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机(二)

  感觉是如此的熟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精神病研究中心,那次也是肖剑飞把我打倒的,想到肖剑飞,我胸中的怒火又再次腾起,转头到处寻找他的身影,我的身体被捆绑着,无法移动丝毫。
  我扭动身躯的声音惊动了边上的几个人,只听到有人说醒了醒了,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眼镜穿着一身的白大褂看着我,在他的身边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用松紧绳牢牢的捆住了四肢,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是肖剑飞。
  我一直以为肖剑飞是被眼镜收买了的,但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眼镜看到我醒过来,往前走了两步,说:赵先生,真是对不起。
  我还没回答,就听见肖剑飞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不住的扭动,眼镜连忙转过身去,一边帮忙按住肖剑飞的身体,一边大叫:快给他打一针!
  也不知道那一针是什么药,打下去之后肖剑飞马上就安静了下来,眼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到底他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肖剑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担心他的安危,追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眼镜笑了笑,说没什么没什么,然后拿了张椅子坐在我面前,说:赵先生,我有件事想和你合作,希望你能帮忙。
  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眼镜了,尽管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还得顺着他的意思,我说:你先告诉我他们现在好不好?
  我相信眼镜一定知道我说的是哪些人。
  眼镜微微一笑,说:你可以放心,他们都很好。
  我看了看沉睡中的肖剑飞,说:这就是很好?
  眼镜显得有些尴尬,嘿嘿笑了几声,说:他没事的。
  但看他的样子,显然有什么事发生在了肖剑飞的身上,而这一切却是眼镜所无法解决的,心中的怒火又再次升起,突然之间我想起眼镜刚才的自言自语和那天他对王文生说的话,也管不了是不是会得罪他,脱口而出:你们解决不了的,除非找到那三个人。
  这句话本来就是我无意说出来气气眼镜的,没想到眼镜一听到我这句话脸色立时变了,大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见激怒了眼镜,心中更是得意,大声的说:你和王文生的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没说完,眼镜就上前用手堵住了我的嘴,在一瞬间我发现眼镜的脸色发白,按住我嘴巴的手掌也是不住的发抖,眼睛不停的瞟向周围的那几个人,仿佛我说的这几句话令他有说不出的恐惧害怕。
  我一时间也被这个变化惊呆了,呆呆的望着眼镜,眼镜见我住了口,向我看了过来,满脸都是祈求之色,似乎在求我不要再说这件事。
  我心想终于抓住他的一个把柄了,大是得意,向他做了一个我明白的暗示,眼镜松了口气,这才拿开了按住我嘴巴的手。
  经过这么一闹,眼镜对我客气了很多,说:赵先生,我给你松绑,但你不要想着逃出去,事实上你也逃不出去。
  看看四周几个彪形大汉,我知道他没说谎,点了点头,表示我都答应了。
  眼镜给我松了绑,递给我一杯水,说:赵先生,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当然我们不会让你白做的,只要你完成了这件事,我们可以负责将你的女朋友治好。
  能将韵韵治愈这个条件对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从肖剑飞的口中知道世界上最著名的精神病治疗专家都和这家研究中心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说还有人能让韵韵痊愈,那就只有他们了,我不禁砰然心动,说:你们要让我做什么?
  眼镜说道:我们希望你能给我们找到一件东西?
  我心中好奇,问: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样子的?
  眼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东西的名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叫人帮忙做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我问:这东西叫什么?
  眼镜一字一句的说:天机!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天机这两个字,第一次是在阿西莫的嘴巴里听到的,那个领导清醒过来的一瞬间,说的话就是天机,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知道什么是天机,现在从眼镜嘴里又听到了这两个字,我心中的好奇再次被勾起,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现在我已经明白他们抓了韵韵只是为了要挟我去完成这件事,只是有个问题我却想不明白,我问:你为什么要找我去做这件事?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里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我要强。
  眼镜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令我无比震惊的话,他说:因为我们一直怀疑,这个拥有天机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自从懂事开始,我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也没有见过他的照片,母亲说父亲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最后客死他乡,家里只有一个灵位,每逢大小节日和父亲的生辰祭日,母亲都会要我恭恭敬敬的上一炷香,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早就已经过世了的,这时听眼镜说那个拥有天机的人就是我的父亲,而且听他的意思我的父亲还活在人世,忍不住破口大骂,我绝对无法容忍别人用我的亲人来开玩笑。
  眼镜等我发完了脾气,才慢条斯理的说:你可以不去相信我的话,但到底要不要合作你却得给我一个答复。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点了点头,这个结果显然早在眼镜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微笑着向我伸出了右手以示合作愉快,我哼了一声,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眼镜的眼神往我手上瞟了一下,我顺着他的眼神,知道他是在看我的右手小指,很自然的也就往他的右手小指看去,突然全身一震:眼镜右手小指的第二关节显得特别粗大,和我一模一样。
  如果阿西莫说的话属实,右手小指第二关节粗大这个特征就是格细寨人所独有的一种生理特征,那么眼镜也就应该是格细寨人的后裔,我假装无意的问道:那个老人怎么样了?
  眼镜的身体震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显然不愿听我提到阿西莫,随口应付了下说没事没事,就转移了话题,让我过去看看肖剑飞。
  肖剑飞躺在床上,我看着他,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镜说:你这次去执行任务最好带他一起去,我狠狠的说:一个正直的敌人远比一个卑鄙的朋友来得可靠。
  眼镜叹了口气,说:事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你如果想要他活命,最好把他带上,等见到你父亲,他自然就会明白。
  顿了顿,他又说道:本来这是只要你一个人就可以去做了,我纯粹是为你好,人在这世上,有朋友就要好好珍惜,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总觉得透着一股伤感和无奈,但也没去多想。
  一天之后,肖剑飞醒了过来,我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眼镜一直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但他说肖剑飞背叛我是事出有因时我却没有半点犹豫的选择了相信,或许是因为我被打昏过去之前看到肖剑飞脸上古怪表情的原因吧,我总觉得那时候他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争斗。
  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问了眼镜很多问题,眼镜大概想表明自己合作的诚意,大多数问题都给了我满意的答案,母亲房间中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灰尘以及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化妆,他们去我母亲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所谓的天机。
  我料想再问下去眼镜也不会告诉我天机到底是什么,因此尽管心里很好奇,也还是没开口,只是问应该去哪里寻找天机。
  眼镜递给我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说也许这个对你有帮助,我看着眼熟,记起这是阿西莫递给我的东西,他曾经让我一定要找到她,但最后还是被眼镜抢走了,这时看到这个东西,忍不住又问:阿西莫到底在哪里?
  眼镜转过头,说:你放心,他没什么事的。
  我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古怪,但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只好哼了一声,打开那个布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全身一震,肖剑飞看我脸色古怪,也凑了上来,才看了一眼,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看看我,又看看布包里的东西,一脸的不可思议。
  布包里的是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站着一个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女人,在她的旁边是一只黑色的大狗,她的背后,是一个贫穷的村庄,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可以看到墙上刷着的标语。
  这张照片和我母亲临死前要我烧掉的那张一模一样,只是它更完整,照片上年轻女人的头像看得清清楚楚,宛然就是我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我曾经一度以为这张照片上的人应该是阿彩,却没想到居然是我的母亲,照片上的人连嘴角的痣都和母亲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看错。
  肖剑飞也被母亲的照片惊呆了,他想和我说几句什么,但显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唇动了动,说:阿姨年轻时真好看,比你好看。
  我瞪了肖剑飞一眼,他吐了吐舌头,待在一边不说话。
  眼镜说:你看看照片的背面,有一张地图,你们照着地图去寻找就是了。
  我一直觉得眼镜让我和肖剑飞两人去寻找天机是一个阴谋,里面肯定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韵韵等着眼镜的治疗,肖剑飞也碰上了麻烦,尽管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每次想到他打晕我时的那种眼神,我就觉得眼镜没骗我。
  眼镜送我们走出大门,我才发现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在郊外,谢绝了眼镜说用车带我们回去的好意,在路上拦了一辆车直奔住所,我太需要好好的静一静了。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为什么要我烧了这张照片,或许那些日记本里有记载,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照片会在阿西莫的手里出现,而且阿西莫还珍而重之的藏了起来,并要我找到她。
  我翻过照片,看着上面的地图,上面有一个地方是我熟悉的,那是格细寨,再往西南方向,又作了一个标记,路标就指向那里,我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从格细寨到这个坐标,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想起阿西莫曾经说的,他离开格细寨去寻找女客人也是花了一天时间的路程,难道我的母亲就是他嘴里所说的女客人?
  我又想起自己一直不断做的噩梦和阿西莫关于天眼的传说,难道我不停的做噩梦是因为我的母亲给我开了天眼?
  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熟悉的母亲变得如此遥远陌生,世界如此的大,可是我一个值得相信的人都没有,连我最敬爱的母亲也对我隐瞒了那么多的事。
  肖剑飞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我,又忍住了,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一点。
  肖剑飞看了我一眼,说:你不准骂人。
  我点了点头,肖剑飞吸了口气,很诚恳的说:寒子,你从小就没见过你爸爸,这阿西莫又把你妈的照片这么贴身珍藏了这么多年,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你的亲爸?
  我差点没给他的话气死,虽然我知道肖剑飞这人口无遮拦,但绝想不到他会把三流电视剧的情节套在我身上,本来想给他后脑一个巴掌,但想起还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的,因此也只能瞪他一眼就算,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他说了一遍。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车也到了我的住所,住所是杂志社的职工宿舍,两人下了车,肖剑飞对我吐了吐舌头,说:原来你妈这么厉害,早知道让她老人家也帮我开个天眼了。
  不过我想这个女客人肯定不是你妈,不然她听到你说老是做同一个梦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吃惊。
  我想起第一次和母亲说起噩梦的事时她的反应,觉得肖剑飞说的有理,正想夸奖他几句,肖剑飞用手撞了撞我,嘴巴往走过的一个美女身上努了努,一脸的猥琐,说:开了天眼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可以看透别人的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他却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我被肖剑飞气得够呛,正要冲他发火,突然从住所里冲出一个人来,见人就笑,身上的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十足是一个疯子,我怕被这人撞到,将身子一侧,那人抬头对我哈哈大笑,我在这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样子,这个人是王文生。
  王文生已经不认得我了,只是哈哈的大笑,满嘴的胡言乱语,虽然他和眼镜串通了来欺骗我,但若没有他当初的帮助,也许我根本就挨不到现在,我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听到有人喊医生来了,我让开一条路,看到眼镜带着几个人,从一辆医院的救护车上下来,我看到眼镜看着王文生的时候眼里有一种浓浓的悲哀。
  在一瞬间我突然明白,王文生的精神失常肯定也是人为的,联想到眼镜当日听我说到王文生时的惊慌失措,再看他现在的表情,我知道这一切肯定又是眼镜干的,我站在路边,冷冷的看着眼镜。
  眼镜显然也感觉到了我的鄙视,他带着王文生从我身边走过,突然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话:有时候,留下一条性命就会有奇迹发生。
  说完匆匆的就带着王文生上了车。
  我来不及去想眼镜话里的意思,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抓着肖剑飞的手问:你打我的时候脑子里有什么感觉?
  肖剑飞以为我还在怪他,一脸的歉意,说:我也不知道,那时脑子里就好像有人告诉我一定要将你打到,一定要打个电话通知他们,我心里怎么反抗也没用。
  怕我不信,又加上一句:真的,我不骗你!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肖剑飞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怎么了,我说剑飞你别怕,现在什么都听我的。
  肖剑飞说:难道你让我裸奔我也裸奔啊?
  但他看我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加上对我有着无比的信任,点了点头,说:好,我都听你的。
  我飞一般的将肖剑飞拉到一家理发店,说:师父你给我把他理个光头,不要好看,越快越好,越光越好。
  肖剑飞吓了一跳,一把抱住自己的头发,说:寒子,就算我长得比你帅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我最讨厌肖剑飞这人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情况都满嘴胡说八道,但现在来不及向他解释,拿眼睛狠狠瞪了他一下,说:你他x的给我闭嘴!
  肖剑飞可能从来也没见我发这样大的脾气,乖乖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理发师几剪刀将头发减去,然后用剃刀慢慢的将短发剃去,随着剃刀的移动,肖剑飞的脑袋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光头,而我的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底。
  肖剑飞的光头上,果然有一个墨绿色形状像高山一样的巴掌大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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