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九章==
  即使不一定有效, 福成也打算试试, 他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去找穆嬷嬷, 一番交谈之后, 穆嬷嬷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她虽是心疼小郡主, 但也知道晋王是这府里的天, 覆巢之下无完卵, 穆嬷嬷很清楚这个道理。
  倒是晋王中毒这事,让穆嬷嬷惊了一下,这事之前她并不知道, 也是晋王怕她年纪大了担心伤神,一直瞒着她。
  而福成,本是打算私下想把这事做了, 等成了后再告诉晋王, 后来还是在穆嬷嬷的点醒之下,才决定不瞒着。
  当奴才的, 位置越高越不能欺瞒主子, 否则一个不好就会引来猜忌。福成的想法从表面上来看, 是为了不让晋王为难, 可谁知道晋王心中是如何想, 愿不愿意让福成和穆嬷嬷做这个主。
  尤其小郡主不同他人,是晋王唯一的子嗣, 更容许不得轻忽。
  福成回去后将这事跟晋王说了,晋王只是犹豫了一下, 就点头同意。
  去取血的时候, 晋王亲自在场,有刘良医在,小郡主几乎没受到什么痛楚。
  血只取了一碗底儿,看似不多,可对于一个婴孩来说,也算是十分多了,可把穆嬷嬷给心疼的,连连叹气不已。
  刘良医取了血,就闭门去制药了。晋王虽没有说什么,但刘良医十分清楚若这次失败,可就没下次了。晋王回去后,就下命解了胡侧妃的禁,虽王府里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几个明白内情的人知道这是看在小郡主这次受苦的面子上。
  可在外人眼里,这胡侧妃怎么也打不死,有个子嗣傍身就是不一样,殿下不过是去看了两趟小郡主,就宁愿扫了王妃的面子,也要解禁了她。
  要知道胡侧妃当初可是因那正当宠的苏夫人被禁足,这番被殿下打脸,也不知那苏夫人会被气成什么样。
  一时间,等着看戏的人不少,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荣禧院那边一直很安静。
  殿下照常每日都去,苏夫人一点儿要失宠的迹象都没有。
  *
  秋风拂过,落叶纷飞,连着几日天气都不怎么好。
  天灰蒙蒙的,一堆堆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人头上,让人无端就有一种焦躁感。
  燕姐儿犹豫地看着不远处那座雄伟富丽的王府,心中生怯,半响都不敢走过去。
  “做什么的!”
  一队胄甲分明的兵卒走过来,为首的一名将士脸色严肃,声音宛如炸雷也似,将燕姐儿吓得就是一个激灵,差点没摔倒地上
  “我去、我去王府找人。”
  “找人就找人,鬼鬼祟祟站在这里做什么!”
  燕姐儿都快吓哭了,抖着嗓子道:“我真是找人,我嫂子的妹妹在王府里当差,我第一次来……”
  那日瑶娘离去后,燕姐儿便被禁了足。姚成让李氏赶紧找个人把她嫁了,李氏心中虽不愿,到底也不敢惹怒了儿子,遂又是拖相熟的婆子又是找媒人的,不拘什么人家都可以。
  好不容易找了几家,可燕姐儿抵死不干,在家里作天作地的闹。
  后来姚成发了火,亲自选了户人家,并和对方定下日子,只等燕姐儿过门。
  这户人家是林云县下属的一个小村子里的普通农户,男方没娶过,就是穷,穷得一家几口只靠两亩薄田赖以为生。
  不过人倒是个老实的,姚成也见过。他就算再不待见燕姐儿,也不会将亲妹妹往火坑里的推。
  这户人家是李氏相熟的一个婆子介绍的,男方就是家里太穷了,家里儿子又多,才会一直没娶上媳妇,也不在乎燕姐儿是不是黄花大闺女,能不能生。当然对方之所以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也有姚家不但不要聘礼,还倒贴五两银子给燕姐儿当嫁妆的原因在里头。
  总而言之,总算能将燕姐儿嫁出去了,姚家上下包括李氏都松了口气。
  可燕姐儿不愿意,打从那日见到晋王,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俊美的王爷。
  王爷不但人长得俊,又有权势,那通身的气派在燕姐儿来看,都是她梦寐以求的。自打见了晋王,燕姐儿就犯上了相思病,她又怎么肯嫁。
  她惯是个胆大的,便寻了机会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她知道苏瑶娘在哪儿当差,只要见到苏瑶娘,她就有把握让对方答应让她进王府,只要能进王府,她就可以见着晋王殿下了。
  这一路上燕姐儿吃了不少苦,也还算她机灵,打小就没少从李氏和姚成身上抠银子,这么多年也是有些积蓄的。靠着手里的这些银子,她雇了车来到晋城。一路打听来到晋王府,却是慑于王府威严一时却步,没想到竟被人误会了。
  燕姐儿心里吓得不轻,幸好对方也没打算为难她,指使一个兵卒押着她去了王府后门证实。
  有人陪着,燕姐儿很顺利地见到后门处守门的婆子。
  “小郡主的奶娘?没有一个姓苏的。”
  “怎么可能没有……”
  可还不待燕姐儿说什么,她就被人提着衣领子拖走了。
  却是押着她来的兵卒。
  “胆子不小,竟然敢来王府招摇撞骗。”也是燕姐儿之前的行举给人的感觉鬼鬼祟祟,竟没有给她说得再具体一些的机会。
  这兵卒动作极快,守门婆子眼睁睁地就见那女子被拖走了,心里还在想现在的人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王府不同别处,每年还有这么多人上门招摇撞骗。她做了多年的守门婆子,见过太多太多这种人。
  却猛不丁想到小郡主如今身边确实没有一个姓苏的奶娘,但之前有,不过人家现在不是苏奶娘,而是苏夫人了。
  难道是找苏夫人的?
  她正想扬声想叫住两个人,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桃儿姑娘,这是去哪儿?”看得出这婆子认识此人,脸上的笑容格外热情。
  “侧妃娘娘吩咐我出去买点东西,刚好今儿也是我的假,我自己也打算去买点小零嘴什么的,拿回来分了同屋的姐妹们吃。怎么了,您这是打算去干什么?”
  要不下面人都喜欢巴结上面的人呢,不光是因为想攀高枝,还因为人家温和有礼,跟人说话听着就舒服。哪像有些小丫头片子,还没怎么着,尾巴就恨不得翘去天上。
  这婆子心里一面这么想着,嘴里就将方才那事说了。
  “方才有个丫头说来找苏奶娘,也是她说得不太清楚,我竟一时没和苏夫人对上。不过人已经给撵跑了,不过她即是寻人来,肯定还会再来的。”
  桃儿随意点点头,又和她说了两句话,就在婆子满脸笑容中离开了。
  燕姐儿被人狠狠掼在离王府隔了一条大街的地方,摔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对方也是见她是个姑娘,也不像是奸细什么的,不然肯定没这么容易离开。即是如此,也警告她不得再来。
  燕姐儿小门小户出生,平日里胆子再大,也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间心里又怕又慌,还觉得满腹委屈。
  手也摔破了,膝盖也疼得厉害,她慢慢地爬起来。刚抬头就看见身前立着个姑娘,见那模样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你和苏奶娘认识?”
  “你是——”
  *
  最近晋王来荣禧院十分频繁。
  频繁到什么地步?以往都是天黑了来,现在则是白天也会来。
  来了什么也不干,就是让瑶娘给他揉揉头或者陪着他睡一觉什么的。瑶娘觉得最近晋王越来越怪了,眼睛一直不见好,与他说再找个大夫来看看,他嘴里应了,可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且要她的次数也比以往少了许多,有好几次她明明感觉到他箭在弦上,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是会忍下来。
  瑶娘想着晋王肯定是病了,可既不是伤风也不是发热,她还真说不上来到底是何原因。见他不愿多说,她也不敢多问,只能让他来了后,能舒服些就尽量舒服些。
  因为这些日子晋王来得太过频繁,瑶娘本来陪小宝的时间都被占用了。这日,将晋王送走后,她便去了西厢。
  瑶娘到的时候,正看见小宝让阿夏扶着站在床沿上,小胖腿有些颤颤巍巍,但站得还算稳当。
  她诧异极了,阿夏与她解释:“小少爷非要自己摸着起来,奴婢怕他摔着,就扶着他。”
  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当下人普遍认为奶娃子都得一岁多以后才能站,有的富贵人家的孩子二三岁不会走也不是没有。阿夏这是怕瑶娘斥责她没事乱来伤了小宝的腿。
  瑶娘当然不会怪阿夏,小宝这孩子看似不会说,其实心里特有自己的主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只会坐,到可以四处乱爬,爬着爬着就想起来了,瑶娘早就预料到这一日,所以虽是诧异但并不惊讶。
  见小宝站在那里,小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瑶娘又是无奈又是想笑走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小皮猴,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娘来少了,想自己走了去找娘啊。”
  小宝看着自作多情的娘,嘴里噢噢了几声,浑当应付差事。幸好他现在还不会说话,不然该不知道怎么接腔了。他不过是想早些走路,早些说话而已。
  于是,他又对瑶娘卖弄了新技能,嘴里叫了两个类似‘娘’的音节。
  这下可把瑶娘高兴的,忍不住就抹起眼泪来。
  上辈子小宝会说话,第一个叫的不是娘,她也没能陪在他身边,幸好这一辈子终于弥补了。而这一切都是晋王给她带来的,瑶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记不住别人的坏,只会记着人的好。
  其实和晋王相处这么久以来,瑶娘也算是摸清楚他几分秉性。他就是那种明明什么都做了,却偏偏不告诉你,人别扭得厉害,什么都喜欢让人猜。还喜欢炸毛,非得让人顺着毛摸,摸得他舒服了,他给你几分好脸色。摸得不舒服了,他就生闷气。
  就好像最近,自打胡侧妃解了禁,瑶娘就感觉晋王心里似乎有事。
  而且这事与她有关。
  她虽不聪明,但也不笨,寻思一会儿,就约莫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她也不确定啊,没得让晋王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自然不会开口询问了。
  于是她感觉他心里的事更多了,闲来无事,两人一处,他总会看她。
  而她如今也胆子大了,明知道他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就是憋着不问,然后这两日就见他脸越来越黑,看她越发没好脸色。
  关键没好脸色你就别来了,他端着一张黑脸,还偏偏喜欢往荣禧院里凑。瑶娘打算今晚他来了就问问他,免得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自己也不值当。
  小宝就见他娘,明明是喜极而泣抹着眼泪,抹着抹着就不知想到什么脸红了起来。他用他自己的小胖脚来猜,都知道他娘肯定是在想她父皇了,心里头怪怪的。
  自打晋王那次来看小宝,小宝心里只要一想到他,总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若是他没看错,那日他父皇是对他起了杀心,他并没有错漏他眼中的那一丝杀意。可最后父皇还是隐忍了下来,事后小宝想了想,肯定是因为他娘。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可实际上因为身体里有个活了两辈子的灵魂,上辈子一直和父皇相依为命,小宝简直不能接受这项事实。
  这件事残忍地告诉他,自己是个货郎的儿子,父皇厌恶到恨不得杀了他。
  也许他并不是重活在自己身上,而就是他娘和一个货郎生下的孩子。他父皇垂涎娘的美色,使了手段害死了那个货郎,并将娘抢进了府里。为了怕被别人知道,所以将他娘搁在小郡主身边,实际上是金屋藏娇,一直藏到藏不下去了,才大白于天下。
  而真正的自己,应该还在他娘的肚子里。
  这是小宝唯一能想出来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他看着瑶娘的肚子,有些烦恼的想,那等他长大了,他要不要找父皇报杀父之仇?那些民间话本里都是这么演来着。
  一时间,母子二人思绪都飘散开了,却想得是完全南辕北辙的两件事情。
  这时,春儿走了进来,禀道:“夫人,王妃请您过去一趟,来人特意交代了说是把小少爷也一同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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