拍拍她的肩膀,慰问:“辛苦你了。”
  “没什么的。”小雅一如既往温柔,然后不再耽误他,“你不是要看夫人?快去吧~”
  “嗯。”傅令元略略颔首,举步朝里走,叩门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又往外瞥了一眼——小雅那番话更像是间接地向他交待她这一小段时间的去处……
  “阿元哥。”前来应门的是陆少骢。
  “少骢,舅妈怎样了?”傅令元边问边进门,一下子看见了倚靠在床头的余岚。
  余岚抚着额头自行回答:“还好,还死不了,怎么也得挨到查出害死你舅舅的凶手,我才能咽气。”
  “舅妈,你说的什么话?”傅令元苛责,扭头问陆少骢,“医生怎么说?”
  “没找医生。”陆少骢讪讪。
  “为什么没找医生?”傅令元狐疑。
  “是我不让找。”余岚摸住傅令元的手,解释,“你舅舅就是被人收买了护士用药剂加害的,我怎么还敢找医生来看我?万一也遭人暗算呢?”
  “舅妈……”傅令元皱眉。
  “先是少骢,接着是你舅舅。保不准接下来就是我。”余岚喃喃,然后把陆少骢的手也捉了一只过来,“少骢太冲动了,得知你舅舅的死讯忍不住跑出来,现在被暗处的人知道没害成少骢,可能还会有后续动作。阿元你和少骢亲近,也得小心。”
  “妈~”陆少骢不认同余岚,“你太草木皆兵了。”
  “你从来都不懂什么叫谨慎。”余岚怼完,不高兴地轰他走,“去给妈买点粥。”
  明显又是找借口要和傅令元单独讲话。
  “好,我去。”陆少骢起身,开门出去。
  王雪琴表达关心:“少骢,大姐怎样了?也不见医生来瞧瞧她?”
  陆少骢可没想理会她,尤其发现小雅现在也在。
  他直接无视王雪琴,行至小雅跟前:“小雅嫂子,我妈想喝粥,让我去给她买,可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太懂,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小雅未反应,王雪琴先出声:“大姐想喝粥?”
  她马上自告奋勇:“这事儿找我啊~我给大姐去买~”
  陆少骢冷笑:“还是不麻烦雪姨了,谁知道雪姨你一会儿买回来的粥,是不是多加了乱七八糟的料。”
  “欸,”王雪琴双手叉腰,“少骢你阴阳怪气什么呢!怀疑我会给大姐下毒?”
  陆少骢没再与她纠缠,看回小雅,也不管小雅根本还没回答他,兀自道:“小雅嫂子我们走吧。”
  小雅面露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和他一起离开病房。
  王雪琴话没讲完,只能转向如今客厅里剩下的另外一人:“小孟啊,你给我评评理,少骢怎么可以诬蔑我会给大姐下毒?”
  孟欢置若罔闻,将视线从小雅和陆少骢两人的背影上收回,重新望向窗户外。
  …………
  陆少骢从里到外神清气爽,连医院专属的气味都不觉得难闻了。
  一偏头见小雅落在他后面半步,陆少骢驻足等她。
  小雅有些不好意思:“小爷,你用不着这样……”
  “用不着哪样?”陆少骢不解反问。
  小雅垂眸,如实相告:“小爷,我刚刚是不想在三姨太和孟副总面前拂小爷你的面子,才随小爷出来的,邦不了小爷买粥的忙了。夫人貌似挺爱喝南瓜梗米粥,小爷可以作为参考。”
  “嗳!”陆少骢快速转到她前面,拦住她的去路,“小雅嫂子,我其实也不是真要你陪我去买粥,只是借口单独找你出来,跟你道谢的。不过你怎么又故意躲着我?”
  小雅的眼眶顿时说红就红了:“我刚刚都听三姨太说了,说小爷你假装受重伤,听说陆爷去世,就迫不及待现身。我哪里值得小爷你感谢?我分明是害了小爷你。”
  “小雅嫂子你别~”她的泫然欲泣让陆少骢颇为慌乱,忙安慰,“你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落了东西在那房间里进来找才恰好碰上我,你是邦了我,不是害了我。”
  小雅倔强地强忍眼泪,水光潋滟,听言摇摇头,还是掉了几颗金豆子。
  “真的没关系的。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陆少骢再安慰,“而且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别辜负我的好意,我就是怕你被误解,所以我妈问我的时候,我都没说实话。”
  “你隐瞒夫人了……?”小雅看起来貌似不可思议。
  “当然了。”陆少骢注视她,“我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小雅嫂子你一个女人因为我平白而无故受责备?”
  小雅静默地与他四目相对,眼里的水光潋滟隐约添有一丝触动。
  陆少骢瞧得仔细,心中欣喜,再道:“小雅嫂子,你别再自责了。你自责,我就更加得自责了。”
  …………
  傅令元邦余岚递了水杯。
  余岚呡了两口,叹息:“少骢太冲动了,做事又不谨慎,情绪还越来越控制不住,容易外露。”
  都是老生常谈的陆少骢性格上的毛病。
  而这最后一点,很明显在指陆少骢彼时面对陆振华的遗体时,一瞬间被大家捕捉到的笑意。
  傅令元倒是表现出可以理解:“他近段时间各方面压力大,和舅舅的关系又越来越差,确实有点失控。”
  余岚忧虑:“这种时候出这种纰漏,很容易被人抓来攻击的。再加上那个雷堂主,和少骢不和……”
  “舅妈,有我在。”傅令元勾唇。
  余岚稍显欣慰,却依旧一副怎么都笑不出来的模样,一刹那双眸无神地发了呆,咕哝:“你舅舅竟然就这么去了……这下连他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都不用猜了……”
  傅令元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余岚吸了吸鼻子晃回神,强行振作起来,问:“尸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没具体说。”傅令元告知。
  “做检查的人靠谱么?”余岚又问。
  “海叔找来的人,多半是靠谱的。”傅令元回。
  “海叔……”余岚喃喃着重复,不知想什么,陷入数十秒的沉思。
  傅令元主动再把目前的分析结果告诉她,并提及:“等雷堂主来找我,就能知道那名护士的审讯情况。”
  余岚蹙眉,给傅令元增加了一条思路:“不是我故意针对雷堂主,他今天出现得实在太巧合了。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我之前听少骢说过,因为他老母亲和幼子被电死的事,雷堂主对陆家可能心存不满。”
  傅令元忖半秒,点头:“嗯,舅妈提醒的是,我记下了。”
  旋即问:“不过今天少骢为什么突然自己跑出来了?
  提起这个,余岚又蹙眉,把陆少骢的解释转述给傅令元:“你不觉得少骢有所隐瞒?”
  傅令元凝眉:“好像是……”
  “这事等他一会儿回来,我再问清楚。”卡在心里余岚总是不安,旋即又叮嘱傅令元,“还有海叔,你也一起留意看看,他是不是和其他人有所接触。”
  刚说完,她又自己怪自己:“不行,我现在怎么谁都怀疑?或许少骢的话没错,我的确过于草木皆兵了。”
  紧接着嗓子略微哽:“你舅舅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没有头绪,脑子里剩下的都是这种对每一个人的胡猜了……”
  “舅妈你这也不算胡猜。现在确实每个人都有嫌疑,包括我在内。”傅令元打趣完,还是回归安慰,“我会尽全力和海叔他们一起揪出幕后主使的。”
  余岚定定看他两秒,像在考虑什么。
  傅令元察觉:“舅妈还想说什么只管说。”
  余岚默住,似乎仍旧没考虑清楚,面露斟酌之色。
  傅令元深知她一定会讲,笑着又给了她一点助力:“舅妈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事?”
  “确实不好开口……”话虽如此,余岚还是如傅令元所料,还是开了口,先是问,“你还记得上次在你舅舅的病房外,我说过,之后如果有机会(第672章),可以和你聊聊你母亲的过往?”
  不曾想是这个,傅令元怔色昭然,点头:“嗯……我记得。”
  余岚叹息:“以前不谈,是怕影响你和你舅舅之间的关系。不过我发现,你因为从来没见过你母亲,更没和她相处过,和她好像没什么感情,那么可能就不存在影响了。现在你舅舅也走了,他们兄妹俩都尘归尘土归土,一些往事告诉你也无妨。”
  傅令元心头微动。
  这个话题之于他而言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极少认认真真去想过要从陆家人的口中了解陆嫣。也没必要。
  余岚却挑在这个节骨眼要和他聊……
  傅令元下意识的念头是要拒绝。
  但,一方面,要说他完全没有好奇心,是假的;另外一方面,他如果不听,就不知道余岚的目的了……
  余岚可不知他的心理动态,已然兀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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