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番外: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马进毕竟比庄知薇大了九岁,身体上自然也就不如庄知薇好些。
  尤其是,多年被赵慎气得不轻,多少也落下点毛病。
  于是,他五十岁这一年,生了一场大病,也是几乎就要不行了。
  庄知薇吓得一天一夜死死的守着他,不肯吃喝不肯睡觉。
  她感觉天塌了……
  再没有如此时这样清晰的感觉到,要是马进没有了,她以后就是行尸走肉。
  她知道,总有一日一个人要先走,可不是现在,太早了,太快了。
  夜深时候,她拉着马进的手,低声哭着叫他:“你就这么丢下我?我好容易过了几年舒心日子……你就舍得?你要舍得,当年又为什么非要娶我?你这样把我半路丢下,跟那贺洪渊有什么不一样啊?啊?”
  一早上的时候,马明月就赶紧来劝着。
  她如今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长得随了爹爹,十分的好看。
  “娘,你别这样,你要是倒了,爹爹更难过了。”
  庄知薇只是摇摇头,也不肯言语,却是拉着马进的手不肯撒开。
  还好上天厚待,上午的时候,马进就醒来了。
  太医也一直在府上,看过之后说没事了。只是需要慢慢养着。
  庄知薇当时就大哭出来,一点也不管什么规矩和贵族的礼数了。
  马进也都能理解,只是心疼的看她。
  叫她哭了个痛快。
  马进养身子这段时间,庄知薇处处亲力亲为,几乎是一时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的样子。
  马进看着她,心想娘子的变化很大。虽然前些年,她也是这样细心的人。
  可前些年,她性子与如今还是不同。
  如今的她,带着些孩子气,时常有点傻呼呼的。却对他全心的依赖和信任。
  马进想,他确实不能倒下。
  儿子们是都大了,女儿也不愁好归宿,可眼前这个女人不行。
  她实在是个软弱的女人,说句菟丝花也不为过。
  她需要自己。
  所以他定然要好好陪着她,十年,二十年,能多一天就是一天。
  后来,庄知薇自己也想过,这些年的恩爱,将她仅有的那一点勇气和志气也消磨殆尽了。
  她确实是个无能的人。
  过去是,如今也是,能奋力挣脱贺家,就算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勇气了。
  要是失去了马进,她真的生不如死。
  她再是不甘心,也得认命,性格是改不了的。
  这些年,马进对她的疼啊越多,她就越是失去了独自支撑的能力。
  这世上,终究不是谁都跟母亲或者四妹妹那样是厉害的人。
  还好,上天垂怜,还好……
  半年后,马进病全好了,人也精神十足。
  然后操办了两个儿子的婚事,他也有言在先,爵位肯定是马延勍继承,这是必须的。
  但是家产的话,到时候分四成给贺彦钧。
  贺彦钧跪着说不要,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又不是爹爹亲生的,他真的不能要。
  但是马进还是给了。
  不为什么,民间还说呢,生娘不如养娘大。
  从他出生起,就跟着庄知薇,跟亲生的也没区别。
  既然是这样,他也一样疼他。何况几岁起,他进了马家就跟着叫爹爹,这么些年下来,怎么会不疼爱?
  马延勍也没什么意见,更是赞同爹爹如今就将事情定了。
  毕竟日后,兄弟俩成婚了,有了妻子子嗣,再说这件事的时候,难免就麻烦了。
  至于妹妹的嫁妆,爹爹另有打算,他们两个以后也会给添妆的。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哥哥对自家小妹妹都疼得不行。
  这没有血缘的哥俩后来几十年相处的都很好。
  又几年后,便是贺洪渊去世的消息传来,他将家产变卖换了钱,送来了汴京城给贺彦钧。
  贺彦钧不要,但是这事也没瞒着庄知薇。
  此时的庄知薇,已经生出些白发,但是精神很好。
  正给小孙女做针线呢。
  听说了这事,手顿了顿:“要不要都是看你自己,母亲不管这个了。”
  “我不要,我叫那人回去了,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我叫他给他就算了。我也不要他的东西。我也不去给他祭拜,就这么算了。”贺彦钧过来蹲下把庄知薇手里的针线拿走:“我没改姓,就算孝敬他了。我心里只有您和爹爹。”
  庄知薇笑了笑。伸手在他头顶摸摸:“好。”
  又过了半年,有个叫贺诲的年轻学子进京求学,来见贺彦钧。
  贺彦钧还是见了一面,没带他进府中,而是带他去了外头酒楼。
  贺诲看着这个比他大的人,一身的贵气,样貌出众,举手投足都透着他只能仰望的气质。哪怕他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也叫人望而却步。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憨厚的笑了笑:“贺大人,我……我是来求学的,我只是想见见您,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好奇,好奇爹爹念了一辈子的人是什么样。他其实更想看看那位庄大娘子,可他也知道是见不到的。
  可如今看到了这个人,就能想到,能养出这样出色的人来,那一位大娘子是多出众。
  “我叫人送回去的东西,你收到了吧?”贺彦钧问。
  “嗯,我收下了,我知道你不想要。其实老一辈的事我不太清楚,不过……”贺诲艰涩的把他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所以,那笔钱,我一半拿来给他休了坟茔。留了一些给我母亲,还有一些我求学用。我想好了,我母亲对不住他。我……就当是他的养子吧,日后写族谱的时候,就写我是养子。”
  他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没喝过这样的好茶,也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我真的没什么事,就见见你。”
  贺彦钧只是沉默的给他又倒上一杯茶。
  这一场不尴不尬的会面结束的时候,贺诲笑了笑:“我后来知道,我的名字……是后悔吧?不过后悔最没用了。”
  贺彦钧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临走,贺诲行礼:“就此别过,祝愿兄长一世安康。”
  贺彦钧也回了一礼:“也祝你万事顺遂。”
  山高水长,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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