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鬼才舍不得你(5)

  景横波看了一眼,掠过马车,手一拂,马车轴承的一根楔子掉落。
  她上了马车,车厢里,斜倚着车壁看书的穆先生,放下书来。
  景横波靠着车门,抱臂似笑非笑看他,“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明明冲着你来的,你倒有闲心看书,就不怕这些人挡不住?”
  “挡不住不是还有你?”穆先生唇角一弯,对她招招手,“来。”
  景横波不想理他的,却还是坐下来,看他伸手抽出桌面暗板,里面居然好几个暗格,每个暗格里,各自装着些下酒的小菜。他又变戏法地般,从桌肚下取出一壶酒。
  景横波目瞪口呆看他慢条斯理地摆好小菜,居然还有两个酒杯,明摆着要对酌的架势。
  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就算主要刺客被自己利用厉含羽引走,很快也会发现赶回来,这时候他要和她喝酒?
  “你哪来的酒菜?”愣了半天她又问了个根本不重要的问题。
  “下午路过市镇,请人帮忙买的。”他对她扬扬酒壶,“原来的酒味儿太特别,换了。”
  她丝毫不做贼心虚地嘿嘿一笑。
  穆先生给她斟酒,手腕稳定,酒液一线清冽入瓷杯。
  外头有惨呼凄厉,他听而不闻。
  “砰。”一声,不知谁的武器脱手,擦撞在车身上,车身重重一晃。
  他手腕一动不动,最后一滴酒液在杯面上溅一滴圆润酒珠,圆满。
  他将酒杯轻轻推给她。
  景横波抬头看他,他眼波澹澹,清如万里湖面。她看不见这湖方圆如何,深湛几许。
  接过酒杯,她很想一饮而尽,将此刻心中万千情绪冲没,但她最终只是,慢慢抿了一口。
  她已渐渐学会控制情绪,只在适合放纵的时刻放纵。
  酒液辛辣,入喉如刀,沿咽喉如火苗蹿下,到了腹中腾一声,燃烧。
  “够劲!”她忍不住赞,抬起眼来,一霎已面如桃花,眸中盈盈如秋水。
  他见状轻笑:“你酒量似乎不怎么样。”
  “谁说的?”她不服气,“我这辈子就只醉过一次!”
  “哪次?”他低头斟酒,语气漫不经心。
  她一顿,眼前掠过枫红叶绿,笑颜晏晏,一瞬间场景变,幽暗马车,对面男子银色的面具闪着冷光。
  物不是,人也非。
  不提也罢。
  “忘了。”她道。嫌他倒酒太慢,抓过酒壶就倒。
  “唰。”一声,什么东西飞过来,砸向车窗,他手一挥,那东西在即将穿过车窗时,倒飞了回去,哗啦啦一蓬鲜红血珠,喷在窗纱上。
  景横波看见那是一只断手,她一阵恶心,手中一颤,酒液洒了几滴在桌上。
  她有点惭愧,比起定力,她似乎差了眼前人一筹。
  难道这一场战斗中的对酌,就是为了考考她的定力?
  穆先生忽然伸手,蘸了桌上酒液,开始画图。
  没画几下,景横波眼睛就亮了,这似乎是什么地图,一格一格的,又似乎是什么势力划分,难道是三门四盟七大帮在玳瑁的势力分布?
  果然穆先生道:“三门四盟等掌控玳瑁,明面里的地盘很清楚。但上元城有些地方,却是诸家都不能争,没有争的要地……”
  他列出了几个地方,景横波用心记住。
  “主要堂口在这里。”穆先生拈起茴香豆,一颗颗地填进那些格子里。
  “王宫在这里。”景横波拿起一块牛肉,搁在地图后方。
  两人填着豆子,排着牛肉,喝着小酒,外头砰砰乓乓近在咫尺,似一曲别开生面入阵曲。
  景横波面前一排茴香豆,死死堵住了通往牛肉的路。
  “我想吃牛肉。”她伸筷去夹。
  他手指一弹,茴香豆飞起,击落了她的筷子。
  “想吃牛肉?先问问茴香豆同不同意?”他微笑,“每颗豆子都觉得,自己和牛肉炒一炒,才能成就一盘大菜,怎么能让你先把牛肉给抢了?”
  “是吗?”她笑,“我把豆子都吃了,不就行了?”
  她伸筷去夹豆子,他却倾倒桌面,豆子骨碌碌滚动,夹不起来。
  她猛地一拍桌子,豆子齐齐飞起,撞在一起,但牛肉也飞了起来,她一手将豆子都抄在手里,大笑起身,用嘴去够牛肉。
  “我的!”她嚷。
  马车却在此时忽然一震,向前一歪,景横波一口将牛肉叼在嘴里,却已经控制不住身形,啪一下脸贴在了穆先生脸上。
  她瞪大眼睛。
  眼前是银面具,生冷的,坚硬的,咯得她鼻子生痛。
  银面具下的唇,却不可思议的柔软,微凉的,薄薄的……
  哦不那是牛肉。
  两唇之间,还隔一块牛肉。
  她背后什么架子倒了,正压在她背上,马车也歪了半边,但却没有倒下去。因为她先前防备着刺客推马车,拆走了轴承零件,马车只会倒,不会滚动。
  她动弹不得,正要先把身后架子挪开,他忽然张开嘴,把那块牛肉给吃了。
  牛肉给吃了……
  吃了……
  她脑筋有一瞬的短路。
  吃完牛肉……就是唇……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下一瞬,似有意似无意,他的齿已经将她的唇,卷进了自己唇里。
  清甜馥软……
  她一惊,急忙向后拽,也不怕这用力扯破了自己的唇皮,他似乎轻轻一笑,咬了一咬她的下唇,微微带点力度,似一个惩罚,然而传到全身,却是一阵酥痒。
  她禁不住微微一颤。
  眼下的唇,晶莹淡红,如糖果色,想不到男人的唇,也可如此诱惑。她觉得美,却没有多看,微微偏转了脸。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眸中有种奇异的缅怀般的神色,手一挥,她背上一轻,架子移开。她立即起身,呼出一口长气,搓搓脸,将表情调整回坦然正常的模式。
  “咳咳。”她咳,思考着该用一句什么样的话,既表达对他的谴责,又可以避免重提刚才的尴尬事件。
  她不能责怪他偷香——是她压下去的,他只是吃牛肉而已,吃的过程中无意中碰到她的唇而已,这种事如果和他纠缠下去,吃亏的保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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