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急病

  来不及准备轿撵,就这样毫无凤仪的往延禧殿赶去。
  青石板的路,平平整整,可宋皇后就是觉得自己的脚怎么也踩不踏实。
  皇上年岁不小了,登帝之后夙夜辛劳,身体早已不似当年康健,这些宋皇后心里都有数,可知道是一会事,亲身经历又是一会事。那个并不熟悉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仅有的赖以支撑的依靠,可现在这个依靠晃晃悠悠的朝不保夕。两个皇子的生母已经不在了,真到了那么一天,大厦倾覆,自己也能稳稳的坐在太后的位置上,可那有怎样?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不过是自己的牢笼,可起码现在自己还是这座牢笼的主人,真等到了那一天,自己又算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寡妇?那自己以后的人生,又将归于何处?
  宋皇后踉跄了一下。心里颤悠悠的恍然无措。
  绿腰赶忙上前,使劲的稳住宋皇后。
  “娘娘,太医已经赶去了,皇上乃天子,自能吉人天相。”绿腰压低声音继续道。“娘娘,公主还在殿里等着你那。”
  宋皇后转头看了绿腰一眼,扶着的绿腰的手重了重,对,还有德安,还有燕语,自己不能慌。
  延禧宫里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乱成一团,太医们围在床边,轮流着把脉。
  花蕊站在一角轻轻的抽泣着,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赵王连着四五天没有来自己宫里,晋王就拖人给自己稍了信,言词卑鄙猥琐。
  自己倒是叫晋王看了笑话了,哼,女人是无用,可小看女人却是万万不能的,自己不过是小小的玩了些手段,这赵王不是照样急慌慌的来了延禧宫。
  被翻红浪,缠绵悱恻,连夜劳累之人最是经受不住。可那又怎样?自己难不成还期盼着,这赵家兄弟都长命百岁不成?
  花蕊轻蔑的瞧了眼躺在床上被众人围着的赵王,往日精明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眉毛轻轻的皱着,皮肤偏黑,眼角嘴角的细纹清晰可见,虽没有同龄人的颓唐倾废的样子,可照样不再年轻体键。自己不管不顾的掏空了他原本就经不住的身体,现在这做法倒真是彻底沦落成以色事人了。
  角落里一盆兰花枝叶舒展,不合时宜的吐露着它的芬芳,一丝丝往花蕊鼻子里钻,往日里这高洁的花朵自己最是喜爱,可现在它活脱脱的像往日里才名远播的自己,在明媚的春光里肆意的嘲讽现在贞洁具无的自己,丝丝香味,钻的鼻子、脑子、羞耻着疼痛。
  一点点的恐惧,一缕缕的后悔,都被眼前这芳香四溢的花朵打败了,自己这般尴尬犹如青楼歌妓般的状态可不就是这赵家兄弟造成的。
  花蕊轻轻往墙角又挪了挪,用手帕遮住自己心底的一阵阵恨意。
  宋皇后一脚踏进来就看到在角落里,袅袅婷婷的花蕊。她是想恨的,她是该恨的,可她却觉得恨不起来,不光是因为对皇帝寥寥无几的爱意,而是因着同为女子的无奈和悲哀。
  自己要是遇到花蕊这般的境地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般,明明是骄阳下最艳丽芳香的景色,却偏偏不入流的缩在角落等待自己的指责。
  延禧殿里慌乱无章的宫人们,看见皇后的到来后,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床上的皇上紧闭双眼毫无生气,宋皇后艰难的抬步上前,围着的太医挪动出一个位置。
  为首的一个轻声回禀道:“回娘娘,皇上连日操劳,本就伤损根本,现在又,又”
  太医有些说不出口。
  宋皇后急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肾水亏损,精阳虚耗,乃至心肺也受损严重。“
  宋皇后心下一片不屑,不是一直对后宫都冷冷淡淡的,这年老了,倒是栽在一个亡国之女身上,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现在该怎么办?”宋皇后问道。
  “臣已经先给皇上喂下了保心散,暂时无碍,汤药臣等正在斟酌着”
  “现在皇上可能移动?”
  太医摇摇头:“皇上没清醒之前,切不可移动。”
  宋皇后微微定了定心,吩咐道:“医正的医术,本宫是相信的。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皇上醒来。”
  绿腰将宋皇后扶至前殿的主座前。刚刚坐定,宋皇后就开了口。
  “来人,将延禧殿所有服侍的人通通关入慎刑司,听后本宫发落,将夫人请到偏殿。皇上没醒之前,严禁任何人探视。”
  花蕊没有抗争,跟着宋皇后的人安安静静的下去了。
  延禧宫的宫人被依次带了下去,换上了宋皇后带来的人,宫殿里也渐渐恢复了秩序。
  宫里但凡有些势力的都知道了延禧宫的情况,有几个机灵的更是陪着刘贵妃来到了延禧宫的门外,但皇后娘娘下了旨,连一向在皇后面前颇能说上话的刘贵妃也没能进去一探究竟。众人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去各自惶恐自己的命运。
  三娘几个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延禧宫的事情,宋皇后领着众人往延禧宫赶时,突然派了好多人守在偏殿里,事情稳定住后更是亲自让绿腰来交待的众人。
  德安听后楞了很久,即便是再不知事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的父亲若出了事将是怎样的景象。更何况皇后的行为惊吓住一直生活在皇后羽翼下,骄纵天真的孩子,德安开始轻轻的哭泣。
  燕语从小长在边关,见的最多的就是战场的残酷和无情。在边关时有一个身边伺候自己的小丫头,父亲在战乱中去世了,她娘带着她们姐妹好几个,依然顽强乐观的活了下来。她明白失去父亲的恐惧,却不理解现在就不安哭泣的德安。
  “德安,姑父只是晕了过去,在京城里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边关里眼看都要不行的人,都能熬过来,更何况是在京城里的姑父。”
  燕语说完看着还在哭泣的德安,不耐烦起来。
  “父亲去打仗的时候,我就给父亲喂马,有一年城里涌进了数不清的伤兵,断手断脚的还算好的,有些面目都看不清,肠子都露了出来,府里能用上的人,全都用上去照顾伤兵,连我也去了,有一些实在是熬不过去,就去了,大多数都挣扎求生,最后都好好的又活了过来。皇上姑父一定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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