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向宛楼四
呼延见识过大梁的繁华热闹，有心发扬向宛楼。
可大梁之境，有名的修仙门派就有好几个，各镇各城的修仙世家更是多如牛毛。如今的人都没有听过向宛楼的名号。迫于实际，他在此并没有收到愿意拜在楼下的弟子。在大梁浑浑噩噩，囫囵修炼了些年，修士没认识几个，却认识了几只妖，与素芽有点夫妻情分。
摄政王萧捷之名，呼延是这几年才有所耳闻。
不知道是听说的话本太多，还是怎的，呼延竟非常崇敬萧捷，所以有意在萧捷三十六岁生辰那日献宝。
他若在萧捷帐下效力，混出名堂了，何愁不能收到符合心意的弟子？
呼延痴迷如此，听闻萧捷有宿疾，便将心思打到素芽身上。
妖的内丹，辅以向宛楼秘术，可治常人各种内外伤，延年益寿。
那素芽毕竟修炼千年，呼延不是对手，只能趁其产后虚弱，借子下手。
这样的礼物，呼延觉得摄政王收到后，一定将他重用。
不想半路竟杀出琏官，打破他的计划，丢了性命。
听夜幽说完，琏官微微颔首。
以萧捷之名，自有各修仙世家献药，巴不得这位摄政王活的长长久久。
可当日她见到的摄政王，身上并无仙丹妙药的痕迹。
这样听，像是呼延的一厢情愿。
琏官只是点头，也不说话。夜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便小心道：“姑娘还有想知道的别的事情吗？”
别的……琏官掏出巾帕包着的那两只手镯：“你可见过这东西？”
木质的玄色手镯躺在雪白的巾帕上，已然破碎。她的手往旁边的向宛楼一指：“装在两只箱子里，箱子设有符咒。”
夜幽道：“听说那是向宛楼首位楼主的物件，新楼主继位，旧楼主打开符咒，新旧楼主需一起在旧物上滴血……滴血后，新楼主就能知晓门派传承旧事。”
首位楼主的物件，那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但现在被她毁了。
夜幽见她神色淡淡，便道：“姑娘何不试着修复这两只手镯。”
手镯已经是一段段了，琏官没有起过修好它的念头，他这么一说，她就问：“你知道怎么修复？”
夜幽看着手镯上的银白色咒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姑娘念念上边的文，就可以了。”
说得容易，但琏官并不认识上面的咒文，也不知道怎么读。这些图案文字她可以照着样子全数记下，回头也能一模一样地画出来。可是她从未细想过其中含义。毕竟，这符咒太复杂，看着头晕目眩不说，还费神。
夜幽却含着笑，道无妨：“我认得，也知道怎么念。”
“你知道？”
夜幽点头：“我幼时曾看过一点，也听人念起过，年幼时候的事总是记得清楚些……姑娘，此乃巫文。”
……巫，竟是巫。
自古以来，以月落国的巫族为强。在月落国变成无人敢进的冰雕雪国后，人们都默认，最强的巫者都消失于世了。巫族没有了，世间零散的巫者们也失去了归处，隐居避世者，不计其数。
桐山派没有巫族的藏书，因巫族不管是医术还是巫力，都依靠巫者口口相传，不以文字记录传世。随着时间的过去，巫族的术法技艺也渐渐失传。流传到现世的，大多是话本小说有关巫族的记载，还有一些似真似假的巫族传说。
巫，因为封闭，所以神秘莫测。
夜幽，却知道。他看着上边的巫文，念的磕磕绊绊。琏官将他说的，一模一样地念出来。
“完了？”她疑惑地看着巾帕中的镯子。
夜幽点头：“完了。”
琏官将那镯子递过来：“您瞧瞧清楚。”它们还是碎的，并没有被修复。
那镯子靠近，夜幽倒往后退了一小步，妖瞳闪闪：“兴许是姑娘还缺少一个手势。”
话落，他右手为结，最后在额上微微一点。这动作他似乎练习过千百遍，看着还挺熟练。
只是对于全然陌生的动作，琏官不好乱比划。她将两只东西收好，让他放走倒在雪地里的那些人：“今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就这样了么……夜幽收回停在额头上的动作，也一并收回了压制那些人的威压。
他凝视着她：“姑娘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琏官，”他要知道也无妨，“时候不早，我们各自回去歇着吧。”
夜幽不舍得就这么走了：“姑娘，我们以后还能再见么？”
“当然。”话既然说完了，琏官也不在此多留，从屋顶跳身下去。
这个时辰人们大多睡下了，在廊上走动的人并不多。想到自己的房间此时是齐遇在歇着，她便转身去他的房。
莆一上榻，琏官就发现不对，榻上有人。齐遇已经回来了，就躺在榻内侧。
刚刚琏官一直想着那只半妖，心不在焉的。再加上榻上堆着厚厚的三层被子，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身形。
“回来了，你要跟我睡？”少年的声音沙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发现她要下榻，他长腿一伸，手一拉，直接把她拽进那厚厚的被子里，“那就一起睡吧。”
被子被他焐得热烘烘的，有他的温度，有他衣衫皂角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香。被他的手拉着被他的腿压着，琏官反而不想挣扎了。她舍不得离开这里的暖意，便随遇而安地闭上眼。
很快，身旁的少女就呼吸平稳地睡着了。
冬日天快亮的时候是最冷的，她睡着的时候没有知觉，只有本能地往被子里的热源靠过去。
厚厚的被子下，少年抱着少女，少女偎着少年，两人几乎并在了一起。
这一觉，睡得舒服而踏实。
正午时分，外边的雪停了，瑛姑却没有了出去闲逛看热闹的心思。因为如琏官所言，小白虎果然化作人形，他醒来了。
可是，可是姑娘……她抱着那有着一双湛蓝大眼，声音却如成年男子那样雄浑，而身体身形却是奶娃娃的小白虎，便发憷。
那成年的男声还甚是好奇：“你是我娘吗？娘亲，我饿了……”
这就是个奶娃娃，不管有着什么样的声音，这副躯体就是个奶娃娃，所以瑛姑将他扔在房间里。怕他大声起来吓人，她将门锁上，才去琏官房间敲门：“姑娘，你醒了吗？”
瑛姑敲门如打鼓，鼓点密集，边敲门边发颤。
琏官被吵醒，从齐遇的房里出来时还怔怔的：“怎么了？”
瑛姑想着那小白虎的样子与声音，也没留神琏官二人的不妥，只指着自己那间房：“姑娘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小白虎成人形了。”可是跟普通人家里的小娃娃全然不同，大概是个兽躯，所以她看着就打颤。
琏官没有打颤，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躺着的奶娃娃。
奶娃娃同样审视着她：“你又是谁？”
奶娃娃很可爱，胖头胖脸，可声音跟身形全然不符。这声音跟魂魄，一般才是对的上的。本应该是成年男子模样，现在是个奶娃娃。琏官不想养娃娃，便道：“你有没有哪里想去的？我送你去。”
小白虎虽魂魄算是成人，但却还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成人，他看向门后的瑛姑：“娘亲去哪，我就去哪……”
那是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可她却并不亲近他，而是怕他。
琏官纠正道：“她不是你娘，你娘已经死了。”她伸手在他的眉心上一点，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便幻化在他的脑海中。
小白虎声音微颤：“她才是我的娘。”
琏官将手收回来：“她叫素芽，你的名字是小秋白。”
那些过往，她一一说清楚，不管他能不能消化这些事实。
有关的事刚刚说完，走廊处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二急急地冲到琏官的房门，后来看瑛姑站在门外，他又连忙小跑过来：“琏官姑娘，哪位是琏官姑娘？”
瑛姑上前一步拦住他，不让他急冲冲地进房去：“你找我们姑娘做什么？”
小二忙收敛了脚步，来回搓着手：“不是小二寻，是摄政王殿下派人来，请琏官姑娘到府一叙。”乖乖，店里是来了什么人物，居然与摄政王殿下有私交。幸好他做事是个利索干脆的，貌似一直这几位客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逾矩。
摄政王！瑛姑眼前一亮：“姑娘，我也想随你去。”
琏官已经戴好斗笠，抱着化作虎的小秋白从房里出来了。那小白虎皮毛顺滑，似是睡着了，店小二只是瞥了一眼，没敢多看。
琏官道：“叫上齐遇。”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
摄政王府里的人想的周到，门口安排上了马车。上车后，瑛姑虽然兴奋，但还是好奇：“姑娘，摄政王找你做什么？”他甚至还知道姑娘住在万福客栈。
摄政王手下能人众多，还有修士跟占卜师，想要找人，自然轻而易举。
上次景山河舆图，她已经说清楚了。对摄政王而言，景山河这么多年的天灾，虽然牵涉众多，但要处理，还是可以处理。毕竟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琏官同样好奇，萧捷为何找她。